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弃徒修魔日常》枕酒眠花

4、魔族妖女

　　计划其实很简单，只八个字：招摇过市，守株待兔。
　　他只用在街市上晃荡一圈，游玩一圈，露一露脸，让暗处的魔物知道，有他这么号人，那就够了。
　　之后的事，就看那魔物如何行动了。

　　这事不难，秋云商还没好好逛过这种古代的镇子，倒挺有兴趣的，只是他不能和两姐妹一起出去，必须分开行动，免得惹人疑心，她们两人也会在暗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梅子镇是个偏远小镇，聚集的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朴实凡人，不是那种修士林立、灯火通明的仙门大城，街道两旁都是叫卖的摊贩，新出笼的馒头和米糕飘来一阵甜香，镇子上卖得最多的是一种蜜饯梅子，想来就是梅子镇镇名的由来。

　　他虽然有点紧张，但性格使然，越紧张，反而表现得越镇定，在小摊上挑挑拣拣，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有见过，什么都有兴趣，眼角余光却毫不松懈地留意着四周。
　　正好到一个卖梅子的摊位，老板娘很热情地邀他去尝她的梅子。
　　“一看你就是外地人，来咱们梅子镇，不能不尝尝梅子的。”
　　秋云商拒绝：“不行，我怕酸，光听着牙齿都倒了。”
　　大姐笑的爽朗：“只管尝，酸倒了牙，我这个摊子都送你！”

　　还怪有自信的。
　　秋云商好笑，这老板娘爽利的风格，倒很有他前世家乡生意人的风格，盛情难却，只能接过她递来的一颗梅子尝了尝。
　　他是喜欢吃甜的，其余酸苦辣等敬谢不敏，堪称川人之耻，红烧肉都只吃甜口那种。上辈子他身边的朋友都恨不得将他打包空投到浙江去——那边小笼包都放糖！

　　但一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酸味，糖霜裹得很足，入口就是一阵让人幸福的纯甜，吃得他心情都好多了。把表面轻轻咬开后，一点酸味破了出来，并不喧宾夺主，只让人觉得可口，甜酸混杂在一起，层次分明，回味无穷，他吃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一旁大姐得意道：“怎么样？倒了牙没。”
　　秋云商吃了糖，嘴也甜：“我看老板娘的摊子固若金汤，还能再开一百年。”
　　老板娘大笑：“称凭你这张嘴，也得给你打折！”
　　她正拿起纸袋要装，目光突然不小心暼到了他身后，微微变了脸色：“你看看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

　　林、苏二人此时正在一个茶楼喝茶，当然，目光没有离开过秋云商，此时林小宝也看见了那三个人，拉了拉苏小仪。
　　人群里的二男一女，气势汹汹地向秋云商走去，面色不善。
　　苏小仪看了看三人腰上配剑，身上白衣，斟酌道：“恐怕是修华剑阁的，这地方离修华很近。”
　　林小宝纳闷道：“他们好像是去找秋云商的？他们认识？”
　　苏小仪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路过……”

　　三人自然不是路过，苏小仪话音刚落，他们便行动了，只见那个女弟子抓起旁边框子里的鸡蛋，“砰”地砸向正好转身的秋云商。鸡蛋在他胸口落地开花，白的黄的蛋液滴滴答答趟下，秋云商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林小宝的小暴脾气忍不了，拍案而起：“他们做什么呢？太欺负人了！”
　　秋云商见了来人，笑容渐渐敛了起来，这是原身从前的师弟师妹，之前感情都很不错，可惜时移事易。不过感情如何早已不重要，他前两天还骗白洛杉自己去了魔族，今天就出现在这里……实在有够倒霉的！

　　他心里惊涛骇浪，那女弟子显然不知，愤愤开口：“师父尸骨未寒，长老们仁慈，留你一条性命，你却不知道感恩，还在这里开开心心地买蜜饯，秋云章，你狼心狗肺。”

　　秋云商叹气，多稀奇，难道师父死了就不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开口借了老板娘一块帕子，将胸口的蛋液擦去。
　　随后将帕子搭在手上，看三人还没走的意思，似乎要等他解释，无奈道：“你生气就生气，不要浪费粮食，人都去了，天天哭哭啼啼他就能死而复生？”
　　三人没料到他还能如此强词夺理，气得嘴都歪了，更生气的是，他需言语之中俨然早岱岳洲当成了外人，死字说得轻飘飘的，不带一点感情，黄华怒道：“从前他们说你人品差，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确实薄情寡义寡廉鲜耻，若非师门有训，而你只是个凡人，今天我们定会在此地替天行道。”
　　秋云商摆弄着手里帕子：“你们还能记得师训，自然最好。大街上都是凡人，趁早散了吧。”
　　他已经够糟心了……不想哄小孩了！

　　这情形落在三人眼里，更像是有恃无恐，李方乾性格沉默，向来寡言少语，此时忍不住道：“怪不得你会嫉妒掌门师兄，你这样的品行，注定比不上掌门师兄一根手指头。”

　　秋云商顿了一顿，气笑了，白洛杉？

　　隔得太远，茶楼里的林小宝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跑过去听听这大八卦。苏小仪死命拉住她，说她这样过去，只会叫双方都尴尬，好不容易才将人劝住。
　　林小宝只得恨恨坐下，目不转睛地瞧着，但很快，变故突生，不知道秋云商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女弟子更是大动肝火，竟又抓起旁边的一桶水，迎面向他泼下。

　　林小宝再不能忍，“哗”地站了起来：“是修士就能这样欺负人么？我去和他们理论理论！”

　　苏小仪知道拦不住他，只得跟着上去，等她两赶到的时候，三名修华弟子却已走了，秋云商略略擦了擦脸，便将帕子叠好，还给了老板娘，见她愣愣的不敢接，便搁在案上，顺手放了一些钱。
　　钱放得多了，老板娘不要，要推给他，他却将方才给自己装好蜜饯梅子拿了起来，冲她笑了笑。
　　不是白给的，他买了梅子。

　　他转身出去，正好碰见赶上来的林小宝，好奇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林小宝怒气冲冲道：“那三个人呢？去了哪里？”
　　秋云商坦然：“不知道啊，他们也没告诉我。”
　　林小宝还想再问，却被苏小仪拉了拉衣角，趁她没开口，苏小仪怯生生道：“你衣服都湿了，去找个客栈休息下吧。”

　　秋云商：“嗯。”

　　招摇过市是不用再招摇了，托那三位的福，别说魔物，现在恐怕整个梅子镇的人都记住了他。
　　他要做戏，自然多的是花钱的地方，所以林小宝率先给他一袋银子。修士视金钱如粪土，压根不缺人间的钱币，所以他也没替她们省钱，去买了件衣服，开了个上房，特意按约定将窗户打开，又叫小二送来一桶热水，将身上的湿衣服换掉，然后鸡蛋腥味好好洗了个干净。
　　奔波几日，缺食少觉的，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热水，他舒服得骨头都酥了，泡得几欲睡着，却总也睡不着，刚才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其实他刚才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如果没记错，师父原定的接班人，应该是他才对。
　　但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一盆冷水扑面而来，三人一人一句嗤笑，“就凭你？”
　　“你比不上白师兄一根手指头。”
　　“你行事懒散，修为稀松，次次比试都输在白师兄剑下，竟还说得出这种话，要不要脸？”
　　“不要脸的骗子。”

　　这三个曾经原身当弟弟妹妹爱护的人，在这一刻，是真的将他当做一个人渣、败类、无耻之尤的骗子。

　　秋云商将头沉进了水里。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必定有白洛杉引导的成分。
　　其实真相是，白洛杉的天赋确实比不上秋云章，但是秋云章心软重情，是个没出息的恋爱脑，知道师兄每次输了后面上不显，背地里总要自虐一样的加倍练剑。他看着心疼，所以后来比试干脆偷偷放水让他，维护他做大师兄的颜面……
　　所以日积月累下来，所有人都以为，秋云章是真的不如他。
　　而白洛杉或许知道端倪，但从未感激过，仍由别人贬低秋云章，然后送了他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和谋杀。
　　他成功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原身人品差，嫉妒他，永远比不上他。
　　……他哪里来的颜面？

　　秋云商自己倒是没什么，不难过，不愤怒，也不伤心。慢条斯理将水擦干，对三人轻轻道：“斯人已逝，与其做表面文章，不如查出真相以慰亡灵。你们还分不清真相和谎言，但总不要人云亦云，表面看见的，耳朵听到的，不代表就是真实。”
　　三人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他能感觉到，胸腔里，原身的情绪，非常难过。
　　难过有什么用，有人倾盖如故，就有人白首如新。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神相照，无理由信任的知己。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其实应该早点找到证据，指出真凶的。
　　水泡得有些凉了，夜晚的寒气顺着水汽漫了上来，他从浴桶出来，换上了干净衣服躺上床。三天没有沾床，他实在太疲惫了，虽然知道今晚一定不会平静，虽然他一直提醒自己千万别睡过去了，但是睡意还是排山倒海地袭来，意识很快分崩离析。

　　这一觉睡得不短，直至深夜，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从窗外飘飘渺渺的传来，才将他吵醒。他想起自己的任务，豁然翻身，起身点起蜡烛，发现声音似乎是从窗口响起的。
　　那扇他进房间之后，便打开的窗户。
　　是不是林小宝她们？
　　他持着蜡烛靠近窗口，左右望去，夜色静谧，什么都没有。
　　但是铃声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他福至心灵，抬头向上看，这一看才发现，窗口上方，竟然吊着一只脚！！

　　那只脚□□着，在月光里轻轻广东，细、白、美、嫩，脚踝上系了一根纤细的红色脚链。脚链上面，穿着一个铃铛，此时正因她的晃动，一颤一颤发着声音。

　　由此可见，脚的主人是活人，不是尸体。
　　这么奇怪的人，这么诡异的举动，必定来者不善。

　　他不动声色回到房内，正琢磨怎么联系林小宝苏小仪二人，却突然发现，外面的铃铛声停了。
　　他正觉得疑惑，一抬头，便瞧见面前墙壁之上，跳动的烛火给他身形拉出的诡异倒影，突然明白了什么，暗叫糟糕。
　　但这时再灭火已经来不及了，一眨眼功夫，墙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由单个变成了双个。

　　一个轮廓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影子旁。说模糊是因为，腰肢上很纤细，但是手臂和腿上飘荡的衣服形状却很奇特，看不清形状。这人发髻似乎也很高，发髻形状繁复的脑袋，被一根纤细的颈子支撑起。
　　一面红纱忽然在眼前轻轻拂过，挡住了他的视线，红纱飘走后，他看见墙壁上，她的头向他靠来了。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脂粉的香味，像牡丹。
　　有温热的呼吸声落在了他耳边的皮肤上，来人的声音甜得像蜜糖：“小哥哥，你可是在找奴家？为何又看见奴家就跑了呢？难道是我不够美么？”

　　秋云商此时浑身汗毛倒竖。
　　你美不美不重要，关键是物种不同……

　　魔物见他不答，往他耳边吹了口气。
　　秋云商镇定下来，笑道：“我又没见过你，为何会找你，你怕是认错人了？”

　　这影子听了，也不恼，“嘻嘻”一笑，走到他面前来，细长的手指拂过他的面颊：“你不是来找奴家的，奴家却等了你好久，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秋云商盯着她的手指，确认手指的主人只是蜻蜓点水的一掠，并无恶意，这才放心：“咱们应该不认识的，不好贸然去府上叨扰。”

　　魔物继续扭着腰肢走到他面前，秋云商才见到她全貌。
　　来人不愧是魔族妖女，穿着十分之清凉，头发挽成了个高高的髻，脸侧几缕碎发拨下，修饰在脸侧，有一种随性的美感。一颗光芒璀璨的红水晶从发髻上坠下，落在额头，潋滟的红光水波一样荡漾，越发衬得春水似的双眸媚色逼人。
　　她一身红纱制成的衣服，当然，是很省布料那种。
　　她似乎有意显露曲线，一走出来，便侧卧上一旁的美人榻，衣料滑落，一截长腿半隐半现。

　　窗外的寒风恰时吹过，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他穿着严严实实的都嫌冷，微微抖了抖，再看魔物白莹莹的皮肤，摇了摇头。
　　怕是要得老寒腿。

　　魔物注意到他的视线，冲他抛了个媚眼：“虽是初相见，犹如故人归，或许是前世梦里见过，注定今日要鸳梦重温呢。”说罢抱住了手臂，撒娇道：“我好冷，你过来好不好，”

　　秋云商：？
　　正合我意。
　　他抱起床上的棉被，给她盖了上去。

　　“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我看你前世梦里见过的人太多了，你自己也记不清了，你再好好想想，别是记错人了。”

　　说罢便退到窗边，那魔物那肯善罢甘休？将那被子一推，迈着长腿站了起来，嘟着嘴巴：“奴家的记性可好了，绝不会记错的，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看。”说罢手中悄悄划出一道缝隙，带着秋云商一转，准备往缝隙里推。
　　秋云商头皮一阵发麻，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调换了方向，魔物见他捉自己，心里一喜，上前靠在他胸前，声音魅惑，媚眼如丝：“急什么啊？冤家……喂！”
　　她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秋云商正转在窗户前，此时竟然直接往后一倒。
　　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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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凌浪雪：你瞅瞅你这是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