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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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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波家受刑的第二天,夜一和浦原正式进入了真央灵术学院。
在夜一的记忆里,学院生活已经模糊一片,唯一记得的是毕业那天真央出现了百年难见的盛况:老师们额手相庆,喜极而泣,纷纷抛撒教案,在无数雪白的纸片如鹅毛大雪般飞舞的景色里,热烈地拥抱着相互祝福:“苍天有眼神明保佑,那两个祖宗可算出了真央的校门了!”紧接着便是新生的入学仪式,于是刚刚还沉醉在幸福憧憬中的老师们,奇迹般地把感动的泪溪冻结在抽搐的脸上,白哉和海燕在这一天入学了。
表面上看来,性格冷傲的未来朽木当家和夸张胡闹的志波落没贵族比起夜一和浦原来,那不知是让人欣慰了多少倍,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看来。虽然四枫院少主任意自为常常让老师束手无策,但毕竟性情直率与同学热热闹闹一团和气,至少不会让整个教室都气氛僵硬,以至于灵压无法正常发挥,使鬼道老师几近崩溃;尽管技术开发局局长天性好奇不耻下问,常常问得老师无言以对并莫名其妙地沦为其发明的实验老鼠,但终究严谨仔细,至少不会因为n次的“一时故意”造成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不久之后,真央又迎来了一次盛大的欢送仪式……
作为真央元老一辈的教育工作者,山本爷爷严肃总结经验教训:第一,有长必有短,有得必有失,教书育人这件事就像是人常行夜路,总有遇见鬼的一天,归根结底不可能每个学生都像当年的浮竹同学一般省心。第二,所谓“鱼水相得”的说法是一把双刃剑,此时彼时切不可一概而论,京乐和浮竹的交情是互补利人,夜一和浦原的搭挡可谓荣毁皆半,而白哉和海燕,说不清哪里不对,总之看他们两个相处就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念及于此山本爷爷不由一个激灵,收起纸笔决定不再继续。
其实山本总队长的总结未免夸张了一些,不过足以充分说明实际情况,当然那些让他担惊受怕的后果最终没有发生,证据就是真央如今还在,而且经过了前几代学生的洗礼,老师们甚至能够对着阿散井恋次和朽木露琪亚笑得非常之和蔼。
谁都不是生下来就力大无穷会使开山大斧,金太郎只是传说中的一个例外。任你的寿命长到百年千年,死神也不能逾越的是时间的速度。长达数十载的少年时代实在是太“悠久”了,夜一觉得少年的时间拖得越久,心越会过早地麻木。海燕那句“我先逃脱了。”狠狠地敲在她的软肋上。
是的,海燕自由了。
在毕业典礼上,浦原曾经问过夜一:“你将来继承家业以后,是不是也要被部下和家臣簇拥着呆在笼子里?”
夜一敏感地察觉到,难得正经的浦原的提问里含着轻蔑,所以难免心情恶劣地低声吼道:
“我可不是朽木白哉。”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夜一才发觉当时自己的回答有一种残忍和……无知,夜一不确定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愧疚,那句话很不巧被刚好来找她的白哉听到了。
白哉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夜一面前,开口道:
“夜一学长,京乐前辈有请。”
说罢,转身离去。整个过程不足五秒。从夜一眼前毫不犹豫地离去的背影带着熟悉的轻蔑,再度重创了她那尚未痊愈的软肋。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朽木白哉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呢?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后来,一切顺理成章,夜一负起了刑军统领和二番队长的双重身份,自嘲之余只有心情烦闷,好在技术开发局懒散的局长总有些新鲜的名堂,那些诡异的研究使他们以为仍然沉浸在求索禁果的少年岁月里。但是静灵庭的死板已经容不得他们无拘无束地浪漫,夜一和浦原一面循着成例履行职责,一面抓紧着他们的探险。那时候,他们谁都没认真想过,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以及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此间,夜一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对于碎蜂,夜一是真心想要当妹妹看待的,但她只做到了一半。她逗碎蜂开心,想让她放声放肆地大笑,可是结果令她失望,在碎蜂眼里,夜一永远都是“大人”。没有兄弟姐妹的夜一,以为对待弟妹就像从前对空鹤那样,拉着她没命地飞跑,就像对白哉那样,在她兴致好的时候捉弄又安抚。她没有见过海燕在夜里无数次起来,给两个睡相不好的小鬼盖上被子时那个宠爱的笑容,也不知道岩鹫曾比碎蜂还要胆小,总是拖着鼻涕眼泪并带着崇敬的目光跟随在海燕身后。所以,她在碎蜂胆怯的时候不是温和地笑一笑,摸摸她的头,而是豪迈地拍在她肩上迫使她挺起胸来。
就在这个时候,浦原的崩玉实验,成功了。
突如其来的成功,带来的却是打击。从来胆大妄为的两个人也察觉到事情进一步发展的危险,他们必须把它带走,远远地离开。当时夜一为了束手无策真是恼火地想抽自己一顿,当事情发生时,她和浦原居然首先想到了规矩和责任。对白哉坚持责任的轻视有了一丝动摇,曾经为此嘲笑过朽木白哉的自己,如今还能否站在同样的立场上批驳自己?不论是否承认,天地间存在着平衡之数,打破它的后果是夜一和浦原不想见到的。他们不逊,但是诚实,他们会站在悬崖边欣赏风景,而不是像蓝染一样,相信自己能飞向天空而更跨出一步。独立、磊落、自负的他们决定承担责任,于是计划了逃跑,在中央四十六室察觉之前。
在为遁行加紧准备期间,一次队长会议后,夜一在一番队门前遇见了朽木白哉。似乎这样的巧遇比慧星光临地球的几率还要低微,不过夜一已经顾不上在意,她像平常一样走过去很随便地打着招呼:
“哟,白哉小弟。”
那时朽木白哉刚刚从真央毕业,即便是贵族,也没有在十三番一步登天的道理,尽管实力出众,但那时白哉也只能担任十三番队的四席。此时他以下级对上级的态度向夜一行了礼,很郑重地称乎她:
“四枫院队长。”
然后递上一份公文,“我来呈送十三番队近一周治安汇报。”
看着朽木白哉一板一眼的动作,夜一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一想到面前的人曾经在一百年里追着自己跑遍了整个静灵庭的房顶,而从今以后就可能再不相见了,夜一怅然若失,尽管在几个人之中,她与白哉的交情最无足轻重。
“好吧,你可以回去了。”接过那份汇报,夜一放弃了可能是最后一次捉弄他的机会。
然而白哉却还是站在原地,夜一有些意外地盯着他,随口问道:
“还有事?”
“刚才二番队的副官请我代为转告:紧急任务,今夜不归。”
“这样啊……” 已经越过我这个队长直接给副队下命令了吗?看来已经迫在眉睫了。想到无法和碎蜂正式告别,夜一的沉吟中不觉带出一分明显的遗憾,可她马上意识到了,随即又露出明朗的笑来:
“辛苦你了,白哉小弟,原来你有这么热心啊,以往看错你啰……”
敷衍着打算目送着眼前的人离开,不料那毫无表情的薄唇静静地吐出一句话来:
“不想笑就不必勉强。”
夜一震惊。朽木白哉一向冷俊的眼神此刻锐利直逼,令人躲闪不及。从来都笑意难测的夜一,竟在朽木白哉面前断了表情,尽管只有片刻。
这小子,他故意的。
忽然发现,朽木白哉生了一张尖刻的嘴巴。但是转瞬间夜一找回了常见的捉弄人的表情:
“不要吃醋啊白哉小弟,碎蜂她只是我的部下哦,被你误会了我可是很为难的。”
但是朽木白哉没有再答,他向夜一欠身行礼后转身离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夜一觉得有些烦躁,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大脑的无意识松懈乘虚而入:
“突然不见的话……算是背叛……吗?”
夜一猛地一醒,不会是那个家伙在自言自语吧,抬起头,白哉笔直的背影已经走得很远了。“是幻听吗?”她自嘲地捂了下耳朵。
夜一走了,碎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被信任的人背叛了以后,会长大吧。夜一这样相信着,所以把二番队留给了碎蜂,连那份绝望一样的难过一并留给了她。
夜一本以为这将是回忆的结束,但它恰恰是个开始。
现世的时间似乎过得更快,每个人都那么急急忙忙的,一开始连瞬神夜一也惊讶他们这种度日的方式。但她很快就理解了,以人类那短暂的生命计算,尸魂界的一年,浓缩为现世的一日,所以“日新月异”这样的词汇只能用在现世。从时间和空间上,夜一终于感到了静灵庭的辽阔,在现世连角落里都被野猫、垃圾桶和流浪汉塞得满满的。夜一变成了猫,游走在夜晚的街头巷尾,很快适应了节奏。人类的战争、泡沫经济、瘟疫,总之与夜一没有关系,每一天都有事发生所以不再无聊,但空虚的感觉依然如故。死神的坏记性让夜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海燕出现在浦原商店前,夜一才想起来很久没见过他了,但她记不得是过了几个月还是几十年。
“啊,这不是志波先生吗?”浦原躲在义骸里摇着纸扇一副稀松懒散样地问道。
“呵……”海燕习惯性地抓抓头发,“好久不见了。”
“有何需要效劳之处?”
“呃,那个,只是来看看。”
“哦?”
“还有……”海燕收敛了随便的笑容,忽然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白哉他要娶妻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一言不发,以猫的形象伏在柜台阴影处的夜一,莫名奇妙地心情舒畅起来,于是走出来搭话说:
“真不得了呢,白哉小弟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呀。”
“嗯,是啊,我也想不到……”海燕的话应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一副见了山本爷爷跳狐步舞的表情,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蹲坐在柜台上的黑猫——它正自在地慢慢摇晃着尾巴——舌头打结:
“猫……猫,说,说话了……”
夜一对海燕的表情很满意。
“不等等,你刚才叫他‘白哉小弟’?难道你是……四枫院夜一!”
“哼哼,好久不见。”反应得倒是很快,“那么,倒底是哪一门的千金呢?”
“呵呵,你猜不到的。”飞速接受事实的海燕忽然笑得有点奸诈。
“切,贵族总共只有那几家,有待嫁女儿的更是屈指可数,总之又是无聊的那一套礼数,不猜也罢。”
“你不祝贺吗?”
“猫对贵族婚姻不感兴趣。”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整个静灵庭都在谈论哪,”海燕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大贵族和流魂街的联姻。”
“你说什么?!”
不只夜一,连浦原都掉下了扇子,很显然他张着嘴的样子应该被扇子遮住才好一点。
海燕一边转身挥挥手作告别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朽木当家执意要娶一个流魂街下层地区的女子为妻,已经和整个家族闹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