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舞者》也青

3、第三章 离开

　　打开房门，沈青将钥匙装进兜里，抬起杏眼四下循目着，整个屋子全都近收在眼底，没有多大变化。
　　四目相对，婆婆怒冠冲天，表情说不出来的愕然，她站在柜前双手发抖，眼角横着几道皱纹，在怎么地浩延也算是她的一块心头肉。
　　沈青长时间跟孩子打交道，也知道怎么去变通，反正都到这种地步还怕什么？要说婆媳二人能够维持到今天，有谁知道她是做了多大的努力。
　　一出院，沈青就得到一个下马威，毕竟是一家人，她不想声张：“妈——，浩延怎么样？我一直没有他的音信心里还挺惦记着，现在他过得好吗？说心里话我挺想他的。”
　　王容听罢，呶呶嘴：“我可承受不起，你还知道你有丈夫，还有脸回来，回来干什么？这个家让你搞得都成什么样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她越说越气：“要是浩延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跟你对命。”
　　从铁窗回来以后，单浩延时常沉默不语，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不见任何人，看着他一天天地萎靡下去，王容心里着急。今天他难得有个好兴致，很爽快地答应要出去散散步。
　　“妈，你消消气，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让我见浩延一见吧！”沈青说得急，快推了两步。
　　“他是不会见你的，听着，如果你还有一份良知的话就不要打扰他，死了这份心吧！”王容怒不可遏，踏进卧室用力将门一摔。
　　沈青紧随其后，据理力争：“妈，你要知道这个理，浩延可是我的丈夫，我们一天不离婚，我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想想呀！做为妻子我怎么会不关心他呢？”她轻轻推开房门，探进头颅诡异地张望着，片刻工夫才敢鼓起勇气将门打开。
　　“好啦，你也不要说了，到此为止，现在他是死是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想靠近他。小心别耍什么手腕让我抓住，你好自为知吧！”她瞪了她一眼，再也不想和她争吵下去。
　　沈青摇摇头，嗲声嗲气地道：“好啦好啦，妈你不要生气了，咱们还是一家人不？家丑不往外扬。”她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粉唇：“嘘！小点儿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话音刚落，她将轮椅推到她的身边。
　　王容气急败坏，不怀好意地望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好笑地大喊：“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丧门星，我不想跟伤害浩延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听懂了吗？”她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梁。
　　“妈，你能不能听我说，让我跟浩延好好谈谈，你给我这次机会吧！我是真心的为这个家好，你明白吗？有浩延的原谅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不想失去他，我真的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说我还会实话实吐吗？” 她摇摇头，推着轮椅又上前一步，捧着婆婆的手指，慢慢地将其移开。
　　随着这股劲儿，王容慢慢放下：“算了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另安其所吧！趁浩延不在家别再让我看到你，你赶快走吧！”
　　“妈——，我不相信这是浩延的意思，要是在以前我们有多恩爱你也看到了，你一个人不能决定我与浩延之间的关系，分分合合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你不能成为我们的独裁者，你不要我不等于浩延也放弃了我，他在哪？我要见他。”沈青循目四下没有见到踪迹，她捋起刘海儿，无精打彩地将头垂下，有节奏地哭了起来。
　　“想见我们家的浩延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只要活有一天浩延就是我的，你就别想见到他。”王容扬起头，每一句都像带刺的玫瑰、刺痛着她的心。
　　“妈，妈……。”沈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婆婆无情地打断：“我们当初是瞎了眼，浩延怎么就会看上你，他就是不听我的劝，当初就不应让你过门，真是红颜祸水呀！”
　　“妈，你是有知识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龌龊的话，我好歹是你的儿媳嘴上要留点儿得。”她脸上挂不住：“我要是换位思考起来就是你儿子有眼无珠，娶了我就要比她人低一等吗？”她咬咬牙，强拧出一丝笑：“妈，你骂够了也该消消气吧！我会替浩延照顾你的。”
　　王容翻着白眼，张大嘴巴半晌没作声。

　　沈青的话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她眼眶发青，努着气：“呸呸，少说费话，我知道我命薄，你来照顾我不出三天我就得见阎王，我一把老骨头可不扛你作贱。”她面向她，恶狠狠地摇着头：“不是我说你，有一个漂亮的脸蛋有啥用？浩延怎么就会被你给迷住了。傻儿子真是傻呀！”语毕，她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沈青无奈，摇摇头颅，不想跟婆婆这么继续下去，感觉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连一个婆婆都没能照顾好。
　　王容一直矜持，可她还是愿意留下来，推着轮椅一转身就往东屋里进。
　　“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是谁呀！想进这个家门得问我同意吗？”她快走几步，挡住她的去路，双手抓住扶手疯了似地往外推。
　　轮椅开始在原地打转，沈青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妈，你就是为了这场车祸不要我的，你拍拍胸脯想一想，受害的可是我呀！我都没有跟你斤斤计较，你快放手呀！不要在抓弄痛我了。”沈青是含着泪说完这句话的。
　　王容根本听不进去，撕扯着一直将她推到门口后才缓缓松开手。

　　事有不顺，喝凉水都塞牙。
　　王容担心她再次反扑回来，将整个身子堵在门口：“给我滚远点儿，少说费话，这不是你的家，一砖一瓦你也别想占用。”语毕，她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委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悲愤，俏脸上终于留下了两行热泪，哭着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房门。
　　沈青微妙的哭泣声惊扰到隔壁的邻居，邻居大叔露出点儿门缝，探出头颅：“孩子真有你受的，别哭了，你一直在这儿哭他们也不会可怜你的，想想办法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垂下头颅，望着陪伴自己多日的下肢时有感触，不就是少了一条腿吗？我还有生活的空间。
　　思及些，她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热泪求缓：“我可以吗？我真的行吗？浩延会恨我吗？我还指望着他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那么绝情。”
　　“孩子，你也别傻了，我知道你住在这儿，是他们家的媳妇吧！听说你住院了，还好吗？我看到你站在门口哭，就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像他们这种不尽人情的人，在这儿一片儿还是为数不多的。孩子你不要顾及什么？他们这么无情你就不要心软，要不好人可真的没活路了。” 大叔劝慰一番，将脑袋缩进房里没声了。
　　沈青擦拭着微肿的杏眼望着房门，片刻工夫将轮椅推开，想彻底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邻居大叔还是放心不下，又将房门打开，露出个脑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孩子别钻牛角尖，听大叔的劝，你那么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没有听清他说得是什么？就一溜烟似地走了。

　　日已高照，上空微微飘着几朵散云，估计现在应该是中午，沈青沿街走着，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肚子这时候不争气咕噜咕噜地乱叫，她摸着小腹长叹口气：“嗨，真是饿死了。”语毕，抬起头颅看看周遭，享受着光合日照，也只有听着店铺两行的叫卖声来充饥。她摇摇头，用力掐拧小腹，皱着眉头：“唉呀！好痛啊！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别在叫了，你想把整条街上的人都招来吗？”话音刚落，她抬起头颅仰望苍天。
　　天是死物，人是活物，只能听着，却无法回答她的任何提问。

　　不知不觉之中，沈青就走到了萧和中学门外，她抬起头颅仰望上面的牌匾‘萧和中学’四个大字。
　　“我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怎么会走到这儿呢？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看看在说吧！”思及些，她踏进萧和中学的大门。
　　门卫认识她，没有阻拦她的进入，沈青一直闷着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绕过学生课堂踏进了许岩的办公室。
　　一进门，许岩很是吃惊地望着她：“沈青，你怎么来了，听说你有病住院，作为校长还是你的上司，我太忙没有时间来看你，你不在家休养，这是……。”他抬起手指向她：“你——，你是怎么搞得？你的那条腿呢？怎么会这样。”他吓了一跳，断断续续地拉起长音。
　　沈青百感交集，长嘘一声：“校长你可别提了，都是酒水惑的祸，那天散席之后浩延非要自己开车，谁劝就要跟谁急，我也是疏忽大意就依他了。过十字路口我在等信号，他没有停下一直在行驶，就撞伤了我。”
　　他听得句句都是毛骨悚然，看着二人过去是如此地恩爱，在校里算是出了名的。现如今回过头再一想，恩爱的夫妻反到成为仇人。
　　他不解：“你丈夫他人呢？浩延怎么样？”他端起一杯热水递过来。
　　“我也想知道，从肇事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他人，我肯定他已经被放了出来，现在我有家难回，婆婆一直责怪着我，今天就将我逐出了家门。”沈青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浩延平时挺好的，看不出来他还有那份闲心，真是人不可貌相，怎么地他也不可以这样对你，简直比兔子跑得还快。”他望着她一身浅装，好像是刚哭过，气就不打一处来。
　　沈青不停地摇晃着脑袋没有作声。

　　许岩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桌子，反复沉思着：“你以后怎么办？你的生活来源有着落了吗？”
　　她心不死，抱有一线希望：“嗨！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请求校长您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情份上，给我安排一份差事，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
　　许岩下一时地望着，强憋出几句：“沈青，我不想打击你，你都这样了还能行吗？我这是私立学校，要开门做生意就得招学生，学生多才有钱挣。一听说你是残疾人，哪位家长还会往这送孩子，我不能为了你破坏这儿一行的规矩，你明不明白？”他站起趋向前，围着她的下肢端祥着。
　　“校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当初就是你全力推荐的骨干之一，你别小看我，你给我换个岗位我照样能行。”她滔滔不绝，极力地推荐着自己，就是想挽回这份工作。
　　许岩白了一眼，看着这条不像腿的腿，长叹气：“除了跳舞之外，你还能做什么？这事不太好办，现在校里人多嘴杂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你要求的职位已经有人了。”
　　“我什么都可以，教数学也行，你不要辞掉我，好吗？”她抓起他的手肘儿用力地摇着，泪水不争气地顺着她的俏脸往下淌。
　　“沈青，你来晚了，教数学的我已经安排过人了，对啦，我顺便给你说一下，舞蹈课有人帮你带，你就放心吧！好好在家里养着。” 他扳开她的胳膊，摇着头颅。
　　沈青不解校长为什么这样安排，用力嘶喊着：“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解雇我吗？我可是正式进入你校的。”
　　他长叹一声，斜眼望望：“就是这个名额可苦了我，你也晓得这世道，别怪我无情，走到这步你只能认命吧！”
　　沈青急了，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哭喊着：“不可以这么对我，我当初是这个学校的顶梁柱。现在我有难处，你们各扫门前雪据我于千里之外，这不公平。”
　　许岩拍拍她的肩，压低头颅轻声道：“哪有那么多的公平事，事到如今你别想那么多，我真的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咚咚咚’敲门声四起，他趋向前，将门打开：“小韩，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他停顿一下，接着道：“过去是我们学校里有名的舞蹈老师。”他指指沈青，特意强调个过去。
　　韩超随着老校长手指的方向，望了眼：“校长，你要的资料我给你准备好了。”他双手捧着一袋资料递了过去。
　　许岩接过放到桌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数学老师，很有天分，学生特别爱戴他，有他交课，我也就放心了。”
　　沈青望望，低下头无助地盯着下肢：“校长，我到今天才算是真的了解了你的为人，我这下可真的是彻底明白，你没有空缺容纳我吗？我并不想顶替谁的位子，你一点希望都不想给我吧！”
　　韩超黑眸扫过一眼，不解其中的奥秘，反追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是不是跟我有关。”
　　她杏眼圆睁，努斥道：“这没你的事，你给我出去。”
　　“沈青，你不要针对每一个关心你的人，你太激动了，小韩没有得罪你，你不要一视同仁。”许岩不卑不亢，发出严厉的声响。
　　“校长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他。换句话来说，我心里难受，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韩超摇摇头，同情沈青的所作所为：“没有关系，你们继续吧！我先出去。”他倒退两步，一转身关上房门。
　　他目送着他离开，嘘唏一声：“你不能这么对一个不知情的人，小韩他没有错。”
　　“校长，那又是谁的错？谁会为这场事故买单？我可没想到你今天这么绝情，好像不像你的风格，我今天拜佛拜错了地方白跑一趟，在你的身上没有体现出我的价值观。”她最后望望，咬起牙关，噙着泪花辞别。
　　出了萧和，沈青站在墙边仰望上空，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只有背对着这堵死墙呜呜地哭了起来，将多少日子压在心头的积怨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哭够了，她仰起脸，还得面对着将来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