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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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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角蛇是一种古怪的东西。你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当你又一次看到地板上的斜角蛇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这里自然不是宿舍,但也不是任何一个完全未曾见过的处所。你跟着斜角蛇向前走,发现脚下的路都似曾相识。那是你曾踏过的所有土地的合体。这条斜角蛇代表着什么?你追问着自己。可你为何要追问这一问题?其实你自己也说不清。你好像忘记了什么。
      那是一个神话故事。这条斜角蛇突然转过身来,几何形勾出的蛇身以一种别样角度构成曲线,突破了世间固有的直曲认知。
      神话?你笑,你不曾听过这样的神话,但你喜欢神话,所以你看向斜角蛇,好奇地打量着它奇怪的蛇身。
      噢!你向后瑟缩了一步,然而还是迟了,它缠上了你的身体,曲折,绕远,你仿佛成为了一座山,那条蛇构成了通往你的盘山路。那仿佛预示着,总有一天它会到来,然后走向你。它是谁?他是谁?她是谁?
      斜角蛇不去对你讲神话。它仿佛死了,就这样静静地挂在你的身上,只是间或地抚上你的腕骨,以尾,或是别的什么。但你知晓你喜欢它。它那么古怪,可你爱它。多么古怪啊!多么古怪。
      你就在这原地久久地站立,此间别无所有,只有你和一条斜角蛇,以及你生命至此所行过的路。你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你无从推断出任何时间。你在坚硬的墙壁之内,你的人生早已被全然封锁。你不知晓这是否真的是一场梦境,但你你勾起斜角蛇的其中一个斜角,把它狠狠地摔了出去。
      我讨厌这样的接触。你想这样对斜角蛇说,可你总觉得它知晓了,甚至是心灰意冷了。但在斜角蛇落地的那个瞬间,周遭发生了变化,有几个陌生的场景一闪而过,你并不确定你真的经历过它们,但你亦无从否认。这正如神的命题,无从证伪,也无法证实。你只能证实或否认人的存在、邪恶与善良,但你无从证实或否认神与未知,你只能见证自己的此刻。

      你正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几辆跑车轰鸣而过,却不伤人群分毫。你无从证实的瞬间忽然消失了,熟悉的一切裹挟而至,你下意识地找寻那条蛇,虽然你也知晓是你亲手将它扔了出去。
      它变成了一个小挂件,就那样挂在你的胸前。你突然发现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穿上校服,也正因此,小蛇的存在才不会显得奇怪。它仿佛本来就应该存在于这件套装上,你仿佛本应去参加一个舞会,同女伴舞蹈,或是上台演出。

      生存,还是死亡——
      是这出戏吗?你在这里仿佛找不到你的存在,你在这出戏里是一个幽灵,别人看不见你,而你也只能“看到”这段话。
      你也要参演话剧。斜角蛇忽然发出声响,周遭的一切都被暂停了。它从礼服的束缚中挣脱,再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而非要是话剧?你也想暂停时间试试,却被它阻止了。你很难说是它阻止了你,还是你自愿放弃,总之,这一切似乎被斜角蛇控制,引导,你如果想要离开,或许必须要征得它的同意。你觉得它变了,而它摇了摇头。
      你能读我的心?
      怎样才能读心?
      这样啊——
      它只是从一只斜角蛇变成一把斜角伞,指向了观众席中的一片区域。你循着它的指引,将目光投向观众席的中央,却蓦地冒出一身冷汗。你不住地觳觫,挣扎,喊叫,可你不能阻止它指向他们。你想撕碎这一切,咬到牙龈发酸,怒吼到喉咙溶解,你摔倒,冲击,你想抓住什么去杀死什么,它却消失了。
      你寻遍这个被暂停的世界,却发现,你真的失去它了。
      在你的呼吸之间,这个世界的暂停解除了,只是你看向世界的眼睛不再纯洁无垢。你被愤怒狰狞出恶鬼相,张牙舞爪的血丝缠绕住你,似乎想要将你吞噬。
      你在泥泞中,每走一步便愈深陷一步,可你无知无觉,任凭那木偶人将呆滞的目光投向你,投入你的灵魂,残忍地凌迟着你的每一寸——你的每一分肌肤都战栗,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冰冷,你的每一分意识……
      ——这是一个问题。是啊,这是一个问题。你被彻底淹没,藻荇缠上了你,你无力地坠落,你仿佛将在此沉眠。你仿佛再无所求。只是你仍想睁开眼睛……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那是何时,你躺在床上,对斜角蛇这样说。
      那是你偏爱的床,洁白无垢,床垫充满弹性,双人套枕层层堆叠,阳光永远将一部分投射于它,枕头中的羽毛飘落,天使的微笑永驻人间。你在这床上闭目,仿佛会看到成神的耶稣。那是人世间最为光辉的神子,他脆弱又博爱,因其独特而产生唯一,他的情绪被无限的悲悯所定义。
      “神之子呵——连神之子都要杀死的人们——”①
      你在这张神之子曾降下神谕的床上沉沉睡去。
      无梦,无垢,无知,无碍。
      2
      简直不似人间。
      “我你他”这样慨叹。当“我你他”追踪着怪蛇的行迹,穿过那阴郁的树影,走出无尽的险阻丛生的密林,“我你他”看到了一座美丽的荒山。美丽与荒山似乎是矛盾的,然而如果将它理解为时间顺序的更替,便会发现这一形容并非“我你他”语言表达的失误。它确实曾是一座荒山,然而如今却美丽非凡,像极了腐草为萤的美丽传说。
      “我你他”知晓自己用语言难以描绘那个世界。但“我你他”显然在尝试。“我你他”走向前,抚上那蜜色肌肤的一隅。啊,不似人间的魔堕般的光景,又似神使般圣洁的梦幻!——藤蔓迷醉地嗔笑,摇摇地泛出甜丝丝的桃光;薰衣草、鸢尾花、桔梗花彼此依靠,缠绕,温存,花叶落下,融成一滴酒,温酒,转而冷冽,最终温冷相接;有什么曾迷恋着那滴露,有什么曾追求那枝花,只是一切都将被土地的迷幻所吞噬。大地在起伏,泥土自发地筑起华屋。华屋内是花的娇音,是草的痴笑,是“我你他”所能见到的极致——圣殿建起时,圣殿也将坍塌。
      荒山。那是一座荒山。“我你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座荒山。“我你他”将圆球靠在荒山的山脚下,突然发现圆球中出现了一只斜角蛇。那是从未有过的生灵,“我你他”从未在任何一本生物图册上见过这个生物,而“我你他”也确信,自己……又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可“我你他”却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太过缥缈,似是轻烟过,了无痕。“我你他”转眼就忘却了那样的感觉,即便下一次遇到它时,“我你他”或许会记起些什么。
      “我你他”痴痴地想着,斜角蛇也只是静静地在此处沉睡着。
      无人可以叫醒它。我想叫醒它。它应该会醒来吧。“我你他”在圆球的身边自言自语,却不见那斜角蛇醒来。
      唉,还以为它会和我说句话。“我你他”等了半天,却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此刻,饥饿折磨得“我你他”发疯,“我你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何时进食。或许自有记忆以来,“我你他”便不曾感到过饥饿,不曾进食,“我你他”对自己现在的感觉感到奇怪。好饿,好饿,想吃点什么。但是说起来,“我你他”再度陷入深深的怀疑,为什么我知道这是饥饿呢?这真的就是饥饿而不是别的什么吗?
      你饿了?那是“我你他”第一次听到“言语”。这个世界缺少言语,只有“我你他”自己的意识知晓语词、长句、短句,余下的只是声音,无休止的声音,甚至是寂静时也存在的声音。那是并不构成语词与任何表意的声音,那是蝉的高鸣,风的呼啸,与无声的声音。不过,“我你他”善于忍受无言的日子,因此“我你他”从未想过要创造什么同自己一样的言语。
      嗯,饿了,想吃点什么。
      这里有一盎司粟米,与一石理想,请问你要选择什么?
      请问这是什么奇怪的玩笑吗?
      是的,我觉得很好笑,所以分享给你听。你好,我是斜角蛇。
      呃,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你所看到的这个“东西”。“我你他”有些发窘,想要躲在某个树洞里安度余生。
      3
      “我你他”在树洞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无休止的声音震颤着自己周遭的空气。“我你他”渐渐沉没在这样一个宛若子宫般的安全环境中,自顾自地关闭了一切思想,只是沉睡,沉睡。“我你他”并不知晓自己沉睡了多久。这个世界的时间是被定义之物,当“我你他”失去意识,这里的时间也就丧失了意义。“我你他”本可以永久沉睡的,然而斜角蛇找到了“我你他”,并用言语冲破了这样的史前般的静谧。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沉睡在这个世界对你没有好处,醒来才能创造不同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你他”打了个呵欠,半耷拉着眼皮,迷迷瞪瞪却又带些挑衅地望向那条斜角蛇。多古怪的蛇啊,它竟然是第一个为我带来言语的生物——只是斜角蛇或许也谈不上是生物……
      你的故事。斜角蛇回望“我你他”。毕竟,你也发现那样混沌的人称最终导向了何方吧?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是“你”,是“他”,还是“我”呢?
      我的故事?“我你他”有些疑惑,可“我你他”分明感觉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似乎是有什么人打碎了玻璃,或是别的什么阻隔。它破碎得如此彻底,以至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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