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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颗仙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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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疏月活了十八年,有五年都奔波在偌大的江湖,不是为了学什么功夫,只是为了打工还师父到处欠下的债。
她自打有记忆以来就被人拿着石头砸骂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幸得有师父收养她,给了她个住处,教她功夫。
两人虽为师徒,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大概一年只见一次,连疏月觉得他是想看看自己还活着没,才大发慈悲来看她。
十多年如一日的样貌和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让她觉得她的师父肯定不是普通人。
而且师父不靠武功内力,全仗着老赖的名声名扬江湖。
师父养了她这么多年,凭着这份养育之恩,即使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师父,连疏月还是咬着牙忍住砍死他的欲望,白天在各间客栈穿梭捧着食盒给别的商铺送膳食,晚上给别人看大门,再抽空接点江湖里的暗活儿。
一天五份工都是正常的,常年累月以至于她的轻功在江湖上都排得进前三,内功非常夯实,她没有参加过比试,但遇到的人没有一个能打的。
五年,整整五年啊。
还完债的连疏月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就连平时压榨她的满脸麻子的掌柜看起来都清秀了不少。
“后会无期,此生不做打工人!”
一身轻的连疏月撩开头上的幕篱,站在卖画本子的摊子前翻阅《某宗大佬的贴身仙宠》。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忽然敏锐感觉到周围师父的气息。
她猛然看向某处,精确地锁定师父的身影。
顿时街上其他人停止了动作,像被人点了穴不再动弹,静止得仿佛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就像,艳丽的浮世绘。
师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欠揍模样,抚着下巴遥遥与连疏月相望。
“疏月啊,是不是心里很气?有本事来打为师。”
连疏月将手上的画本子输了内力后掷向师父:“老不死的,爪巴。”
画本子悬在半空没有前进一寸,景色流转,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原本静止不动的人重新鲜活,画本子啪嗒落地,耳边是嘈杂的交谈声,连疏月却一句都听不清,就像是被排除在外。
师父已经消失不见,连疏月来不及思索环境的变化,拔腿去追,骤然间眼前光芒大盛,逼得她停下以袖遮眼。
光芒褪去,青微宗外的街市上凭空出现一名飘逸青衫,头戴幕篱的俊秀女子。
众人对此见怪不怪,就算是这里忽然炸了对他们来说都是正常的。
连疏月有一瞬的懵逼,但看见一个孩童跑得飞快边耍着长剑,还有背着剑、抬着琴在天上飞的人后,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她已不在江湖的事实。
很明显,这里是她曾在画本子里见过的仙侠世界。没关系,江湖上仍然会流传她的励志传说。
她这是做错了什么,刚帮师父那老头还完债,又被莫名其妙扔到这里来。
“姑娘,看看我们这里新出的画本子吧。”店家手里拿着蓝色封皮的书,上面写着采桑女。
连疏月一听是画本子,一下子走不动道。
行走于偌大的江湖中,也只有有趣的画本子能消遣她对师父的怒火。
于是她便朝两边撩开幕篱,别在而后,露出白皙俊秀的脸,准备看看这里的画本子有何与众不同。
她不似平常女子柔美的容貌,反倒眉目坚毅,眉眼间都是清俊。
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偏偏有种雌雄不辨的美。
她接过店家递来的书,随手翻开了一页,随即眼前一亮。
“你这大胆的罪人,你虽貌似天神,心却比铁石还要坚硬,双目比天地还要幽深。……①”
面容清秀的采桑女从书中一跃而出,声行并茂地演绎。
连疏月一下子被吸引住,一本一本地翻看,直到店家被她只看不买的行为弄得不耐烦。
“这位姑娘,怎么说也得买一本吧?”店家搓着手指,意思很明显。
连疏月从袖子中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他:“就这两本吧。”
店家面露古怪,尖着声音阴阳怪气:“没钱还赖着不走,拿几块石头糊弄谁呢?两百仙石,不许还价。”
很好,换了个世界货币都不流通了,她又变成了个穷比。
辛苦打工五年整,归来仍旧是穷比。
连疏月将书放下,歇了买书的心思,转身要走。
书店的伙计用壮得像块石头的身体拦住她的去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连疏月透过幕篱打量了他一眼,只淡淡陈述:“让一让,你挡路了。”
见他不动,连疏月将一成内力凝在右掌,飞快朝书店伙计壮实的胸膛拍去。
掌风掀开了她的幕篱,露出她皱着的眉头和稍显惊诧的表情。
他没有丝毫的动弹,体内似乎有一股不同于自己的力量,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气息吧?就和自己体内的内里一样。
连疏月恍然大悟,收手,脚尖一点试图用轻功离开,脚刚离地就被店家一根绳子甩过来缠在腰上,然后被拽了下来。
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和无力感。
“多少仙石?我来付,放了她。”
这大概就是英雄救美吧。
连疏月望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个穿着红衣的男子,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桀骜,一眨眼就闪身到她的身边,十分牛逼的模样。
兄台,她的自由就靠你了。
店家上下打量一番,男子身上的衣裳看不出材质,但肯定是极好的,一看就不缺钱:“不多,也就两百仙石。”
男子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悲悯地望了一眼身边的连疏月,然后抬脚就要离开。
显然,两百仙石对他来说是大手笔。
这个逼,不装也罢。
“兄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连疏月叫住他。
他果然收回了脚,从怀里掏了半天,直到清脆的咔嚓一声,他掏出了一块不知道从哪掰来的好玉,声音有些颤抖:“够了吗?”
……
玉获宫只有一间主殿,最上面摆了一把玉座,红衣男子坐在上面。
玉座两边点着烛火,是宫里唯二的光源,整个玉获宫昏暗中夹杂着橙色的暖光。
总之就是非常破落。
站在屋顶破了个口子的宫殿内,连疏月望着高高在上的红衣男人,讨价还价:“老板,我不杀生的。”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昏暗宫殿,名叫玉获宫,宫主就是替他还了钱的恩人,一个神秘组织的头儿。
而连疏月为了还债,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一员实习杀手,杀手,那是要见血的。
宫主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两只手搭在玉座的扶手上,微微向后仰,用鼻孔对着她:“行,还钱。”
连疏月萎了,神色严肃:“老板想杀谁?”
“呵。”宫主轻笑,“这个不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比如他的名号,他的实力,还有他的目的。
连疏月点头:“有啊。一个任务多少仙石?”
这个得商量好,总不能一辈子给他打工吧,不可能。
宫主指尖颤抖了一下:“实习期一个任务一仙石,转正后五仙石。”
好像在接受范围内,转正后就轻松了。
“老板,还有一个问题,咱们玉获宫听起来就很厉害,定是人才济济,那么除了我这个实习的,还有哪些大佬?”
连疏月撩开幕篱问他。
总不能只有她和老板两个人吧。
宫主放下二郎腿,眼神闪躲:“就我们两个。”
“……”连疏月愣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感叹,“牛逼。”
起身整理了下衣着,宫主一步步走下来,离连疏月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间只隔了一片薄纱。
连疏月感受到他因近距离喷洒而来的热气,不舒服地把他的脑袋移开:“离这么近干什么,有话说话。”
宫主扭头沉思:书里明明说这么亲近女子,会让她对自己沉迷不可自拔,然后任由他摆布乖乖听话才对。是因为他的见还不够俊俏,还是哪一步做错了吗?
他都用压箱底的家当来英雄救美了啊!
“咳,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为何总戴着幕篱。”
连疏月后退一步:“从小戴,习惯了。”
其实是因为师父到处欠钱,她怕债主追杀才被迫戴上的,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可以装装杯,久而久之就一直戴着了。
宫主捏着下巴,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商量一下你的第一个任务吧!”
他十分拉风地转身,一步步走向高处,坐回自己的玉座。
“嘀嗒——嘀嗒——”
连疏月脚尖轻踮,瞬间换了个位置,躲过了差点砸在她脑袋上的水滴,看着头顶的那个大窟窿,她指了指:“老板,下雨了。”
从房顶漏出的雨砸在地上,将红毯氤氲了一大片。
宫主心疼地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红毯卷了起来,躲过了雨水的侵袭。
连疏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卷起来可能会发霉。
“快走吧你,去把青微宗谢桐枝的爱宠赤喙鸟解决掉。被发现了就说误闯青微宗,那些个名门正派不会拿你怎样。”宫主看一眼连疏月都觉得晦气,挥挥手叫她滚蛋,“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连疏月体内一点灵气也无,在那些个修士面前就是个体质强悍的普通人而已,可以降低修士的提防,避免引起怀疑。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眼看中连疏月来给自己打工。
至于更多的,这女子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从前见过。
不过太久远了,他也记不清了。
“老板,门在哪?”杀只鸟而已,连疏月觉得小事一桩。
她环顾一周,除了头顶的大窟窿,的确没有别的出口了。
宫主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这个实习杀手羞辱了。
仿佛一只红色的蝴蝶,起身飞向她,揪着她的后颈衣领,像扔垃圾一样将她狠狠一甩。
连疏月一恍神,人已经不在宫殿内,而是站在了原来的街市上。
天已黑,街市上人头攒动,丝毫不比白天冷清。
来来往往的人身上背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就如同江湖侠士背着视如生命的武器。
好像没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现在可能连这里的孩童都打不过了。
她抬头,目光所至最远处,屹立着繁盛几千年的正道之首——青微宗。
“任务失败扣两仙石!”
脑中忽然炸起宫主的声音。
连疏月一听立刻炸毛,运起内力,施展轻功翩然往青微宗方向飞去。
她一身青衫,头戴幕篱,身形飘逸,仿佛仙子泽世,不似其他修士借助飞行法器,而是光靠着双腿快速前行,吸引了不少修士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大明宫词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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