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卞城王殿下，这边请。”鬼侍带着卞城王走向一个府邸的深处。
　　鎏悯疾步跟上，随即跟着鬼侍进了一个屋子。
　　鬼侍恭恭敬敬的行礼：“杵官王殿下，卞城王殿下带到。”
　　正背对着他们的杵官王闻言回头看来，朝着卞城王微微颔首。
　　鎏悯一怔，撇开看着屋内其他鬼神的目光，向杵官王回首致意。
　　鬼侍退下了，杵官王上前走到鎏悯身边，不言不语，只是拍了拍鎏悯的肩。
　　鎏悯会意，眼神瞥向角落瑟瑟发抖的鬼神，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
　　杵官王轻咳几声，缓缓说道：“她就是那个鬼神。”
　　鎏悯点了点头，眉心却是蹙起的：“不是说还有个孩子吗？”
　　邵安接到杵官王传来的消息，下东岸那个逃跑的女鬼神被逮住了，同时抓住的还有另外一位带着孩子的女鬼神。
　　按邵安下达给杵官王的命令，一旦抓捕了内鬼格杀勿论。
　　而留下的，便是这个带着孩子的女鬼神。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被杵官王带回府邸之后就一直缩在屋子的角落。
　　杵官王又是几声咳嗽，抬了抬手，颇是无奈：“她怀里抱着呢。”
　　鎏悯愣了一下，再仔细的一看，这才发现，这个女鬼神怀里确实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因为孩子襁褓用的布料与女鬼神身着衣裳的布料相似，鎏悯方才竟忽略了。
　　“她……”
　　杵官王又是唉声又是叹气：“劝不动。”
　　鎏悯挑了挑眉梢。
　　突然间，一直瑟瑟发抖的女鬼神抬起了头，恍惚的她这才发觉屋子里多了一个鬼神，她呆呆傻傻的看着鎏悯良久，像是碰上了熟悉可依靠的鬼神，连跪带爬的抱住了鎏悯的腿。
　　鎏悯：“……”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女鬼神便魔怔道：“卞城王殿下！你是卞城王殿下！”
　　鎏悯可没经历过这种架势，着实吓了一跳，又不好拽开女鬼神，表情复杂多变地说道：“我是卞城王，你……能先放手吗？”
　　被女鬼神这么一闹，她怀里的孩子也醒了。
　　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只会通过哭闹来表达自己，一闹腾起来，鎏悯感觉自己简直是两个头大。
　　好在女鬼神很在意怀里的孩子，孩子一哭，女鬼神自然而然松开抱着鎏悯腿的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轻声哄着孩子。
　　鎏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向杵官王。
　　杵官王更加不知晓这事该怎么处理，不然也不至于通知邵安。
　　杵官王凑到鎏悯耳边，低声说道：“带回来后就一直躲在角落，谁靠近都不行。除了刚刚，你……不会认识这个女鬼神吧？”
　　鎏悯差点两眼翻上了天：“可能吗？”
　　杵官王也觉得不可能。
　　鎏悯和上东岸的鬼神交情都还不错，除了翎沂和癸郯外，时常要与他交接公务的杵官王也经常碰面闲聊的。
　　两个鬼神交情不错，年纪也十分相近，自然相比其他年长些的鬼神亲近一些。
　　“总让她呆着这里也不好吧？”杵官王可犯难了，“这孤男寡女的，败坏名声。”
　　鎏悯听了想笑，很想说，她突然抱着我的腿也坏我的名声啊。
　　未有配偶的杵官王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他还想着能有朝一日遇上个自己喜欢的女鬼神。
　　鎏悯叹了口气，直到孩子的哭声弱了，他才试探的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女鬼神胆怯的抬了抬头：“阿凝。”
　　鎏悯道：“你是下东岸的鬼神吧。”
　　阿凝点了点头。
　　鎏悯又问：“你是如何来到这中东岸的？”
　　“我……”阿凝咬了咬唇，“我是随着小芒来的。”
　　小芒，指的应当是那个被杀的女鬼神吧。
　　鎏悯又道：“你可知现在全东岸警戒，下东岸的鬼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中东岸会是什么结果？”
　　女鬼神仿佛不知晓这个结果，慌乱的看着鎏悯，一个劲的摇头。
　　鎏悯皱起了眉头：“你为何会跟着小芒来到中东岸？”
　　阿凝道：“她说她要去上东岸，我也想去，便跟着来了。”
　　“你去上东岸作甚？”鎏悯打起来精神。
　　女鬼神不说了，只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声不吭的哄着孩子。
　　鎏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示意杵官王出去说。
　　杵官王出了那个屋子如释重负，猛吸一口气：“终于可以出来了。”
　　鎏悯沉默片刻，还是想要弄清楚女鬼神的目的。
　　杵官王知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在还没有确定她没有嫌疑之前，她的话不能轻信，任何一句都有可能是谎话。”
　　杵官王是个明白的鬼神。
　　鎏悯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总觉得，非常女鬼神故意避开那个问题，继而去哄怀里的那个孩子，是要他注意那个孩子。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在引导我们注意孩子。”鎏悯撇了撇嘴。
　　“孩子呀……”杵官王喃喃自语，“莫不是她想去上东岸的目的与那个孩子有关？”
　　卞城王：“……”
　　杵官王：“……”
　　一瞬间，空气凝固起来。
　　杵官王连忙解释：“与我无关！”
　　鎏悯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与我有关？”
　　杵官王笑了起来。
　　他常年要去人间执行任务，就是回到了冥界，大部分时间也是呆在中东岸。
　　而鎏悯更不用说了，与邵安成了亲，怎么可能会去招惹一个从来不去的下东岸的女鬼神。
　　笑过之后，杵官王提议道：“她若是要去上东岸，不妨让她去好了。她想干什么，总会知晓的。”
　　鎏悯看向杵官王，只见他微微笑着，一样看着他。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非也非也。”杵官王摇了摇头，“鎏悯，你要知晓，她若要去上东岸，这里哪能拦得住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鬼神，都能无声无息穿过防守来到中东岸，那也会有办法从中东岸去到上东岸的。”
　　鎏悯沉默了。
　　他本就很怀疑这个女鬼神的身份，加上她还带着孩子……
　　“不妨试试，或许比起斩草除根，顺藤摸瓜会让我们知晓更多。”杵官王轻声说道。
　　鎏悯沉默无声良久，再一次看了过来：“这个女鬼神，我带走了。”
　　杵官王两眼一眯：“好啊。”
　　“另外那个女鬼神——”
　　“我不杀无辜之神。”杵官王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模样总是笑里藏刀。
　　鎏悯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两个时辰后。
　　薛泷盯着抱着孩子跟在卞城王殿下身后的那个胆怯女鬼神，眼里透露出了疑惑。
　　好不容易休息片刻的邵安被鎏悯突如其来带来这个女鬼神被迫暂停休息。
　　他坐在大殿之上，眼睛微微向下垂着眼帘，困意涌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她是？”邵安实在架不住困倦，右手支着脑袋问道。
　　鎏悯看了女鬼神一眼：“她说她叫阿凝，她在知晓内鬼欲前往上东岸故而随她一同到达的中东岸，内鬼被杀，她便被杵官王带回了府邸。”
　　薛泷站在邵安的身侧，闻言细细看了眼跟在卞城王身后的女鬼神，女鬼神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孩子。
　　邵安听了这话，目光扫过女鬼神，最后停留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不知道邵安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深沉。
　　不知道是不是邵安的目光在那个孩子身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引起了女鬼神的注意力。
　　女鬼神胆怯的抬起眼眸看了过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邵安一怔，无声的朝身旁看了一眼。
　　薛泷也有所感知的看了过来，眼底尽是复杂之色。
　　邵安嘴角似有若无的翘了翘，随即被他压了下去，再次看向了女鬼神：“你欲来上东岸所谓何事？”
　　女鬼神受宠若惊的望着邵安，怀中的孩子无意间抱紧了些，她蠕动着嘴唇，似乎有什么想要说出来，只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孩子，默默的摇了摇头。
　　鎏悯对此无话可说，除了女鬼神突然扑向他的那一回，一路回来，他问什么，女鬼神不是不说话，就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再也问不出些更多的东西。
　　邵安也不逼她：“你若不想说那便不说了罢。”
　　他朝薛泷招了招手，直接吩咐薛泷收拾出一间客房供女鬼神居住。
　　“今日你便留在冥宫住下，明日本殿再派卞城王殿下将你送回下东岸如何？”邵安没有看女鬼神的表情，淡然的说道。
　　女鬼神猛地抬了眼，但却发现邵安并不在看自己。
　　她失望的垂下来眼眸，不甘心的抱紧了孩子。
　　倒是鎏悯觉得诧异，没想到邵安会将她留在冥宫。
　　要知晓，将这个女鬼神留在冥宫，那就相当于将一颗不知名的炸药放在了自己身边。
　　那完全是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
　　鎏悯蹙眉道：“殿下——”
　　“卞城王殿下，”邵安开口，眼神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上东岸的各个鬼神，不是在下、中东岸轮值的，就是已有妻儿的，要么就是孤身一人的，于情于理，不适合把阿凝交给他们。”
　　可你的安全呢？鎏悯想问。
　　邵安安慰的说道：“卞城王殿下信不过本殿的决定？”
　　鎏悯眼神一变：“不敢。”
　　邵安轻笑道：“若是卞城王殿下不放心，今夜留在冥宫也无妨。”
　　全冥界上下众所皆知，大殿下邵安和卞城王鎏悯在数百年前的那场亲事。两个鬼神的关系早被鬼神们看在眼里，鎏悯想不想留在冥宫之中过夜，也仅是他的一念之间。
　　鎏悯低声应了一句，见邵安实在疲惫，便带着女鬼神跟上薛泷一同出去了。
　　邵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情绪难以分辨，在不明的情绪之中，他缓缓闭上了眼。
　　夜里，无端的有了几分凉意。
　　邵安站在自己的房间外，沉默的看着远处。
　　鎏悯从屋内拿出了件斗篷，轻轻的盖在了邵安肩上：“安安，进去吧，有些凉了。”
　　“鎏悯。”邵安按住鎏悯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冥界再冷也不过如此，冷不到哪里去的。”
　　冥界的习惯可能与人间相似，但四季并不相似。冬季的冥界并不会有多冷，倒像是人间凉爽的秋季那般。
　　“怎么了？”鎏悯看出邵安有些心不在焉，不由问道。
　　邵安嘴角牵扯出一抹很淡的笑：“鎏悯，这场战事还能不能撑到阿阳回来呢？”
　　鎏悯一怔：“会的。”
　　“可我又不希望阿阳那么快回来。”邵安抿了抿唇。
　　作为哥哥，他并不希望邵阳回得太快，他并不想邵阳受到天冥两界战事的波及。可他又害怕，他害怕邵阳不回来，自己撑不到看见他回来。
　　他……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可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尤其在见到阿凝的那一刻。
　　他是真的……害怕了。
　　“安安，别担心，有我在呢。”鎏悯将他抱在怀里，郑重其事的说道，“有我在，我护你一世安康。”
　　邵安看着鎏悯认认真真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低语道：“那你可得护紧了，小心我偷偷溜走了。”
　　鎏悯哈哈大笑，一手绕到邵安的膝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绝对护得紧！”
　　邵安抱着他的脖颈，低低笑出了声。
　　薛泷正好把自己的东西从邵阳宫殿里收拾过来。
　　大殿下说，他一个鬼侍住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并不安全，倒不如搬来他的宫殿一起住。
　　薛泷想着二殿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所以并没有把东西都搬过来，这已然过去十日了，薛泷算是认命，邵阳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快回来。
　　好巧不巧的，搬着自己东西回来的薛泷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他呆呆傻傻的站在暗处看了几眼，突然觉得大殿下笑得很悲凉。
　　以前的大殿下很少有那些苦恼的。
　　薛泷越想越气，都怪天界那群天神，若不是他们攻打过来，大殿下根本无须那么疲累。
　　可他也只能这么想想，根本无法替大殿下解决什么实际问题。
　　就连今日卞城王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鬼神阿凝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