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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   08

      孟栀舒醒来,躺在一张床上,手脚被锁着镣铐。
      前面的墙上挂了一个女孩子的巨幅黑白照。
      “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孟栀舒。

      药力并未全退,孟栀舒用力睁眼,瞳孔微敛——那是一张看起来很瘆人的遗照。
      那个女孩子瞧着有些眼熟,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头顶的光源很强,这房间布置得梦幻,粉色壁纸,水晶灯,是女孩子住的。
      墙上有正在运行的监控器。
      但最奇怪的一点是,窗户紧闭,不见阳光,仿佛一口即将封棺的棺材。

      四处没有活物,“啪嗒”一声,门锁被打开。
      孟栀舒侧头,被灯光照得口干舌燥。
      门外的影子由远及近。
      一个男人进来了,中年模样,五官并不精致,只是异常高大,头顶快戳到门楣了。
      檀耀:“孟小姐,别来无恙。”

      那人有一把阴戾的嗓子,令人极度不适。
      孟栀舒不认识檀耀,不挣扎,不惊恐。

      檀耀观察着孟栀舒的表情,她太冷静了,虐她的乐趣霎时少了一大半。
      他意兴阑珊地指了指墙上的照片,“这是我妹妹甄也,周邺京把她害死的。”

      -

      孟栀舒在四、五年前见过甄也。

      2017年,高考完,孟栀舒没有跟周邺京表白。
      如果以兄妹的关系相处,他们是一辈子的关系,多加一层束缚,她怕恋爱不成功,他们往后见面都尴尬。
      周邺京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到关键时刻,她犹豫了。

      出了考场,孟栀舒在微信里收到了孟慎南发来的大红包。
      周邺京来考场接的她。
      他记得给她买花,一束包装精美的铃兰花,还拎着下午茶和蛋糕,问她考得怎么样。
      孟栀舒还算有把握,甚至数学有考满分的可能,但她魂不守舍,到底要不要给他说啊,算了算了,再等等。

      周邺京在半途接到一个电话,要回公司。
      孟栀舒跟着他。
      他自己的公司她还是第一次正式地进去,办公区在一栋写字楼的顶层,装潢讲究。

      孟栀舒抬头,前台姐姐看看她,又看看周邺京,暗暗流露出暧昧的表情。
      孟栀舒说要下楼等,周邺京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进他的办公室。孟栀舒那刻有错觉,周邺京在拉着她昭告天下。可明明他什么也没说。

      周邺京的办公室有一个休息室,角落里有一口养宠物的小玻璃箱。
      孟栀舒:“你还养乌龟?”
      周邺京:“你送的啊。”
      孟栀舒:“我什么时候送的?”
      周邺京让她自己想。
      孟栀舒喜欢逛花鸟市场,每次逛完,收获满满,随手送他一堆东西。这只乌龟是她有年元旦节送他的。祝他长寿。
      两个人一对视,忍不住地傻笑。
      笑什么呢?他们也不知道。
      因为相互喜欢吧。喜欢一个人会发自心底的开心。

      周邺京:“暑假怎么过,来我这儿实习?”
      孟栀舒:“我还没成年呢,不要打工。”
      周邺京:“那先出去玩一圈儿?”
      孟栀舒在会客的沙发上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我刚考完呢好累,还没有落地感,总感觉晚上还要做数学卷子。”
      周邺京:“里面有床,去睡一会儿?”
      孟栀舒嘴上嫌弃:“有没有换床单呀?”
      周邺京:“今早才换的。”
      孟栀舒又问:“那有没有其他人去过?”

      周邺京推开休息室的门,“我有洁癖的,你不知道?你当我这地儿是哪,酒店?”
      孟栀舒拨了拨头发,挡住自己泛红的耳朵,“那我睡一会儿噢,不然我总忍不住去网上对答案。”
      周邺京:“嗯去睡,晚上带你去见识成年人的世界。”
      孟栀舒:“真的?那我要看脱衣舞。”
      “......”周邺京冷笑,“你还想干什么?”
      孟栀舒:“不是这个就别说了,那有什么意思啊,你话好多啊周邺京,一般帅哥话都少。”
      周邺京:“......”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深深地盯着她。

      周邺京那天专程理过头发,一看着孟栀舒就笑,这笑吧,特宠,别有深意。
      孟栀舒隐隐觉得这天会不一样,有事会发生。

      孟栀舒睡醒,办公室里有人在谈话。
      她走到门边听。
      周邺京坐在沙发上,前面还站了一个女孩子。
      俩人的谈话并不愉快。

      周邺京表情严肃,“你叫甄也?第一,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来我这里,于公,属于越级汇报;于私,你刚刚说这些话非常唐突。第二,很抱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甄也喜欢周邺京,发痴发狂的地步,读大学时乔装打扮跟踪他,非法收集他的信息,毕业后从加州追回渝州,隐姓埋名进了他的公司。
      她觉得,他该是她的。
      下午的公司小群里都传,周总的小女朋友来公司了。所以到了晚饭时间,她终于忍不了,来找了周邺京。

      周邺京拒绝甄也,拒绝得直接:“抱歉,如果你是为了我来这里,不是因为热爱这份工作本身,恐怕你不能继续留下去。”
      他并不享受别人对他的崇拜和爱慕,麻烦。
      但换成孟栀舒来说这些话,他会觉得兴奋和欣喜。

      甄也被拒绝,面露困顿,变得沉默,表情极为痛苦地偏了一下头,然后跑了出去。

      周邺京没察觉甄也的神经质,转头看见孟栀舒站在休息室门口。
      周邺京从冰柜里拿了矿泉水给她,“过来。”
      孟栀舒低头喝水,“这么好看的美女都不喜欢哦。”
      周邺京:“她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

      后来的事,孟栀舒都不知道。

      甄也原名檀甄也,被周邺京被拒绝后,主动从公司离职。
      她去了国外,不知道跟谁搅一起了,怀孕了,她又再次回国找了周邺京,挺着肚子指名点姓要他“负责”。

      那是一个冬天,周邺京处理完今璐熙的后事,和孟栀舒也在吵架,多事缠身,他在公司停车场看见甄也,甚至想不起她是谁,他没理会她,开了车就走。
      然后第二天,周邺京早上在会议室里主持会议,只听楼底一声巨响——甄也从周邺京的公司楼顶跳了下去。
      后来警方和法医介入调查,证实甄也的死与周邺京无关,她生前患有严重的精神病。

      檀耀失去檀甄也,有气没处撒,扎实地恨上了周邺京。

      -

      晚上八点,天黑透了。
      檀耀让人把孟栀舒带到别墅的天台上。
      他身边跟了五六个大块头打手,带了管制刀具。
      那些人给孟栀舒的双手捆上绳子,把她按在天台边,随时准备把她扔下去。

      楼底下是一段盘山公路,像极佛教里的六道轮回。
      这里不是渝州,地形崎岖,孟栀舒没来过。
      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手机被扔了,手上的戒指也没了。戒指里,原本装有定位器,那是周邺京给她特制的,她小时候经历的那次绑架,吓坏了他。

      檀耀想让孟栀舒死个明白,跟她仔细地讲了讲让周邺京去联姻的事。

      孟栀舒:“你就为了你妹妹,恨周邺京?他跟她的死没有半点关系。”
      檀耀竟歪着头笑了笑,“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她不能喜欢别人。”

      孟栀舒听明白了:檀耀因为甄也对周邺京的喜欢而嫉妒,又因为甄也的死对周邺京怀恨在心,所以檀耀想方设法地让周邺京娶别的女人。变态的逻辑闭环。
      这就是檀耀的报复?迁怒无辜的人?简直荒谬。他偏执,走火入魔了。
      孟栀舒身受无妄之灾,只觉可笑。

      那檀耀绑架她是为什么?

      檀耀打了一个电话,挂断后盯着孟栀舒,“孟小姐,你命真好,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周邺京快到了,一个人来的,他的确在乎你,但你大概不能活下去了。”

      项家手握周继垣的把柄,却一直没动静,檀耀去问,项嵘改了口,说他卖周邺京一个面子。
      檀耀跟项家闹翻,索性自己动手,他不想看周邺京替周继垣还钱,只想看周邺京痛苦。
      从周邺京的私人行程看,孟栀舒是他唯一的女人,他倒是宝贝她得很。孟栀舒是周邺京的死穴。只要孟栀舒死了,檀耀的计划一样奏效。只是死太便宜她了,活着受煎熬才是真的遭罪。

      孟栀舒双手被绳子紧紧地捆着,被人从楼上抛下去。
      后背撞向楼体时,她痛得难以忍受,但始终没发出声音,如果她流露痛苦,会给他带来施虐的快感。

      檀耀低头看了看孟栀舒,用刀在绳子上割开一个极小的口子。
      受重力牵引,绳子会慢慢、慢慢地断开。
      “孟小姐,你可要撑住啊,在周邺京来之前,千万别摔下去了。不过,摔下去时你可以体会一下,甄甄当初到底有多疼。”

      他们一行人走开,天台上渐渐没光了。
      孟栀舒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黑,她浑身发抖,试图用脚蹬在墙体上以减轻重量,没撑住,她又重重地悬在半空。
      绳子断开的声音,一寸一寸地割据她的神经。

      夜色在给时间守丧,每分每秒都是讣告,孟栀舒感到头晕,渐渐陷入昏迷,冷意刺骨,四周有巨大的风吹来。

      -

      传说人在濒临死亡时,会看遍自己的一生。
      孟栀舒又梦到了2017年的夏天。

      那天甄也表白失败,从周邺京的办公室离开后,周邺京看着孟栀舒,正准备要说些什么。
      俩人之间的暧昧到了临界点,有些话就要呼之欲出。
      他的手机响了,医院打来的。

      也是六月八日那天,今璐熙突然病重,周邺京不得不赶往医院。
      今璐熙到了肺癌晚期,那几年周邺京创业之余,一直在照顾他妈妈。
      孟栀舒知道周邺京是非常重情重义的人,她跟他去了医院。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今璐熙抢救无效,走了。
      盛夏的雨水足,街上时常湿漉漉的,孟栀舒一直陪着周邺京,取消掉毕业旅行。亲人在眼前离世的苦,她最了解。

      今璐熙出殡的前一晚,周邺京跟孟栀舒讲,他问过自己名字的来由,邺京,一生业障,忧心京京。
      周邺京:“我妈这一生并不幸福,她不爱我爸,所以也不太亲近我。婚姻使他们痛苦,偏偏又脱离不了。”
      孟栀舒张开手,抱紧周邺京,她拍了拍他的背,“我在呀,会一直在。”
      周邺京也抱紧了她。还好她在,这是他的自由和救赎。

      之后的暑假,周邺京忙着今璐熙的后事,孟栀舒和他一个月没见。除开周邺京出国读书那几年,他们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大学开学前,孟栀舒在自家院子里见到周邺京,他正要回自己家,看上去很疲惫,她知道他不好受,只是远远地跟他打一声招呼。
      还是小时候好,她那时抱着洋娃娃,拼命往周邺京怀里塞,以示自己对他的喜欢;长大了,好像什么事都要三缄其口。
      那年夏天唯一的好消息,是她高考成绩不错,考进了国内顶尖的学府,不靠运气,她肯定考不到全市第一。数学没有考到满分,她想起周邺京说,他负责。
      过了这么些天,她不喜欢周邺京了。
      她爱他。
      但寺庙里的那个心愿,还没有圆。
      从那个夏天起,孟栀舒养成了抄写心经的习惯,她相信那一句:度一切苦厄。

      十二月时,周邺京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孟栀舒玩翼装飞行的视频,他找到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时周邺京才知道,孟栀舒偷偷玩这种极限运动好多年。
      孟栀舒心里烦闷,跟周邺京吵架,问他是谁,凭什么管。他说是她哥,还搜她租的公寓,把她的装备都扔了。孟栀舒也生气,她说哥哥不会随便进妹妹的房间,孟慎南就不会这么没分寸。
      吵完架后,周邺京也想哄,好好跟孟栀舒说说话,但家里刚办完丧事,终归时间不对,没那个心情。

      大一寒假,孟栀舒回到渝州考了驾照,孟慎南送了她一辆车作为成人礼。
      她那天心情不好,也许是冬天太冷,很难开心。她找了一个家里没人的下午开车出去,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的车速很快,过了隧道一路开到江边。
      开了一阵,她发觉后面有车在按喇叭,让她靠边停。

      周邺京截停了孟栀舒。
      他也是偶然在路上碰见了她。
      她那车开得嚣张,横冲直撞,他看得胆战心惊,连忙追了上去。
      他踩了急刹,走到她那辆车前,撬开车门把她拉出来。

      孟栀舒有一阵子没见到周邺京了,他还是那模样,高大挺拔,生气时两道浓眉拧着,脸又瘦又酷。
      男孩的狂烈,男人的觊觎,周邺京身上都有,孟栀舒被那种眼神烫得淋漓尽致。
      肾上腺素刺激大脑,周邺京想都没想,把孟栀舒搂过来,低头吻下去。
      孟栀舒傻了,抓着周邺京的手臂,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被压在车门上。
      周邺京双手捧着孟栀舒的脸,呼吸急促,轻咬她的嘴唇。她此时的鲜活,裹着西出阳关故人绝的丧系浪漫,他迫不及待,不准她再逃,出手捉住她。
      他不是不知道,孟栀舒去北京读书后,太多的富二代都喜欢她这款,他不能冒这个险,白生生让他们之间多出一个人来。
      孟栀舒呆了一会儿,青涩地回应。初吻原来是这样,在大雪将至的冬天,漫长的,偏执的。
      周邺京最后吻一下孟栀舒的嘴角,准备给她一个交待。
      孟栀舒先开口了,带着沙哑的奶音:“周邺京,不如你跟着我过吧,省得你以后再追我。”

      一年后的十二月二十三日,孟栀舒满十九岁。
      他们俩都在北京。
      周邺京送了孟栀舒一只喜马拉雅包,吃完饭他送她回自己的公寓。
      孟栀舒没让周邺京走,随便找了一部电影看。
      她甚至提前叫了同城快递,买来一堆0.03。
      周邺京开门取完快递,在心里默算,她不够年龄,还有三年才可以领证。

      电影看到一半,孟栀舒关了灯,坐在周邺京腿上,“哥哥。”
      周邺京轻轻地吻她。在一起一年,他没有碰过她,她该被珍视。
      黑暗中,孟栀舒的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不喜欢怕黑的感觉,你帮我忘掉好不好?”
      孟栀舒长得美,腰细,身材柔媚,存心诱惑时周邺京根本抵挡不住。

      那晚气氛到了,俩人吻得停不下来,中间分开过,看着电视他们又抱在一起吻。
      孟栀舒的毛衣里面是一整套白色的内衣,她把周邺京往床上引。
      周邺京要疯了,“真想好了?”
      孟栀舒点头,“想。”
      她躺着,被他压着双手时还是怕。
      孟栀舒眼神雾蒙,又很信任周邺京,“我不会,哥哥,我不会。”

      周邺京也没有经验,但男人总有无师自通的手法和本能,他说舒舒我亲亲你好不好。
      他看见了孟栀舒的文身:栀子花编织的菱形图案中闯入了一只鲸鱼,花纹勾勒得别致,像是尸骨永存的爱情遗迹。
      女孩子的第一次多珍重,不该潦草,周邺京几乎在膜拜她的身体。
      孟栀舒这才知道,神魂颠倒是在他唇之下。

      孟栀舒搂着周邺京的脖子,内心期盼。
      他记得保护她,拆开一片安全套,也好温柔。
      周邺京是很有仪式感的男人,“舒舒别怕,我爱你。”
      孟栀舒偏过头呜咽,抓紧他的背,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类似蝴蝶在骨骼之间复活春天。
      周邺京低头吻孟栀舒,哄她,取悦她。
      孟栀舒开始接纳夜晚,爱上周邺京给她的失重感,属于他的味道流入了心脏。

      经过夜的栀子,开完整了。
      周邺京那晚把孟栀舒搂进怀里,“舒舒,你以后说一声怕,只要你说,我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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