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嘉言！”
　　邵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鲜血染红的黄泉又如此真实的在他眼前出现，这是他无法否认了。
　　嘉言因孝放过了药王，可药王却不放过嘉言。
　　邵阳毫不犹豫搭箭射向了药王，带着满腔愤怒和恨意，那支箭脱弦而出。
　　癸郯偏了偏头，也因此分神被朱厌拍了一掌。
　　他吐了一口血，转身接住嘉言向后倒去的身子，一手捂住她的伤口：“别怕，别怕。”
　　嘉言摇了摇头：“我不怕。”
　　她虚弱的看了眼被箭射穿心脏的药王，终究还是心灰意冷了。
　　邵阳快速跳下三足金乌，引导着金乌去吸引朱厌的注意力。
　　“嘉言！”邵阳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魂魄，无神的看着嘉言身上的伤口。
　　嘉言听到了邵阳的呼唤，努力的冲他笑了笑，以示安慰。
　　她摸着癸郯的脸：“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癸郯，我们孩子很健康，他在冥宫等着我们回去……可惜我可能回不去了。”
　　癸郯双手微颤：“说什么傻话，回得去的，一定回得去的。”
　　嘉言只笑不语，再次看向邵阳：“邵阳……哥哥，你要好好的，我在你的宫殿里留了一些东西……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我……”邵阳呼吸急促起来，他无措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嘉言，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癸郯……”
　　癸郯抱着嘉言，声音哽咽：“我在。”
　　“这辈子恐怕不能白头了，下辈子我再来找你罢。”嘉言握住癸郯的手，声音越来越小，“遇见你真好……”
　　“言言！”癸郯抱着嘉言无声痛哭着。
　　翎沂和鎏悯赶来就是那么一幕。
　　癸郯死死把嘉言抱在怀里，唇角有血流下，他抱着嘉言一直没有撒手，气息竟也逐渐微弱，他喃喃自语道：“下辈子你不做神女，我也不做鬼神了，就当一个普通人类，我一定陪你到老……一定……”
　　邵阳傻傻看着癸郯语气越来越微弱，吓得上前去喊他，可谁知，癸郯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怎么回事？
　　邵阳茫然起身，这才注意到，朱厌拍向癸郯的那一掌，利爪的一部分也跟着刺入了他的身体，甚至在他身体之中留下了爪尖的一小部分。
　　邵阳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浑身发冷。
　　不久前邵安才离开了他，现在嘉言和癸郯也走了。
　　对于朋友突然的离开，翎沂和鎏悯也是惊慌失措的。
　　三个鬼神齐齐站成一排，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鲜血染红了地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身体开始消散，到最后，只剩下那一滩没有被土地吸收的血水。
　　“别发愣了，全在这里傻站着等着送死吗？”一道声音灌入他们耳中。
　　一道身影飞速掠过他们面前，直冲朱厌。
　　翎沂从悲伤之中迅速回神，没留下一句话，朝着反方向跑了开来。
　　“怎么回事？”邵阳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弓不知何时被拿走。
　　鎏悯连连摇头，看着那道看不清身形的虚影，恍然如梦。
　　“是老师！”
　　翎弦跳上三足金乌的后背，一拉弓，三支箭离弦而出。
　　三支箭分别没入朱厌的拽住三足金乌翅膀的手以及他的两条腿。
　　吃痛的朱厌松开了手，三足金乌载着翎弦逃了开来。
　　银亍见到了自己想见的鬼神，一时间竟收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收回朱厌：“看看，我们的前任冥王来了。”
　　翎弦跳下三足金乌的后背，没有理会银亍的话，让告诉邵阳三足金乌受了重伤，先收回养伤。
　　再转头看向银亍时脸色凝重：“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银亍见翎弦生气了，连连说自己无辜：“我可只杀了一个邵安，这回可没有杀神女。”
　　翎弦脸上隐约可见怒气，他冷声道：“你该死！”
　　银亍耸了耸肩：“你若早些出来，或许冥界也不会死那么鬼神罢。毕竟包括神女，上东岸牺牲了三位，重伤的还有数个。”
　　“不会再死伤了。”翎弦沉声说道。
　　同时，一个巨大的屏障出现将他们包裹起来。
　　银亍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道身影闪烁着淡色的光芒。
　　见多了战事，向来波澜不惊的银亍天神脸上终于绷不住了，他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这个屏障是由梦蝶棋设下的，而那个身上闪烁着淡淡光芒的神，不是别人，而是翎沂。
　　银亍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难怪从未见他用过任何武器……那个法阵竟是他设下的。”
　　他显得有些兴奋，哪怕翎沂设下法阵困住过他，他也还是兴奋不已的。
　　那表示着，翎沂传承的血脉，是属于他们银氏一族的血脉，是传承的他的血脉，翎沂也是他的后人。
　　银亍被灌输着银家“一统”思想长大，骨子里其实对冥界还是相当的执着，但这份执着并不是执着于天界和冥界合二为一，而是渴望得到冥界。
　　他知晓，自己是没有任何机会可能做到，但他的女儿生下的孙儿可以，他的孙儿身上也流着他银亍的血，更何况，他的孙儿是冥界正儿八经的小殿下。
　　就算他注定要消亡，那他也要为翎沂得到冥界扫平道路。
　　一个拥有梦蝶棋为冥王的鬼神，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翎弦对敌人可没有那么客气，但凡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因为翎沂设下的法阵，大部分的天神被隔绝在了法阵之中，而少部分的天神则在法阵之外。
　　以法阵形成的屏障为分界线，两侧都有上东岸的鬼神镇守，外则也有西岸鬼神的帮忙，想来不成问题。法阵的内侧也有数个鬼神在，甚至有几个鬼神并未有什么大伤，像翎沂自己，鎏悯以及邵阳。
　　哪怕邵阳实力不如他们，手上也没有武器傍身，但可以对付那些受了重伤的天神。
　　至于银亍，就交给了翎弦。
　　“不是想和我比吗？”翎弦甩了甩那把似枯木的弓箭，“那就休怪本殿不客气了！”
　　一如既往的狂傲。银亍大笑一声，执起梦蝶棋就攻了过去。
　　几个小辈是无法对付银亍的，他们不熟悉银亍的招数，可翎弦了解。
　　银杏早就把自己在族中书阁里读过的有关于梦蝶棋的那些内容写成了书册，留给了翎沂。
　　而长时间的相处之中，翎弦也知晓梦蝶棋的奥秘。
　　只可惜，翎沂就是读透了母亲留下的书册，可他并不能很好的运用所有的招式，尤其是复杂的招式，好比杀死邵安的那个法阵。
　　翎沂贸然对上银亍是打不过的，他也没敢随意展露自己会梦蝶棋的能力。
　　而对梦蝶棋不是很熟稔的翎沂在对上银氏族人的时候却是胜券在握。
　　银亍教给女儿银杏的东西本就是嫡系银氏能够接触的顶尖路数，加之银亍还会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女儿，因此银杏学到的，那已经不是银氏天神中随随便便一个可以攻破的。翎沂学的又是银杏留给他的，哪怕只有理论书册，他也绝不会弱于哪个银氏一族的天神或神女。
　　没了银亍的捣乱，又有明确的分工，鬼神的反击就顺利多了，原本势如破竹的天神彻底溃败。
　　窝囊的天神该逃的还是灰溜溜的逃跑了。
　　这些被银亍看在眼里，除了偶尔出手杀死几个逃跑的天神，他也仅是骂上一句“窝囊废”。
　　秦广王杀死最后一个碍事的鬼神，转头问翎弦道：“小弦，要帮忙吗？”
　　“不用，先给那些受伤的鬼神疗伤，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翎弦搭弓拉箭，一来一回不过瞬息。
　　那把枯木弓在他手上发挥出了最大的力量。
　　每一支飞射出去的箭，势如破竹，几乎在眨眼间就没入了沙地。
　　可想而知，这根箭射出的力道之大。
　　翎弦攻击的速度很快。西岸的悠闲生活并没有让他疏于自己修炼，哪怕枯木弓赠与了邵阳，再拿起它时，翎弦还能找到几万年前的那种感觉。
　　银亍和翎弦打了几轮下来，次次都是他被翎弦压制着，渐渐的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银杏十有八九是把梦蝶棋的用法告诉了翎弦，不然他怎么回回出招，翎弦总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真不愧是他的“好”女儿。
　　银亍眼神一瞥，瞥见另一边结束杀戮的翎沂看了过来，他微乎其微的叹出一口气。
　　果不其然，他的脚底出现一个法阵。
　　这个法阵主要用于禁锢的。
　　银亍不是没有能力反抗，只是他就好似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结局，淡然的迎向他们。
　　翎弦顿了顿，搭箭迟迟没有拉开弓。
　　银亍笑道：“怎么？害怕我有诈？”
　　翎弦沉默不语。
　　银亍继续道：“放心，我没有诈，要杀就杀呀，别犹豫。”
　　翎弦拉开了弓，银亍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飘来：“只是……你杀了我，初儿会是什么反应呢？”
　　“阿爹。”翎沂出声提醒。
　　翎弦不再犹豫，一支箭飞速射出，他道：“利用她，你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
　　箭贯穿了银亍的心脏，银亍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头看向翎沂，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翎沂：“……”
　　他不知道银亍打什么注意，可那个笑让他背后发凉。
　　打头的天神银亍死了，药王疯了之后也被鬼神杀了，天神们逃的逃，投降的投降，死的也死了。
　　黄泉一片血迹斑斑，长时间以来终于由吵闹归于了平静。
　　冥界死伤了很多鬼神，包括被利用的那些，这些年来，不间断的有鬼神死亡。
　　翎弦松开了握着枯木弓的手，那把弓瞬间回到了邵阳手上。
　　邵阳看了看手中的弓：“前辈……”
　　翎弦道：“阿阳，它是你的。”
　　当年翎弦会把自己的武器赠送出去，其实就没有想过再要回来，也没想过自己还会重出西岸与天神有一场交战。
　　这场战争其实在“一统”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的，每一代的鬼神都防范着这场战事，更是希望它不会出现。
　　可注定的终究无法改变，隔着几代天神和鬼神的表面平静被打破，这场战事还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结束了，一场关于两界的战争，换去新一轮的平和，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翎弦回头一看，黄泉的血迹斑斑，那不仅有天神的鲜血，更有鬼神的鲜血渗透其中。
　　鬼神的牺牲太大了。
　　黄泉安静了，除了西岸鬼神应翎弦的命令回到了西岸，其余鬼神皆回到了下东岸。
　　秦广王草草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当即跑到许久没来东岸的好友身边。
　　“小弦。”
　　“梵澹，”翎弦站在忘川河边，侧头看向秦广王，“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秦广王沉默数秒：“你知道，这是必然的。小弦，你能阻止一时，但无法一直阻止下去。银亍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算天帝不死，他也会有其他的借口。”
　　“或许你是对的……”翎弦喃喃一声，“可大殿下和楚江王殿下以及嘉言神女不该死的。”
　　秦广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安慰道：“别自责。”
　　翎弦却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对这件事有太多自责的情绪，但他总是感到莫名悲哀，银亍杀害上东岸鬼神的事情让他有些无法释怀，就好像杀死他们，与他或是翎沂或是银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感受让他很不好过。
　　“小弦，你回东岸吗？”秦广王问出了他一直没敢问的话。
　　如今的东岸是群龙无首的，翎弦作为任期未满自主退位的冥王，想要重返上东岸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
　　有他在，应该能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天神。
　　但翎弦摇头了：“银杏身负重伤，我想留在西岸陪着她。这场战争，天冥两界皆是损失惨重，天神不会再攻打冥界了，我在不在意义不大，倒不如把冥王的位置留给其他鬼神，那些后辈们早晚要独当一面的。”
　　“银杏神女回来了？”梵澹收住自己面上的惊讶，“可……小弦，上东岸的情况并不如意的。”
　　“我知。”翎弦转身离开，“这件事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