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纸片人小女友》戏时

20、奶茶

　　方才冯曼一直在旁反复提到“演唱会”这三个词，姜一童表面上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不被人看透的内心实际却还是难免被牵扯了几分。

　　她经由“演唱会”这一关键词，忽然想起姜儿列出的那份清单，想起这个被数据堆砌的虚拟人物想要与自己这位万千玩家之一共同去完成的那些事。

　　很奇怪的，一种莫名情绪开始在她心中涌动，原因被她归结于是冯曼那会儿几乎不曾间断的强调。

　　依照冯曼那样追问下去，定力差一些的人或许哪怕真没那份想法，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她说动，宛如被催眠。

　　姜一童倒是并未被催眠，却也不得不感叹冯曼这与生俱来的能力，絮叨，但同时又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

　　等到冯曼离开后不多时，她余光淡淡亮起一瞬，将视线稍稍偏移过去后，她看到自己放置于一旁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她主动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游戏通知，随手点了进去。

　　她下午拍摄完一场戏正在休息，看看剧本为下一场戏做准备，姜儿与她相似，给孩子们上完一节手工课，也正在休息。

　　原本她将专注力都放在那些孩子们身上，只是在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她便不由想起了姜一童，脑中的空间完全被姜一童一人的身影占据。

　　可对于姜儿说她想念自己了，姜一童却仍是不信的。

　　所以人的内心总是难以捉摸，就连她自己也是，分明不信，却还是在卸载游戏后又重新下载回来，也会去查看消息，也会去回复消息，弄不清原因。

　　姜儿又在屏幕里说着什么，姜一童声音未开，也听不见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没有声音的画面挺奇怪的，就像是演了一场无趣的哑剧，只余屏幕下方文字还算清晰，能让她知道姜儿在说什么。

　　-下午好啊一童，我刚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喝了几口，现在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提起“奶茶”时，姜儿特意拿起一旁未入镜的那杯奶茶，送到姜一童眼前来。

　　奶茶包装非透明，姜一童只淡淡瞥了一眼，看不见姜儿点了什么，只是奶茶纸杯看起来有些眼熟，姜儿还特意转动纸杯，让贴有标签的那一面映入镜头。

　　她一字字念出标签上的文字，告知姜一童自己喝了哪款奶茶，加了什么小料，点的是三分糖，甜味刚刚好。

　　姜一童见过这个牌子，却还未怎么喝过。

　　她平日里极少喝奶茶，有一个很大原因，是每次冯曼买来的那几款都太甜了，她依稀记得冯曼总是喜欢点全糖，之后也点过两次半糖，却仍不合她口味。

　　她口味算是清淡，于是一直自认不是奶茶的受众，唯独咖啡是每日必需品。

　　介绍完奶茶，姜儿不知是想起什么，顺手将奶茶重新置于一旁时竟忍不住喜上眉梢。

　　姜一童依旧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就去瞄字幕。

　　-一童，我跟你说啊，我刚上完一节手工课，这一整节课里发生的现在想想还是让我很开心，小朋友们的想象力真的挺了不起的。
　　-大家脑子里都装了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我拍了好几张他们剪的纸，都特别有意思，一童你要看看吗？

　　姜一童草草看了几眼字幕，大致了解到姜儿想表达什么后视线稍稍偏移，落至那双唇上。

　　姜儿的唇粉嫩，较饱满，说话时唇瓣张张合合，姜一童大致能从她的口型解读出她在说些什么。

　　与人交谈时她习惯看别人的眼，人的眼里总能流露出很多真情实感，她观察他人眼神，倒不是特意要从对方内心深挖出些什么，她还没有那份精力过多去特意在乎别人如何。

　　对她来说，重点在于“观察”二字，演戏需要融入生活，而生活需要观察与探索。

　　到了姜儿这里，她也同样会看向对方的眼睛，却每每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出最纯真的笑意。

　　这一次姜一童索性不看了，就看向姜儿的唇，从一片无声中看见她说了什么。

　　姜儿的心思很好猜，会说的话也好猜，于是姜一童不懂唇语，却依然能猜得精准。

　　她视线跟随姜儿唇齿的开合，耳边仿佛也响起姜儿的声音，听她描述着她班里的孩子都剪了什么模样的纸。

　　在她说要把她拍下的孩子们的作品给姜一童看，姜一童回应了一句“好”。

　　于是下一秒，姜一童就见自己手机屏幕上多出几张画作缩略图，刚好停留在下方，并未遮挡姜儿的脸。

　　与上次清单时不同，那次是被姜儿记录在纸上，被她翻转过来直接朝向镜头，正如现实里两个人面对面视频通话时，一方将手中物品展示给另一方，若是文字或图画，就不会特别清晰，宛如当真受了像素困扰。

　　而这一次，不知是否因为照片本身就为姜儿手机拍摄，都存在她手机相册里，于是这一次她想要展示给姜一童看的东西，就像是被直接传输到了姜一童手机上，只需她点开大图即可清楚查看。

　　姜一童轻点开第一张小图，图片立刻被放大至铺满整屏，连姜儿的身影也被遮挡。

　　形成对比之后，姜一童再回想起上一次的画面，只觉得那一幕在自己眼前越发真实。

　　现在却又回归到普通游戏，而她在游戏里查看图片，就像是在翻阅自己的手机相册。

　　一共十来张照片，孩子们的创作被她不算细致地一张张翻阅过去，她不像姜儿那样第一眼时就被小朋友的奇思异想惊艳，神色仍然平淡，看什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可她竟还是翻到了底，每张剪出什么造型，人也好，小动物、植物或是建筑物也好，她也都看清楚了。

　　翻至最后一张照片时，她已习惯了左滑屏幕，因此那张图片直接猝不及防在她眼前缩成小图，姜儿的脸也重新显露。

　　两人四目相对时，姜儿眼里的微光闪烁一下，下意识眨了眨眼，唇角有了上扬的趋势。

　　许是这对视来得太过出人意料，对上姜一童那双不笑也勾人的眼睛，她便难以自抑地害羞起来，双颊肌肤倒是反应不大，耳尖却不受控地迅速升温泛红。

　　到底还是纯情的人设所致。

　　姜一童想。

　　两个人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如此寻常的一种行为，姜儿给出的反应却不小，此刻耳朵几乎已经红透，也的确是姜儿会有的状态。

　　但姜一童记得，自己初次体验这个游戏时，除了“姜儿”这个不算特意取出的名字外，她没有给姜儿任何设定，用一项又一项自己需要的人设来将姜儿束缚住。

　　一切都是随机的，姜儿的一切都由系统来定，她也想看看，系统能带给她一位怎样的NPC。

　　她如今忽然有些好奇，为何千人千种性格，却会恰好为她匹配到姜儿这种性子的NPC。

　　两个人的性格并无半个共同点可言，可以说截然相反，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没有相近的人生理念，又能聊出点什么来。

　　姜儿时常做着姜一童没有兴趣的事，说着姜一童不想去关心的话。

　　可偏偏，姜一童有时竟也会主动点进游戏，去听这些不重要的话，去看那些姜儿所做的不重要的事。

　　-

　　姜一童放下手机已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她重新拿起剧本，视线不曾瞟向就坐在她身旁离她较近的那个人，丝毫不在意对方将目光停留在了何处，哪怕是在自己身上。

　　正式拍摄或是对戏之外，她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同事都有哪些人。

　　或许她并不知道，她低头看了多久的手机，方青就在一旁观察了她有多久。

　　因为她对此也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向她，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方青看不见姜一童的手机界面，却能看清她手指的动作，她指尖总共点了屏幕几次，频率高低，这些方青全都记得。

　　她也正是由此来判断出姜一童大致都做了些什么，敲字时约莫是在与人聊天，几次左滑时多半是在翻看图片，至于姜一童停下来不动时，她就无法猜测对方是在做什么了，什么都有可能。

　　方青张了张嘴，有话说不出口。

　　她很想问姜一童一句，为什么就是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只是一眼，只是稍稍抬眼，将目光偏移过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真的很难做到吗？

　　当然，这种问题她自是不可能问得出口，这只会让仅有她们两个人在内的休息室瞬间降温，氛围也降至冰点。

　　当她内心纠结万分时，她眼前的身影忽然动了动。

　　短短半秒内她暂时抛却脑内一切念头，目光与注意力都只跟随已经起身的姜一童，她以为姜一童是要出门去，接下来的情况却与她想象中不同。

　　起身之前姜一童有意无意看一眼茶几上冯曼放在那里留给方青的奶茶，起身后两步走近从中拿起一杯，不管拿到的是什么口味，都只看向标签上的放糖情况。

　　前两次拿起的均为“全糖”，她就放回去又重新拿起一杯，直至第三次拿起那杯“半糖”。

　　她知道冯曼会点的也仅限于此了，不存在三分糖，更不存在无糖，也就未再重新放回去，拿着奶茶在方青略感疑惑的凝视下坐回沙发上。

　　她没有拿吸管，不是忘了，而是本也不准备当下即开即喝，只是将那杯奶茶拿在了手里。

　　她垂眸静静端详自己手里这杯奶茶，看包装纸杯的印花纹路、品牌LOGO，以及白色标签纸上所印的黑色文字。

　　奶茶原本滚烫的温度尚未完全冷却下来，被她握在手心传来刚好适宜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