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大佬是个辅助》明倦

12、第十二章 伍拾

　　“哥哥。”伍拾问，“世界的背面是什么呢？”

　　“我是说……”伍拾望着病房外的大雨，“如果有神的存在，如果他们毁灭了世界，会得到什么呢？”
　　窗外是阴沉的大雨，伍拾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黑发柔软的垂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是一种久病的虚弱。

　　伍一坐到她旁边，轻声道：“对不起，哥哥不知道。”
　　伍拾转头望向他，漆黑的瞳眸透不进一点儿光。

　　“没事的，哥哥。”伍拾笑，“我在想，如果神灵毁灭了世界，他们会不会得到乐趣？”
　　“毕竟神灵最喜欢毁灭了。”

　　那时候伍拾才七岁。

　　伍拾是个不一样的孩子，伍一比谁都清楚。

　　她会盯着一只蝴蝶发呆，然后拔掉蝴蝶的翅膀。

　　那是小孩子特有的、懵懂无知的残忍。

　　幼儿园老师让养金鱼，只有伍拾的金鱼死掉了，是伍拾把它从水里拿了出来，伍一看见了。
　　伍一把金鱼放回水里，问道：“为什么要把金鱼拿出来呢？”

　　“水就是金鱼的世界，水之外是我们的世界。”伍拾小小的指头敲了敲鱼缸，漆黑的眸子盯着水里的那条无知的金鱼，“我想知道如果脱离了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呢？”
　　伍拾抬头望向伍一，轻声问：“会怎么样呢，哥哥？”

　　伍一看着她，苦涩的露出一个笑容。

　　“会死。”

　　伍拾眨了眨眼睛，茫然道：“什么是死啊？”
　　伍一蹲下来，平视伍拾的眼睛，笑了。

　　“死是生的一个环节。就像你的积木，死是很重要的一块积木。”伍一把伍拾鬓边的头发理到耳后，“就像一个长长的，暖和的美梦。”
　　伍拾笑：“所以妈妈是睡着了吗？”

　　“……是的。”伍一声音喑哑，他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妈妈是睡着了。”

　　伍拾：“那我也会死吗？”
　　伍一：“我们都会死。”
　　伍拾：“那哥哥为什么不让我死呢？”

　　伍一愣住了。

　　“他们说，如果不是哥哥一定要卖掉一切治疗我，我早就死了。”伍拾拽住了伍一的衣袖，“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睡觉呢？”
　　伍一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因为哥哥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伍一跪在伍拾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伍拾，“哥哥太害怕孤独了，哥哥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伍拾茫然的抱住了伍一，轻声说：“哥哥。”

　　“让我走吧。”

　　“我只会让你悲苦潦倒。”

　　伍一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泪流满面。

　　尔百关切的探头看他，问道：“醒了？你怎么哭了？有这么痛吗？”
　　伍一摇了摇头。

　　他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只是有点儿冷而已。

　　“好奇怪，为什么我不疼了？”伍一茫然的看向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有三个微型机器人在忙活着缝合。裂开的洞口能看到翻出来的脂肪颗粒和里面血红的、粘稠的肠子。
　　伍一心理作用显著，他又开始疼了。

　　“你不可能疼的。”尔百看到表情扭曲的伍一，翻了个白眼，“我给你用了液氮，你现在大概觉得有点儿冷吧。”
　　伍一尴尬的笑了笑。

　　“我昏过去多久了？”伍一试图爬起来，但是他的腰使不上力气，“我们得回去救妈妈和伍拾——”
　　“你只昏过去十分钟。”尔百把他按回地上，“你现在不能动，必须等着机器人给你缝合好了才行，不然你伤口开裂，你会大出血死掉的。”
　　伍一立刻不敢动了。

　　“那个，缝合要多久啊？”伍一问。
　　“半个小时吧。”尔百答。

　　半个小时。
　　那就什么也来不及了啊！

　　伍一强撑着要起身，被尔百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着，我不在乎其他人是死是活。”尔百扣住伍一的下巴，“你是影大人的寄生体，你就绝对不能死，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但也仅仅是保护你而已。”

　　伍一动弹不得，只能被她扣着下巴看着她。
　　伍一咬了牙。

　　“我不能死，对吧？”伍一勾了勾嘴角。
　　尔百愣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伍一抓起从自己肚子里抽出来的那个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你不跟我去救妈妈和伍拾。”伍一冷笑一下，“我就死。”
　　尔百咬了牙。

　　“就那么重要吗？！”尔百一把抓住伍一的衣领，“老子现在就把你绑起来，我看你——”
　　“你有种绑我一辈子！”伍一大喊，“没有妈妈和伍拾，我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啊！”

　　尔百愣住了。

　　“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啊！”伍一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泪来，“你们都是疯子，杀人不眨眼什么的，我才不要！你们没有家人，根本不知道家人有多重要！我宁愿我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看着她们死去啊！”
　　“她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啊！”

　　尔百还是头一回被人吼，一时间有点儿愣神。

　　“我不要这个破机器人！”伍一吧机器人拿下来扔远，从影子里拿出了时泣的缝合线。
　　尔百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你疯了！？”

　　“我没疯！”伍一大喊，“我要回去救人！”

　　伍一从影子里拿出一个毛巾，自己咬住毛巾，然后开始缝合自己的肚子。
　　就像他给时泣缝合身体那样。

　　好疼。
　　针扎进皮肉里的疼痛，线和针穿透皮肉时摩擦的疼痛，伤口原本的疼痛，线勒紧时的疼痛。

　　太痛了。
　　伍一眼前发花，他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想到伍拾和妈妈，他咬紧毛巾，生生忍住了。

　　原来时泣这么痛。
　　伍一想。
　　时泣那么多伤口，那么多缝合线，一定痛死了。

　　尔百被他吓到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急忙又给伍一喷了一些液氮。
　　伍一顿时感觉不到疼痛了。

　　“谢谢你。”伍一满头大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尔百惊魂未定，良久，这才说出一句话。

　　“伍一。”她说，“你骨子里也是个疯子。”
　　伍一笑：“谁知道呢，也许吧。”

　　也许他也是个疯子。
　　他曾经尝试过那种用自己的血做药引熬药的偏方，只为了让伍拾多活一点儿时间。

　　他做了六个月，做到自己贫血。

　　伍一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疯的。

　　“算了我们走。”尔百在自己的机械臂上操作了几下，她的摩托车随之从远处跑来，“我送你回去。”
　　伍一试图爬起来，但是使不上力气，还是尔百伸手扶着他，他才爬起来。

　　尔百看着他，良久，别过头去没说话。

　　从堤岸到家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尔百开的车特别快，两个人五分钟就到了家。
　　伍一救人心切，车没停稳就往下跑，脚下一软摔在地上，他摔在一堆烂菜叶和积水里，脸上沾染上污浊。

　　尔百其实不能理解伍一这样的行为，但是看到伍一这么着急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筒子楼的街道狭窄污浊，空气中蔓延着腐烂的垃圾的味道，有时候伍一错觉自己也是这一堆垃圾的其中一个。

　　就这样默默无名的腐烂下去，成为多余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污浊。

　　“哥哥！”

　　伍一猛地停住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伍拾缩在垃圾桶后面，探出头来望向伍一，脸上是血液和泪水混起来的一塌糊涂。

　　“伍拾！”伍一脚下发软，却还是跑过去抱住了伍拾，“你怎么样？”
　　伍一把伍拾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有几处擦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伍拾一看到伍一，就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怎么回事？”伍一把伍拾脸上的血污擦掉，小心翼翼的把伍拾的眼泪抹去，“不怕，不怕，哥哥在呢。”
　　“哥哥……妈妈，妈妈被凌灵哥哥……”伍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凌灵哥哥，凌灵哥哥把妈妈，把妈妈杀了——”

　　伍一愣在原地。

　　凌灵……把妈妈杀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伍一努力的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小拾，你在，你在说什么呢？”
　　伍拾哭得更凶了，她紧紧拽着伍一的衣袖，放声大哭：“凌灵哥哥把妈妈杀掉了——”

　　伍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好似有谁在他脑子里扔下一颗炸弹，把他的脑浆炸裂开来，四处迸溅，彻底的毁灭了他的脑子。
　　妈妈……被凌灵杀了？

　　杀，杀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凌灵不会的。

　　凌灵不会的。

　　“他是个比狗还卑劣的东西，一旦你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会后悔的，傻瓜。”
　　“他杀了很多人！懂吗？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是他亲手杀的？！”

　　凌灵……真的不会吗？

　　刚好尔百跑到伍一这里，问道：“伍一，你在干嘛？”
　　伍一抬头望向她，泪流满脸。

　　尔百愣住了。

　　“你，你到底怎么了？”尔百有些慌张，她早就忘记了怎么处理悲伤这种情绪。
　　伍一把伍拾的手和尔百的手放在一起，说道：“尔百，帮我照顾一下伍拾，我去，我去找妈妈。”

　　尔百愣愣的握住伍拾的手，有些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去吧。”
　　她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子。

　　伍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冲向家的方向。

　　左拐，在右转，伍一终于看到了自己楼道口。

　　妈妈趴在地上，凌灵站在妈妈旁边，手里的弯刀砍在妈妈的脖子上。
　　妈妈的头在另一边。

　　伍一一下子跪在地上。

　　凌灵似乎看见了伍一，他亮了眸子，冲着伍一招了招手，要冲着伍一跑过来。

　　“他是个比狗还卑劣的东西，一旦你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会后悔的，傻瓜。”

　　伍一后悔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

　　妈妈，妈妈被他杀掉了啊！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单纯的冲着我笑？为什么？！

　　“别过来！”伍一大喊，“滚啊！”

　　凌灵停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抓住自己的衣摆又松开。
　　伍一的影子里没有刀，不然他真的想冲上去给他一刀。

　　伍一刚想爬起来，就听见凌灵惊慌的声音：“主人快跑！”
　　伍一回头，看见伍拾站在他身后。

　　伍拾的左眼下面浮现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花的纹身，眼睛里有两个十字浮现出来。
　　“伍拾？”伍一茫然。

　　“哥哥。”伍拾笑得温柔。

　　伍拾用手里的刀贯穿了伍一的心口。

　　“为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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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常年开着【神之瞳】消耗非常大，所以时泣吃很多也依旧很瘦，并且经常喝葡萄糖口服液，这也是尔百一直叼着棒棒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