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依恋》伏舒

4、四星喜欢

　　姜爷爷转回头，顺着周砥的目光也看到了姜满的书包，也有些疑惑“这孩子在家从来不把书包乱放的，该是出去找同学玩了吧。”

　　周砥拧着眉看向屋外，漆黑静谧，压根就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天这么黑不可能还不想回来，他站起身，高瘦清隽的身影大步朝屋外走去“我出去找找，很快回来。”

　　黑幕笼罩的长夜并不安宁，姜满与李媛她们分别后就独自朝着另一条小路往家里方向赶，竹篓里装着四五个冬笋，有大有小。对她来说有些沉重。

　　天色渐渐暗了，姜满的视野变得模糊难辨，只能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路。

　　当她继续朝着小路走的时候，前面倏地响起声音，她楞在原地眯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前面动静的来源。

　　一个身形比她高一点的男人正摇头晃脑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姜满呼吸一窒，连忙躲到身旁的大树背后，娇嫩的脊背紧贴着凹凸不平的树面。

　　胸膛上下起伏很快，双手僵直贴着树干，身后的脚步声有些近了，那人嘴里一直不停说着话，可姜满知道那话她根本听不懂。

　　应该说那人在疯癫状态下说的话压根就没人听懂过，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是李二宝的小叔叔，姜满之前听哥哥说过，李二宝的小叔叔之前不疯的，就是后来去了城里，回来就一直这样半疯癫状态，有人说是着了魔，村子上没有人敢靠近他。

　　就在姜满思想放空中，她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姜满瞪大眼睛连忙朝前面跑了一小段，猛地朝身后转去，李二宝的小叔叔笑容诡异地站在她五米处。

　　李大州见到面前的女孩很熟悉，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起来“是满丫头啊，天儿这么黑怎么还不回家呢？”

　　月光纱纱朦胧地洒下，好巧不巧落在李大州狰狞的脸上，此时他露出一口大黄牙，仿佛禁锢在笼子里的猛兽伸出的獠牙子，下一秒就能将她撕碎。

　　“我在这等我哥哥，他在后头马上就跟上来了。”处于危急情况下的姜满脑海里浮现出周砥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情不自禁就将他挡出来当借口。

　　可能在姜满心里，只有周砥这样乖张桀骜的性子能哄得住李大州。

　　可谁知李大州听了这番解释非但没有惧意，反而露出一脸阴狠的模样，咬牙切齿“你说的是那个城里来的小子？”

　　李大州哼笑“城里来的了不起了？想当年我也是去过城里的，那里有什么好的？你是不是也想去城里啊？”

　　“啊？”李大州见姜满没有回应，更加变本加厉，他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姜满的手腕将她扯近自己，一双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满丫头，当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传疯了。”

　　“你那城里来的母亲，算什么好东西？亲生女儿丢在这里受苦，自己跑回城里享清福？”

　　“满丫头，你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吗？”

　　姜满小脸煞白，一双圆碌碌的眸子就这么紧紧盯着李大州，在他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姜满浑身不自觉得颤抖起来，她像是突然蓄起千万般的劲儿，藕白的手臂用力一甩，挣脱了李大州的桎梏。

　　她像是疯了一般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喊道“你别再说了！”

　　李大州似乎从姜满这举动中得到莫大的成就感，他扬起嘴角，露出一脸邪恶的笑“这就听不下去了？”

　　“你别看我平时疯疯癫癫的，他们说的话我可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你母亲在城里有个未婚夫，所以不能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指不定现在你母亲身边又有一个新的孩子，你想想人家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而你只能在这忍气吞声的活着。”

　　李大州知道自己抓住了姜满的软肋，他大步向前想将姜满拽起，猛地旁边出来一人，一拳将他脸打偏，等李大州回过神看去时，姜满已经被人拉起藏在了身后。

　　李大州抬起头看向打他的罪魁祸首，他目露凶光“哪来的野东西，不要命了！”

　　周砥甩了甩手臂，侧目扫了眼诺诺低头躲在他身后的姜满，回过头的瞬间眸子里流动着玩世不恭的痞性。

　　“记住小爷的名字，我叫周。砥。”

　　周砥看向不远的李大州，衣衫褴褛，油头满面。简直就是个流浪汉。虽然不知道他跟姜满有什么过节，可单凭他这幅模样，绝不是好东西。

　　“怎么？记不住啊？”见李大州目露凶光站在原地没了反应，周砥扬起眉，面不改色像是想起什么，倏地恍然大悟。

　　“哦，我忘了，你们农村人没读过书，可能大字都不识几个。”

　　李大州被这句话给惹恼了，一双手攥得紧，保不准下一秒就要抡起拳头砸向周砥“臭小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考进城里大学了，哪还轮得到你说话！啊？”

　　李大州大步上前，拳头蓄势待发。周砥眯着眼一手拉过姜满，身子游刃有余地躲开了李大州的攻击，他推开姜满，朝李大州走去，姜满盯着周砥清瘦的背影，脸上隐隐不安起来。

　　袖子被他扬起到上臂，整个手臂青筋爆起，皎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后背。仿佛给他裹上一身银白色战袍，周砥在为了她逆光而战。

　　很快周砥就把李大州赶跑了，可他自己脸上也挂了点彩。他擦了擦嘴角的伤口，那里破了点皮，有鲜红的血丝流出。

　　姜满平复好情绪后就朝周砥走来，显然她也看到周砥脸上的伤口，心里开始狂内疚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周砥就不会为了替她出头受了伤。

　　周砥盯着面前的小孩，见她沮丧的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他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

　　姜满猛地跳开，一手揉向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无辜地看向周砥，仿佛在对他无声的抗议。

　　周砥勾着唇，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在我面前倒是理直气壮得很啊？小孩。”

　　姜满怒瞪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周砥拧了拧眉，故作面露严肃“还要不要说话了？跟我玩冷战呢？”

　　姜满“......”

　　“哦，真不说话？”

　　姜满“......”

　　“行吧，不想说那我走了，你就好好在这等着那李大州还是什么李二周的再过来抓你好了。”周砥收回视线，抬脚就往下山的路走去。

　　姜满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周砥是为了来找她才到这里的啊，他为了自己跟人打架还受了伤，而她连低个头都不愿意，她到底在计较什么啊！

　　“对不起！”姜满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太过分了，周砥的举动已经是在给她台阶下了，可她偏偏还要变本加厉，简直幼稚死了。

　　“什么？”周砥慢悠悠转过身，故意扬起一边的耳朵，语气吊儿郎当地问她“我没听见。”

　　姜满深吸了口气，加大一格音量“我说，对不起！”

　　周砥掀起嘴角，看过去心情很好“哦，那叫声哥哥听听？”

　　什么？

　　姜满愣愣地看向周砥，像是不确定他刚刚说的话。

　　“叫声哥哥我就原谅你了。”他很有耐心地靠在身后的大树，极其慵懒地抬起头，目光里储满玩意，又打趣起姜满“对不起能叫，哥哥叫不出口啊？”

　　他今天难得心情好，也许因为今天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也许是今天跟这小孩冰释前嫌。“叫声哥哥，砥哥护你周全。”

　　姜满呆愣愣地望向周砥，少年扬起下巴，狭长的上眼睑微微抬起，那双比光还耀眼的眼睛此时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峰轻轻蹙起，像是对姜满此时的反应不满意，等了片刻周砥有些不耐烦。

　　他收回视线，语气故作乏乏“亏我刚才那么卖力打架，早知道就让那男人教训你一顿”。

　　“周哥哥。”姜满小声含糊地说完飞快地将脑袋低下，垂得极低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他们到了家，姜爷爷早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到他们回来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他们两人闭口不提刚刚发生的事，等将饭菜热好他们这才开始吃起了晚饭，周砥一上桌就将自己买回来的那半只烧鸭分好了，鸭腿给了姜满，翅膀给了姜爷爷。

　　姜满见自己的碗被塞得满满的，再转眼看到周砥碗里空空如也，心里更是不好意思。她夹起刚落在自己碗里的鸭腿，准备放到周砥碗中，周砥一个眼神朝她射来，姜满手里动作一顿。

　　“多吃点鸭腿，以后跑得快。”周砥慢条斯理地夹起碗里的米饭放进嘴里，眼神示意姜满收手。

　　姜满面色一红，想也知道周砥说的是什么意思。

　　幕布下的夜空中悬挂着密密麻麻发着光亮的星子，犹如点缀星空图上满幕碎银，银装素裹，璀璨至极。

　　银钩高悬在天，垂落下来的光亮将树荫铺满，落下斑驳的白色光影。

　　周砥坐在二楼大厅的椅子上，面前的窗户敞开着，银白色月光从窗子里溜进来，打在水泥地上，老旧的白炽灯悬挂在梁顶上，被凛冽的晚风吹得摇晃厉害。

　　他看向广袤无垠的夜幕，如碎钻般闪耀的小星子正努力散发着光芒，姜满刚洗过澡一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景，面前少年褪去以往的戾气冷漠，此时正沉心静气地坐在窗户前，那一双黒幽深邃的眸子望向天空某一处，姜满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寂寥落寞。

　　周砥侧过脸看了眼朝他走来的姜满，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原来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打趣起姜满“再叫声哥哥听听。”

　　姜满走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在他身旁，目光随着他刚刚紧盯着的方向看去“刚刚真的要谢谢你。”

　　周砥睨了她好一会儿，才哼笑一声“小孩就是小孩，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他一时口快说完这话后，又觉得不对“哦，不对！对我防备之心还挺大的啊，怎么？那人长得比我还有安全感？”

　　姜满摇摇头“不是，我以为李二宝的小叔叔只是精神方面有问题，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可没想到。”

　　“这种人就得关到精神病院去，留在你们这个破村子也是隐患极大。”

　　姜满没有接话，她盯着天空发着光的小星子，问周砥“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星星看？”

　　周砥一愣，他很意外姜满会问他这个，顺着她的目光，两人都朝着夜幕中挂满的星子望去。

　　他语气平缓说“透过那些星星，就能见到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姜满听不懂，可她知道周砥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对他很重要，她像是被周砥突如其来的萎靡给刺激到了，刚刚李大州的话一瞬间涌入了脑海中，将她的理智分崩离析。

　　“我也有一个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姜满压着嗓音，仿佛偷偷说着小秘密般，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全盘对周砥脱出“我想见见我妈妈，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想我了。”

　　她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正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我真的好想她，她是不是有了个幸福的家庭，和像我一样的孩子。”

　　姜满低垂着脑袋，刚刚李大州的话无疑是把利刃正一下下凌迟着她的心，让她痛到窒息。周砥心头一跳，他原本以为姜满的母亲与他母亲一样已经离世了，没想到是不要她了。

　　他紧了紧眉头，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他，此时有些不自在，他不懂该怎么让这个小孩开心点。周砥轻咳了声，倒也没去安慰姜满，而是嗤笑一声“你妈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见总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