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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十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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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接到罗晓阳的电话,阮水青委托中介公司出售的两套公寓有了很合适的买家,其中一套将近300平米的大平层买家要得很急,一点也没有还价,中介公司过来询问户主对合同细节的意见,如果成交的话马上就可以去签售房合同并拿到首付的百分之五十房款。另一套阮水青现在和天蓝住的小套型也很抢手,应该很快就能卖掉。
但是现在阮水青既然已经不打算要聂若林的遗产,连着这两套由他赠予的房子她都不愿意再有任何牵扯,在接到罗晓阳的电话之后她特地去苏诚律师事务所找了一趟苏静妤,看看应该怎样把房子从自已名下过户出去,还有一些有价证券和几件贵重首饰,全都重新算入聂若林的遗产,分配给别的继承人。
苏静妤对阮水青的举动十分不理解:“这些也不是遗产,聂先生生前就把它们给你了,再怎么说也没有把它们划入遗产的道理。而且两套房子你都不要,东郊大宅也不回去,那你和天蓝打算住在哪儿?”
“先租个房子住下吧。其实我也没有你说得那么超脱,我现在暂时还不方便出去工作,花的钱还是聂先生以前给我的,等将来我有能力自立了,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钱还上。如果这些东西不再算成遗产,那么就捐掉好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捐给谁,希望工程吧,还有一个帮助贫困地区女性的基金是什么来着,委托你们帮我操作吧。”
苏静妤顿了顿:“可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呀,为什么要放弃?还有天蓝,你虽然是他的母亲,但你做的任何决定都不能损害他应得的利益。聂夫人,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希望你不要一时冲动,说到底现在是个功利的社会,有没有这样一笔遗产,对天蓝以后的人生影响会非常非常大。”
阮水青笑笑:“我就是不希望对天蓝的人生有任何负面的影响,才不打算接受任何聂先生的遗产,我可以养活他,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病,苏律师,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你……你能明白的,对吧!”
苏静妤慢慢皱起眉,审视地看着阮水青唇边的微笑和她清透的双眼,想从里面找出一丝犹疑:“你就这么确定,和现在这个聂山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阮水青很诚实地摇头:“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长久,但是我确定我想和他在一起。”
苏静妤立刻追问:“因为他的脸?因为他长得象真正的聂山?你确定是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和聂山在一起?”
这个问题对于以往的阮水青来说,应该算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她静静地等着这把刀在自已心底里劈出伤口,然而片刻过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地,只有一股很钝厚的微疼慢慢浮起,这股微疼底下似乎有一只手掌正在推抵着,想帮她挡住更多、分担更多。
苏静妤见阮水青沉默着,继续追问道:“你就没有深想过他的来意?是谁找到的他?谁让他回来的?回来又要做什么?聂夫人,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阮水青依然沉默地微笑着,良久之后迎向苏静妤的目光,笑意加深:“现在起我不是聂夫人了,不要再这样称呼我,叫我水青吧。”
“聂……”
“苏律师!”阮水青走到苏静妤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苏律师,梁以真已经答应过我,会尽快让这件事结束。你也盼着早点结束的,对吧,苏诚律师来找过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所有的事我都会藏在心里,不会告诉聂山。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过去的就过去了,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已,我们早点忘记过去的一切,都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苏静妤眼眶中有泪水浮现,她象抓住浮木一样抓紧阮水青的手,无奈地笑笑:“我现在,还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吗?”
聂山对阮水青放弃遗产的事不置一词,看起来似乎是极其无所谓,只是对她急于从聂若林留给她的房子里搬出去的举动有些不解:“就算是要离开也不用这么急,你要住到哪里去?搬回东郊?”
“不啊,现在房子那么多,随便租一套就好,我和天蓝又不用太大的地方,我们俩有张床就足够了,我还是喜欢以前我和天蓝住的那种小房子,打扫卫生不知道有多方便。”
“阮小姐,就算你放弃继承全部遗产,应该也不至于寒酸到这种程度吧。”
“我没寒酸啊!我寒酸了吗?”
聂大少爷摇头:“好吧,不是寒酸,是很寒酸。”阮水青被聂山逗乐了,放下电话以后她委托罗晓阳给中介公司回了话,两套房子暂时都不出售了,等苏诚律师事务所那边的回话,再看看要怎么处理。
过了一天,分开几天没见面的聂山违背阮水青的禁令,未经允许又在半夜里跑到她和天蓝的住处,腆着脸亲昵够了以后,拿出一张卡:“给你和天蓝找的房子,收拾一下先住进去,以后再说。”
阮水青看看这张出入卡上的小区名和背后即时贴上写的房号,诧异地抬头看着聂山:“这不是你现在住的小区吗,那儿的房子死贵死贵的,还都是特大的套型,这要花多少钱啊!是租的吧!不是买的吧!”
“又不花你的钱,着什么急。”
“太浪费了!你要是真的嫌钱太多就给我点,不要这样瞎花。”
聂山叹息:“跟我在一块儿,能不能不要总考虑钱的问题?”
“怎么能不考虑!而且这不太好吧,跟你住一幢楼里万一……”
“不跟我住在一幢楼里,你想跟谁住在一起?”
阮水青有些为难:“还是……不要了吧,我就随便租个房子也挺好……”
聂山用手轻捏住她的下巴:“惹我生气是不是?乖乖住过去,不准说不。”
“房子太大了,就我和天蓝住不需要这么大,打扫卫生也麻烦!”
聂山扬扬眉笑了:“家里以前的保姆可以带一个过去,不过人太多,有些事情会有些不方便,你说呢。”
“反正我们都要走了,何必把钱花在这些地方呢?现在买了,过不了多久还得卖。”
聂山在她的耳垂上咬一口:“都说了不用你操心,你只管住进去,别的事都是我的事。收拾收拾,明天就带天蓝住过去,省得我想见你一面还得开车跑来跑去。”
“明天?明天不行,我家里还都没有收拾,这么多东西……”
“不要了,人过去就行,什么都不用带。你也说了反正都是要离开了,你总不能带着一屋子家俱电器出国吧。”
阮水青心里十分不舍得,但也明白聂山说的有道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句老话很有道理,其实一路走来,已经抛开的和将要抛开的东西远比钱财珍贵。总是要抛开放下的,迟早而已。于是在聂山离开以后,她在几间屋子里转了转,把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全收拾了起来。也就是衣服和天蓝的玩具,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以一种断舍离的坚定态度选来选去,最后只收拾了不到两只行李箱,拎起来说走就可以走。
天蓝对搬家这种事乐此不疲,喜爱新鲜事物的小家伙听说又要搬到新房子里去,可给乐坏了。
关门离开之前,阮水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这套房子。算不上依依不舍,不过住在这儿的这些日子里,她的人生发生了太大的变化,这里留着她最绮丽的一段记忆,所以对这里多少也有点爱屋及乌的感情。她搂着天蓝,在心里对自己轻声叹息,只要有天蓝在身边,如果也能有聂山在身边,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再拥有更多了吧。
新房子里已经一切收拾妥当,在东郊大宅里照顾天蓝的小保姆过来帮忙搬家,简单的行李搬到楼上,房门的密码是天蓝的六位生日。打开门,入目便是玄关处巨大的一束玫瑰花,天蓝惊喜地走过去摸摸鲜嫩的花瓣:“真好看!姐,有花!”
阮水青也不无惊诧地走过去,花束上放着一只淡绿色的信封,打开来,里头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阮水青身穿红色纱丽,长发中分,发线上抹着艳红的蒂卡粉,一串晶莹的绿色珠链挂在颈项上,长长地垂到了腰间,她站在尼泊尔加德满都杜巴广场的库玛里神庙前,侧身望着那幢幽囚着年轻女神的监牢。
这张照片上陌生的自己让阮水青怔怔地看了很久,翻过照片,背后是几个方方正正坚硬顽固的钢笔字:如果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早点回来。
在她和他刚到加德满都的那一夜,他说,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不回来。
一句话里只变了几个字,仿佛就是一段崭新的人生。阮水青看着,脸上的笑意消失,喉间微酸。她突然急切地想见到聂山,想被他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