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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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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一路骂骂咧咧,他辛辛苦苦走了半小时好不容易走到头看到了希望,结果陈观辛带着薛明开车过来一转眼就把他送回了解放前。
陈观辛知道贺连生气,由着他骂,一边听他骂人一边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好像贺连越骂得厉害他心头越爽,那兴奋的小眼神像是巴不得贺连把他祖宗十八代一个不留全问候一遍似的。
被骂的人这副鬼样子,贺连骂着骂着就没了心情,只能气呼呼地被陈观辛和薛明领回了关山岳的大房子,回到那“金丝笼”一般的华丽客厅。
第二次来,贺连熟门熟路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生闷气,翻出手机来看了看,发现他一下午不在学校也没个人打电话来找他。
陈观辛和薛明一左一右在他的旁边坐下,贺连视若无睹地打开朋友圈,他新发那一条朋友圈下面热闹非凡,清一溜回复全是“壕无人性”,唯一个想到问他所在位置的人还被其他人阻止,叫他不要打乱队形。
我可去你|妈|的队形,贺连的火气再次“蹭蹭”地往上冒,他的朋友圈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怎么没人关心关心他。
贺连越想越气,关山岳就是在贺连的火气上升到顶点的时候踩着临界点回来的。
因为客厅过于沉重安静的环境,开门的声音显得尤其明显,贺连竖起耳朵仔细地去辨认门口的动静,很快发现玄关处传来的不仅有开门的声音还有陈观复和另外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谁来了?”首先说话的不是陈观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冷若冰霜,一开口就将贺连满腔的火气浇灭了。贺连估计这人是关山岳,毕竟能用这种语气跟陈观复说话的,这世界上恐怕只有关山岳。
“贺连。”陈观复老实回答。
“你带他来的?”关山岳刚说一句话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那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听得贺连都替他着急。等咳嗽好了些,关山岳缓过劲儿来怒气冲冲地对陈观复说,“给我滚!”
陈观复不发一言,他当然知道关山岳是让自作主张的他滚,可是贺连不知道,他本来只是小心翼翼地探头来看关山岳和陈观复,结果得来的就是关山岳一句“滚”。
那可太好了,他早想滚了。
贺连听到这里也不再躲躲藏藏,直接站出来,跟关山岳面对面,这让他可以完全看清楚关山岳的脸和他细微的表情。
关山岳比贺连印象中消瘦不少,脸色非常难看。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关山岳是在雪山,那一天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周围一片寂静,关山岳踏着雪朝他走来,睫毛染上了一抹白色,映在贺连的眼里像一幅秀美的画卷。
那时候的关山岳雍容雅步,绝世无双,也没有那股子狠人的戾气。这人就顶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伪装三言两语把贺连忽悠住了。贺连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要不是看关山岳靠谱,他又怎么可能跟他一起行动呢?
然而才过去短短十几天,现在的关山岳已然变得毫无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背光站在阴影里,贺连总觉得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一种阴森的湿冷感。
关山岳显然没有想到抬眼就和贺连对上了视线,虽然他已经在看见贺连的第一时间隐去浑身戾气,但是贺连看着他还是感觉瘆得慌,这是他骨子里带出来的,想藏起来并非易事。
刚才叫人家“滚”吼得铿锵有力的关山岳看着贺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不说话,陈观复在旁边更不敢说话,面对两位大佬的沉默,贺连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他像是赌气一样对关山岳说:“既然关先生想让我滚,那我滚就是。”
“等……”关山岳见贺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打算解释,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又一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这咳嗽来势汹汹,比刚才还吓人,陈观复吓得急急忙忙拍着背给关山岳顺气,可效果并不明显。
关山岳捂着嘴一脸痛苦地弯下腰,贺连被那一串咳嗽声震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做了什么把关山岳搞得背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儿,关山岳终于缓过劲儿来,他慢慢直起身子,将手从嘴上撤开。
虽然关山岳的动作很隐蔽,但是贺连还是看到他拿开手的时候掌心有一抹殷红如血的痕迹。贺连估计那红色不是什么如血的痕迹,应该就是血迹。
贺连彻底尬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不小心对上陈观复的视线,那目光幽怨至极,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贺连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无辜极了,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把关山岳气吐血。
“我不是让你滚。”贺连没开口,关山岳哑着嗓子解释着,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听的人很受折磨,他自己的喉咙也火辣辣地疼。
“哦。”贺连觉得关山岳似乎并非陈观复口中那般无理取闹,于是鼓起勇气说,“那我想滚的话,能自己申请滚吗?”
关山岳看贺连坚持离开,等喉咙的灼烧感消退一些后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老四是不是在?”
听到关山岳的召唤,想当缩头乌龟,隐去自己存在感的薛明不得已小跑着到了他们跟前:“我在呢老大!有什么吩咐。”
关山岳瞥贺连一眼,轻声道:“送他回去。”
“啊?”薛明疑惑地看向陈观复,一头无数。陈观复本来就是自作主张把贺连带过来,此刻便心虚地别开视线,没有任何回应。
“我说送他回去。”关山岳见薛明傻乎乎地站着催促他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哦哦,好的!”薛明感觉关山岳在发火的边缘只能应声。反正横竖他是不敢多问的,敢在在关山岳怒火的高压线边蹦迪的人,基本都没了。于是在关山岳的注视下,他毕恭毕敬地给贺连开了门。
外边的风一下子灌进房间里,陈观复习惯性地挡在关山岳跟前,将贺连和风都挡在了关山岳的另一侧。
似乎是被风吹得冷了,贺连听见关山岳又咳嗽了一声。他这压抑的一声轻咳不知道为什么比之前两次剧烈的咳嗽更让他记忆犹新,似乎这轻轻一咳便在他的心里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突然有点心疼关山岳。
后来再想起来自己这一刻的感觉,贺连只觉得人就是这么贱得慌,明明人家“请”他走了,他非要想些有的没的。
“等等,关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贺连看着关山岳虚弱的样子,不由得想到陈观复说自己拿了关山岳贴身的用来治病驱邪的血玉,他又想到陈观复和薛明急不可待地问他要玉的模样,估计关山岳这毛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种猜测很不科学,但是却可以解释陈观复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这样。
“……”关山岳沉默了一会儿,在贺连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他才开口,“你说。”
“陈先生说你给了我一块玉。”贺连张嘴就把陈观复“卖”了,关山岳冷冷地看向陈观复,陈观复被他盯得额头冒汗,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在这时候贺连的声音响起转移了关山岳的注意力:“他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关山岳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在一句话把陈观复和贺连两人堵得无话可说后,关山岳朝着贺连摆摆手,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说起话来更是有气无力:“你走吧,不关你的事。”
贺连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只见关山岳已经不再看他,默默背过身去径直往里走。
明明有陈观复陪在旁边,关山岳的背影看起来却十分落寞,他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可以在贺连的心头踩下一个坑。
贺连望着关山岳的背影发呆,薛明在门口催促他:“走了贺小公子,之前巴不得走,现在发现我家老大的好想留下来?没门儿,拜拜了您。”
“我滚你……”贺连想骂薛明,可是顾及到关山岳在场,他那一句话到了嘴边愣是给咽了回去。最后贺连跟着薛明走出关山岳的空中豪宅,他们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路无言,薛明老实巴交地把他送回学校。
看到熟悉的宿舍,贺连坐在副驾驶上迟迟没有动作。薛明等得急了又开口催他,贺连打断他问:“我真没拿关山岳的玉?”
“你这人奇了怪了,说你拿了你跟我们急眼,说你没拿吧你还不相信。”薛明翻了一个白眼,就差把“无语”写在脸上。
“我确认一下而已。”贺连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贱”,可是他还是理直气壮地说,“小爷我光明磊落一男子汉,真欠了关山岳东西自然是要还的。所以是真没拿?”
“不知道。”薛明不敢不顺着关山岳的话说,哪怕他知道血玉是真的被贺连拿走了。他本来打算直接骗贺连,可是又顶不住贺连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所以权衡之下只能含糊地敷衍这么一句。
贺连问了这个问题后便一直观察着薛明的微表情,薛明这人藏不住事,只需要轻描淡写地一问他便把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贺连注意到薛明在说“不知道”的时候,眼神飘忽,嘴角下垂,还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些都是撒谎的特征。
贺连点点头道:“行,我懂了。”
“哦,你……你懂了就好。”薛明其实不太理解贺连到底懂了什么,不过他没好意思直视贺连的眼睛,心中有愧的他埋着头朝贺连挥了挥手,“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希望以后别见面了。”
“英雄所见略同。”贺连下车连跳几步上了楼梯,转眼走到了宿舍门口。薛明在车上看着贺连,等他走进宿舍,才慢慢开车离开。
薛明以为他被关山岳叫来送贺连算是很倒霉了,殊不知在他送人的时候,关山岳的空中豪宅里正在悄然无息地发生着一件即将影响他人生走向的大事。
金山之巅50楼空中豪宅现在的气氛比窗外夜幕降临之时吹来的风更凉,关山岳被陈观复扶着走进客厅,陈观辛早就站起身准备迎接他,可是关山岳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跟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沙发正中的位置坐下。
然后关山岳的眼神才落在陈观辛身上,嘴巴里蹦出四个字:“阿辛也在?”
“在呢。”陈观辛走到关山岳跟前站定,一脸乖巧。
“哼……”关山岳冷哼一声,想到不久之前陈观辛因为害怕他处罚人引火烧身脚底抹油的事情,厉声责备他说,“你跑得倒是快。”
“我给老哥打了电话,想着他肯定分分钟就能赶到你身边,所以先走一步。”陈观辛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身体,见关山岳的表情不变又很有自知之明地补充解释一句,“我估摸着你也不乐意见我。”
听到这里,关山岳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挑了挑眉,一点不客气地回怼陈观辛:“知道我不乐意见你还来我家里?”
“打扰了。”陈观辛说着面不改色地跟关山岳鞠躬道别,“那我这就走。”
“等等。”陈观复上前一步,摊开手对陈观辛说,“钥匙交出来。”
“真狠啊哥,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陈观辛不情不愿地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轻轻放到陈观复的手上。
冰冷的钥匙接触到陈观复的皮肤,那种浸透心脾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陈观复立刻握拳将钥匙紧紧攥住,速度快得像是担心陈观辛随时会反悔似的。
陈观辛看到陈观复的动作眼神黯了黯,可面子上还是硬撑着说:“好了,钥匙也交了,那我走了,老大你好好休息。”
“走吧,记得明天把私底下配的那一把也交了。”关山岳说话的时候正在低头用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掌心的血迹,一举一动极尽优雅,却连一个眼神也舍不得给陈观辛。
陈观辛从20岁跟着关山岳开始到现在足足有八年,因为陈观复的关系,关山岳对他寄予厚望并且关爱有加,他一直以为关山岳会对自己的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到关山岳会真的这么不留情面,一把将他推出属于他的那个圈子。
陈观辛有点慌了,他的脸色微变,不过他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这种慌张在他的脸上只是稍纵即逝,下一秒陈观辛已经换上了和面对贺连时如出一辙的痞帅笑容:“行,明天交给我哥。”
关山岳不说话,算是同意了。
陈观复目送陈观辛离开,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迈开腿去送他。
等陈观辛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关山岳的声音传进了陈观复的耳中:“别看了,我还没跟你算账。”
“老大……”陈观复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自己背着关山岳把贺连“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估计关山岳会因此大发雷霆,陈观复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个接受班主任批评的学生。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关山岳的责备没有如陈观复预料般劈头盖脸地朝他袭来,他话锋一转对陈观复说,“不过我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弟弟吧。”
“是,我会好好教育他。”陈观复虽然满声应下,但是陈观辛的问题令他头痛已久,远不是三两下可以解决的。
“云从龙,风从虎。你把这句话送给他,问他知不知道意思。”关山岳反反复复把手擦了几遍才将湿纸巾扔掉,“他如果不知道,我不会介意亲自给他上上课。”
关山岳这话出自《周易乾》:“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龙为水物,云为水汽,故龙吟云出;虎吼威猛,荡谷飘风,故虎啸风生。云从龙,风从虎的意思是有相同特质的东西会彼此吸引,而关山岳这么说显然是在暗指陈观辛非他族类,陈观复的脸顿时惨白如纸:“不用劳烦老大,我会同他好好说的。”
“你最好是好好说,他再做这种事,我不会放过他。”关山岳挥挥手,下起逐客令来,“你走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