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61、第六十一章

　　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半个月，邵阳时常去书房找些书来看，坐在角落默默的看书，偶尔会和翎沂一起出鬼市上转转，不然就是在那个小花园里对弈。
　　“二殿下，转轮王殿下说今夜有事，就不吃晚膳了。”薛泷一边将菜肴端上桌，一边将此事告知邵阳。
　　“他不来与我何干？”邵阳一手捧着丑丑，一边戏弄着它。
　　薛泷乐呵呵说道：“我这不是怕二殿下担心转轮王殿下么。”
　　“他可不需要我担心。”邵阳将丑丑放在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口菜。
　　薛泷一听不得了了，面上心痛的说：“要是叫转轮王殿下听了这话，还不得痛心疾首？”
　　邵阳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向他，薛泷嘴匣子打开，关也管不住：“二殿下吃味了就吃味了嘛，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邵阳：“……”
　　“都是过来人了，我都理解的。”薛泷一屁股坐在邵阳对面，“我要是二殿下您，转轮王殿下连续陪我半月余，咋一会儿不来了，我心里也不大舒坦。”
　　“我哪儿不舒坦了？”轮瞎说的能力，邵阳是佩服薛泷的。
　　“您哪儿舒坦了！”薛泷拔高了声音，“嘴上说着不需要转轮王殿下陪着，心里头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你想多了。”邵阳还真没有这个想法。
　　翎沂是忙，尤其是忙起来的时候，就是二人共处转轮王府，也未必能在一日之内见上一面。
　　邵阳是习以为常的，压根就没有薛泷说的那层意思。
　　薛泷却不相信：“您就嘴硬吧。”
　　邵阳：“……”
　　他为何觉得，薛泷一直都认为他是需要翎沂在身边陪着的，没有翎沂陪着，他就一定要不舒坦？
　　这种事情不是经常都有发生的吗？翎沂也说过，他的公务堆得多了，就大有可能要先处理公务，晚膳吃不吃都无所谓，毕竟他们是鬼神，仅仅饿一餐，对他们毫无影响。他以为薛泷知道的。
　　罢了，他懒得与薛泷说明白这些东西，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罢。
　　晚膳过后，邵阳躺在床上看书，安安静静的庭院里响起了脚步声。
　　他本以为是薛泷四处跑来跑去不知道作甚，也没太在意，专心致志的看着书。
　　忽然，他的房门被推开，邵阳抬眸坐起，只见鬼火之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倒印在了屏风上。
　　薛泷的身形不及邵阳，进来的不可能是薛泷，他缓缓开口问道：“翎沂？”
　　翎沂绕过屏风，见他还未休息，低声道：“不歇息吗？”
　　“还早。”邵阳靠回床头，眼帘低下，看着书上的内容。
　　翎沂在他身侧坐下，低声询问：“生气了？”
　　邵阳抬眼看来：“什么？”
　　“我没有陪你，生气了？”翎沂说道。
　　邵阳笑了：“没有。”
　　翎沂盯着他看了半晌，肯定的说道：“你生气了。”
　　“你又怎么知晓我有没有生气？”邵阳觉得有意思，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他生气了。
　　“直觉。”翎沂看着他，认认真真道，“先前你生气也是这般。”
　　“这般？”
　　“冷淡。”
　　邵阳恍然大悟，原来翎沂就靠这个辨别他是否生气吗？
　　“我冷淡你了？”邵阳放下手中的书，“我怎么不知道我冷淡你了？”
　　翎沂握住他的手，颇为委屈：“嗯。”
　　邵阳被他的表情逗笑，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翎沂，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若是你真惹恼了我，我就回冥宫去。”
　　翎沂盯着他的眼睛，见邵阳倏地一笑，就连那双绀紫色的眼眸仿佛都在微笑，他听见邵阳轻轻呢喃道：“所以我没有生气的。”
　　“嗯。”翎沂下巴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休息。
　　邵阳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问道：“累了？”
　　“有些。”翎沂回答。
　　“要歇息吗？”邵阳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问。
　　翎沂坐起摇头：“没有沐浴。”
　　邵阳突然搂住他的脖颈：“我们一起？”
　　他吃完晚膳后就进了屋子里看书，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让薛泷取水来沐浴。
　　翎沂看着邵阳，惊讶的问：“你不是怕水么？”
　　“嗯？有你在呀。”邵阳穿好鞋，闻言一顿，回头对翎沂说道，“有你护着我，我不怕。”
　　澡堂里，邵阳坐在浴池的边缘，迟迟不肯下去。
　　翎沂无奈的看着死也不下水的邵阳：“不敢还逞能？”
　　邵阳抬眸看着翎沂在水雾之中那张朦胧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说道：“笑话，我怎么就逞能了！”
　　说罢，邵阳两手臂一撑，跳到水里。
　　温热的水瞬间浸没了邵阳的身体，他扶住边缘，朝翎沂伸手。
　　翎沂握住邵阳伸向他的手：“走走？”邵阳看着面前的鬼神，自己的手正被他握紧，水中温热的感觉就像似曾相识。
　　那不是错觉，邵阳清醒的意识到。
　　面前的翎沂确实是翎沂，与他相处的薛泷也确实是薛泷。可是他说不上来又哪里不对劲，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久而久之忽略了本该注意到的细节。
　　面前的翎沂是他或许也不是他，邵阳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冒险去试探这个鬼神。
　　翎沂发现邵阳又发起了呆，不禁上前一步。
　　仅是这一步，邵阳猛地晃过神来，惊吓的模样印入翎沂眼中。
　　好在邵阳反应及时，惊吓的神色被恐惧所取代，脚下跟着翎沂迈出一步，像极了害怕摔倒的模样。
　　翎沂另一只手扶住邵阳，邵阳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低垂着眼帘，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没事吧？”
　　“别，我没事。”邵阳抬头看向翎沂，冲他勉强一笑。
　　翎沂有气又无奈，将他圈在怀里，以免他又重心不稳摔倒。
　　邵阳被翎沂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然，直到翎沂的呼吸撒在他的颈部，他才后知后觉。
　　倒不是怕痒，他两手搭在翎沂圈住自己腰间的双臂上，呼吸略微急促：“翎沂，我呼吸不上了。”
　　要说实话，现在的邵阳并不大乐意和翎沂接触，心里的抵抗，没有其他原因。
　　翎沂直觉的松了松手臂的力量，却并没有将邵阳放开，他低声在邵阳耳侧问道：“这样呢？”
　　邵阳眉头一蹙，心想着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不然太容易惹人生疑了。
　　冷静下来的他松开了握着翎沂手腕的手：“还行。”
　　不能操之过急，他得慢慢来，翎沂聪明，一点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捕捉到，他若是反抗的厉害，很快就能被翎沂看出端倪。
　　“在想什么？”翎沂的下巴搭在邵阳的肩窝，轻声问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窝处，邵阳抿了抿嘴角，摇头说道：“没呢，有点累了。”
　　为了防止翎沂看出自己并不是很恐惧水，他几乎是靠在翎沂身上，无论如何都有一只手抓住翎沂的手腕。
　　邵阳怕水，与他走得近的鬼神都知晓，但百年之前，翎沂慢慢的带着邵阳适应水，消除了些许他对于水的恐惧。
　　由于之前一直以来翎沂都是在转轮王府的澡堂中一步一步带着邵阳来熟悉面对水，故而他对这里的水并没有多大的惧意的。
　　就算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会再出现害怕到不敢下水，甚至打退堂鼓的念头。
　　在此之前，邵阳一直以来都没有去认真思考面前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直到今日之事，叫他清清楚楚意识到，面前的一切说不出的不同。
　　薛泷固执的想法，翎沂无意的话语，以及他平时的行为，邵阳确定了自己面前的一切大有可能是假的，可他的记忆里找不出前面所有可能是虚假的痕迹。
　　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似乎关系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面前的翎沂又为何给他的感觉不大一样。
　　他想不起来，但这个意识已经在他脑海里现成。
　　翎沂闻言抬手将他身上唯一一件中衣脱下，邵阳赶忙制止，拉着衣服不让他脱。
　　“不是累了吗？”翎沂盯着他的眼睛，“快些洗好才好回去早些歇息。”
　　邵阳心不甘情不愿的脱了衣服，在翎沂的目光之下红了耳朵。
　　翎沂低声一笑，将邵阳漂浮在水面的一缕头发轻轻勾起，他没有直视邵阳的眼睛，只是看着水面，意味不明的说道：“二殿下，今日你似乎大不一样了。”
　　语气与翎沂气恼时的语气尤其相似，有的时候翎沂被邵阳气着也会喊他“二殿下”，但这是极其少数的情况，大部分的那一声“二殿下”都只是在不同情境中喊他。
　　邵阳听出翎沂话语中的意思，他侧目看向翎沂，笑得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翎沂喜欢抱着邵阳，他将邵阳拉入怀着，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邵阳听，“时而主动，时而疏离。”
　　邵阳语塞，他主动问翎沂要不要一沐浴只是为了试探，心里有了答案自然会不自觉的疏离。
　　翎沂看似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却能留意到各种不一样的细节，甚至是一个鬼神细微的变化。
　　许是后来的两个鬼神越发亲近，邵阳从来没有注意到翎沂也如此心细，他一直以来都只是看在眼里，很少说破，很少挑明，以至于邵阳都忽略了，翎沂的敏锐并不是说说而已。
　　邵阳笑着掩饰：“怎么会呢。”
　　翎沂只笑不语，并没有挑明任何，他蹭了蹭邵阳的颈窝，一只手禁锢着邵阳让其动弹不得。
　　邵阳侧着身子瞪大了眼，翎沂轻笑一声，两个鬼神的唇瓣相贴一起。
　　纠缠了一会儿，邵阳喘不过气来了，躲着朝后闪。
　　翎沂顺势将邵阳压在边缘，两手困住他的去路。
　　邵阳两手抵在二人中间，隔开了些距离，但这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澡堂里雾气腾腾，不知是水的温度突然上升些，还是体温的一时升高。
　　几乎是迷糊之间，邵阳被翎沂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的薛泷识趣的离开了那里，也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一簇幽蓝的鬼火在角落跳跃，微弱的火光照在了两个鬼神身上。
　　邵阳咬牙撇开脑袋，安静的屋子里都能听清楚彼此急促的呼吸。
　　“翎沂，别继续了。”邵阳抓住翎沂的一只手，湿润的眼睛越看越是楚楚可怜。
　　翎沂顿住了动作：“为何？”
　　邵阳没敢直视那双异瞳，主动靠在他的怀里，双臂抱住面前的鬼神：“别了，好不好？”
　　翎沂沉默了许久，替邵阳穿上了衣服，抱着他倒在床上。
　　“睡吧。”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搂着邵阳，要不是不平稳的呼吸声，邵阳都以为身后躺着的翎沂真的睡着了。
　　邵阳睡得不安，身后躺着的鬼神就像一个时时刻刻都会炸的弹药。
　　不管怎么说，邵阳与这个翎沂相处都有半月余，他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还是能很快的被翎沂捕捉到的。
　　这夜邵阳睡得不安，不仅仅是担心身后的翎沂会做什么，更是因为他想起了被他忘记的事情。
　　他是跳入天后秘境的湖泊才来到这里的，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翎沂。
　　至于跳进湖泊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并不想知道，眼下迫切解决的应该是怎么从这个该死的地方离开。
　　其实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一般无二，要说不一样的，是现实中的鬼神与这里的鬼神有些地方不都一样。
　　好比天天相处在一块的翎沂和薛泷，有好比今日刚见着的邵安。
　　若是正常的走向，这个时候的邵安明明就很抵制自己与翎沂走得近，几乎明里暗里都有暗示他远离翎沂。现在这里的邵安倒好，巴不得他和翎沂走得近。
　　古怪，古怪的是这里每一个人都想他待在翎沂身边。
　　“二殿下，转轮王殿下说您最近老是发呆我还不相信呢，现在一看，果真如此！”一旁的薛泷拽住他，插嘴道，“您快别发呆了，再发呆下去，可就撞墙了！”
　　邵阳看着面前距离不自觉不过数尺远的墙面，突然扭头看向薛泷。
　　薛泷被他这一举动吓着：“哎呦我的天呐！二殿下您可吓死我了！怎么了？”
　　对了，薛泷不该是他的鬼侍吗？在这里怎么更加偏向翎沂。
　　虽说之前他很抗拒薛泷呆在他身边，而他也是翎沂带回来的，但相处久了终究还是有些感情。
　　薛泷整日看似不着边际，实则心里头清楚自己跟着的鬼神到底是哪一个。他会想方设法给两个鬼神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也只是因为邵阳想罢了。
　　邵阳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寒冷，倘若真的如他猜测那般，或许这里也是秘境的一部分，是秘境所产生的幻境，根据他们心中所惧之事而形成的一个幻境。
　　他所惧之事，不正是拘于一处，看似自由实则受困吗？
　　邵阳浑浑噩噩回到转轮王府，回去后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凭薛泷任何叫唤都不开门。
　　面前的翎沂宠他归宠他，但仔细想想，他好似时时刻刻都要掌控着他的去向，不然就陪着他一块。
　　所以，翎沂在不着痕迹的控制他。
　　这个想法让邵阳陷入沉思，翎沂应该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他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他要是继续演下去，兴许翎沂也会假装不知，然后继续和他耗下去，但他耗不起了，秘境内的情况不清不楚，而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半月余！
　　他必须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