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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昭昭病好的差不多时,晏缜已经做好收兵的准备,他同闵征一起驾马登上鲈丘的高台之上,远方连绵的山脉间铺了几条似绸的细流,田埂上有包着头巾,挎着竹篮挖野菜的农妇结伴而行。

      几日前的战争仿佛远去了,一切都回归平静。

      高台上风大,闵征掩鼻咳嗽了几下,提醒道:“将军,此处风大,不可久留。”

      晏缜不屑的冷哼一声,“大丈夫何惧风沙?切莫同那妇人一般,见风便倒。”

      说着想起了什么,问道:“闵征,那女人的病应当是好了?”

      闵征点点头,说:“听人说,昭昭姑娘如今精气神不错,想必是好了的。”

      “那明日便回京吧。”晏缜随口一说。

      闵征又试探的提了一句,“那陶文林的事儿......”

      “谁?”晏缜一时没想起来。

      闵征干笑几声,“昭昭姑娘的哥哥.....嗐,我携两队人马从绍康赶往鲈丘与将军汇合时,遇见流寇正劫杀来往的商队,无意间搭救了这落魄的书生,他称自己是鲈丘人,还帮忙引了路。这陶文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要将昭昭姑娘送予我作为报答,闵征深知一切不过是因为将军的庇护,推辞不过,便将昭昭姑娘送到了将军的营帐中,还望将军莫怪。”

      晏缜闻言冷哼一声,“这读书人的心眼,倒是比蜂窝都多。”

      闵征亦是读书人,闻言也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闵征等了许久,都没听见晏缜再说什么,心里想着许是没戏了的时候,晏缜忽然发话了。

      “回京后,同那张尚书打个招呼。”

      晏缜打马而归时,想那女子应当还在营帐中,掀帘进去,环顾四周,却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人呢?”晏缜的表情并不算好。

      “昭昭姑娘拎了旧衣物,说是要去浣衣。”守卫的士兵回道。

      晏缜瞧见营帐内衣物被叠放的整整齐齐,书册也好像被整理过一般,他不再说什么,解了马缰绳便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闵征跟着他,心里倒有些不详的预感。

      驾马沿着附近的溪流寻了一圈,并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晏缜手上的青筋在跳,他的声音无比的冷,“那女人跑了!”

      闵征也是心惊胆战,“将军....这......”

      “闵征!”晏缜冷笑着,“回营帐,取我的大刀来!”

      闵征闻言禁不住汗涔涔,终归是没有反抗,驾马便回了。

      晏缜在鲈丘待的这半个月,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地形,要想找个人,倒也不是难事。

      那女子病才好,又娇弱至此,定是跑不了多远,晏缜在心里想了几条路线,东西两侧皆有士兵镇守,南侧地形极险,不可跨越,惟有北方才撤了几队人马,唯一有机会逃的便是此处。

      晏缜驾马往北走,直至看到一片辽阔的土地才停止了前行,看远方荒无人烟的样子,想必那女人还没有赶到。他骑的是马,算着脚程,忽然想来个守株待兔。

      这边的昭昭,往东走已然碰了壁,见许多士兵站岗巡逻,只得调转方向,最终选择往北走。

      她穿的是晏缜给她的深色衣服,倒也不算十分显眼。

      遇到水洼,她捧了些水洗了洗脸,走的远了,她浑身都已经湿透。

      几日来,她一直在好好吃饭补充体力,纵然军营里的大锅饭烧的难以下口。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才端了自己的衣物同守门大哥寻了个方便,女子的贴身衣物自然是要由自己亲手洗的,在这个方面没人会为难她,再者,她养病的这几日,全军都知晓将军营帐里住了个女人,甚至于,连杀人不眨眼的晏缜,都会亲自为这女人更衣喂药,昭昭若是想出来,自然是没人敢拦的。

      昭昭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溜走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她只是想回家罢了。昭昭这几日犹如身处炼狱,晏缜的凶残可怕她是见识过的,她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明明她和哥哥在一起吃饭.....

      她大脑里有个念头飞快的闪过,几乎是同时,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哥哥怎么会害她?

      明明他最疼自己了。

      犹记得几日前哥哥去他乡办事,途中搭了商队的便车,没想到遭遇流寇,他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哥哥仍是惊魂不定,幸得路过的英雄好汉搭救,才保住了一命。

      他回到家里,便和自己说了这样一件事。

      他说当时遭遇危险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昭昭,他若是死了,昭昭该怎么办?

      母亲早逝,父亲在陶文林十二岁时就因病逝世,那时的昭昭才八岁,这几年来,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昭昭做绣品换钱维持生活,陶文林闲时找些散活儿维持生计,这么多年的清贫生活没有让陶文林放弃做学问,他仍旧是寒窗苦读,终于拿了乡试的第一名。

      自哥哥拿了乡试的第一名,鲈丘的县令往自己家走的便勤了些,时不时送写书籍和财物过来,他们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

      原以为只要一路考上去,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曾想鲈丘会引来蛮人作乱,他们烧杀抢虐,无恶不作,陶文林只得暂停考学,在家里挖了个地窖用来避难。

      ......

      昭昭越想越难过,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哥哥了,不知道哥哥该有多担心自己!

      昭昭擦了擦眼泪,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她拄着路上拾来的木棍,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前方的芦苇长的高了,她一层层的剥开障碍,等她终于走出了芦苇荡,却见一匹白色战马旁边立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她的嘴唇忍不住在颤抖,这不是晏缜还能是谁!

      她立马转身回去,飞快的穿过芦苇荡,想要向来时的路跑去。

      只是刚出了芦苇荡,面前便站着闵征,他牵着马,冲昭昭微微鞠了一躬,道了声“失礼”,便一把将昭昭送上马背,接着,将那马鞭狠狠地甩在马臀上。

      昭昭吓惨了。

      她被闵征抓下马,跪倒在了晏缜的面前。

      风呼啸着吹过,昭昭浑身一个瑟缩。

      闵征把刀递了过来,晏缜慢条斯理地擦着刀刃。

      昭昭的心脏在狂跳,面前这个宛如地狱罗刹都男人仿佛执掌着她的生死,这一幕仿佛几日前她刚见过。营帐中那个被他砍下的人头,此时将要换成她的。

      她身子瘫软了下来,头竟是一下都不敢抬。

      “跑?”晏缜拿刀指着昭昭。

      闵征看的也是胆战心惊,只得用脚轻轻踢了踢昭昭,轻声提示道:“抬头!”

      昭昭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她眼睛瞥见冒着寒光的刀正不偏不倚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身子瞬间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你可知在军队里,没有上级的命令就私自出逃的人,该当何罪?”晏缜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

      “不....不知....”昭昭被吓得面无血色。

      “闵征!”晏缜又唤了一声。

      闵征明白晏缜的意思,半带威胁地陈述着后果:“按照律例,其罪当诛。”

      “将军!”昭昭哭出来,“民女不是逃兵!”

      “闵征,无关人等擅闯军营,如何处置?”晏缜斜了闵征一眼。

      “回将军,重打八十大板,押入天牢。”看着面前被吓得不轻的昭昭,他都有些不忍吓唬她了。

      昭昭闻言又是一惊,重打八十大板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还跑吗?”晏缜盯着昭昭。

      昭昭不住地摇头,“不....不跑了.....”

      闻言,晏缜径直将大刀丢给闵征,一手抓住昭昭后脖子的衣领,便将她提了起来。

      昭昭整个人缩在马背上,晏缜随后上马,扬鞭策马奔腾,马蹄声声入耳,昭昭僵直着身子,宁可抓着马鞍边缘,也不敢再往后靠近晏缜一下。

      到了营帐外,晏缜先下了马,往上瞧一眼,那女子如受惊的兔子,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这一路跑过来,只怕被磕撞得不行了。

      晏缜伸手拍了拍昭昭,接着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肩,便将昭昭拉了下来,昭昭双腿发软,险些立不住,只得强撑着站定。

      晏缜进了营帐,昭昭立在原地,四处望了望,犹拿不定该不该随他一同进去。

      没多久闵征也赶回来了,见昭昭还惊魂不定地立在帐外,颇有些怀疑地问她:“昭昭姑娘,将军罚你了?”

      昭昭瞧见闵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仍是防备着,却因为惧怕,只能回了句:“不曾。”

      “既如此,为何不进去?”闵征自当是瞧见昭昭的动作了,仅有的一点良心,让他只得提醒两句,“昭昭姑娘,将军纵然平日里脾气大了些,人却是好的,你既已跟了他,只要听话些,他决计不会为难你的。”

      昭昭这几日只觉得像梦一样,忽然听人实心劝了自己两句,那些委屈、惧怕如决堤潮水般泛滥,她眼巴巴地看着闵征,忍不住求他:“大人!您跟将军求个情,放昭昭走吧!昭昭....昭昭也不知怎么一醒来会在将军的营帐里,大人!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放昭昭一条生路!”

      闵征闻言有些狐疑,反问道:“昭昭姑娘,你....这是不知情?”

      “什么?”昭昭没听懂。

      闵征叹了一口气,“昭昭姑娘,你是不是有一个哥哥,叫陶文林?”

      昭昭越听越觉得不妙,闵征的接下来要说的话仿佛将要印证那个可怕的猜想,她声音也染了几丝惊慌,“你怎么知道我哥哥?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别误会。”闵征不想说太多,再多聊几句,便会有多一分的不忍,他言简意赅:“多日前,我们曾无意间救了令兄,令兄感恩图报,我们百般推辞,仍拗不过令兄。几日前,他便将你送入军营.....”

      “什么?”闵征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昭昭闻言几乎站立不住,她双目圆睁,“你....你们骗我!不可能,我哥哥怎么会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骗我!”

      闵征见她心碎不已,难以置信的样子,只在心里暗暗叹口气,听她声音拔高,又恐惊扰了晏缜,急忙拉着她的袖子到偏处,拱手让礼,为其细说利害。

      “昭昭姑娘!”闵征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才循循善诱:“明日将军就回京了,你只需要乖顺些,将军会给你一个好的归宿。你哥哥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将军原也是不知情的。你哥哥陶文林颇有才气,只是时运不济,仕途不顺罢了,你跟着将军听话些,他是手眼通天的人,你哥哥的事情,他也会帮忙照拂。”

      昭昭的眼睛透出浓浓的悲哀,听了闵征的话,她慢慢的,也不再哭泣。

      闵征原以为她听进去了的。

      谁想到,昭昭仍不死心:“大人,您同将军说说情,昭昭实在想念兄长,可否放昭昭一马,来日昭昭必结草衔环,报答大人!”

      闵征长长地叹口气,“昭昭姑娘,你何必那么倔呢!你不了解将军,将军这人一旦收了你,必不会再放你回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大人!”昭昭泪痕未干:“横竖昭昭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将军不会放在心上的,求大人可怜可怜昭昭,昭昭实在是害怕将军.......”

      “昭昭姑娘——”闵征忽然变了语气,“不要再说胡话。我们救了你兄长,原是不求什么回报的。是令兄想了许多法子,才把你送到这里,虽说战乱差不多也平息了,但是这里仍是军之重地,擅闯军营可是要砍头的!昭昭姑娘,我也实话跟你说,倘若那天晚上将军没有瞧中你,我定会将你再送回去。可是你既已服侍过将军,此事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想了想,闵征还是给昭昭提了个醒:“昭昭姑娘,如果将军没有提让你走的事儿,你必不要提,此类求饶的话,万不可再说了。你心里明白,此事错不在将军,而在你兄长。将军真要追究起来,令兄纵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闵征心里明白,晏缜可从没有瞧中过谁,既然看上了,就没有再送回去的可能。

      况且,那陶文林拼死一搏,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前途无量;赌输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晏缜,倒愿意给他个云梯。

      “昭昭姑娘,把眼泪收一收,你该进帐去看看了。”闵征行了个礼,又威胁道:“方才你也是瞧见了的,将军手里的大刀,可是锋利无比的。”

      昭昭只得回了帐篷。

      远远地,看着昭昭的背影,闵征替自己委屈了下,在晏缜身边,这红脸白脸,都得自己来唱。

      营帐中,晏缜正在案几前写着什么。见昭昭进来,脸上也无甚表情。

      昭昭站的离他远了许多,面朝着他行了个礼。

      晏缜整个人坐在那里,宛如一个活阎王,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压力。

      毕竟是被吓得狠了,昭昭可没见过晏缜和颜悦色的模样,她印象中的晏缜,一贯是凶神恶煞的。

      晏缜头都没抬,食指点了点桌子,昭昭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她会了意,忙不迭走过去给晏缜倒茶。

      可离他近了,她害怕,因此一双手偏怎么都稳不下来,倒杯茶,竟也洒了一些出来。

      那一小滩水渍,明晃晃的,莫名让昭昭想起了晏缜的刀光。

      他斜了她一眼。

      只消一眼,昭昭便跪了下来,“将军恕罪!”

      “你很怕我?”晏缜问道。

      昭昭不知如何回答,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晏缜鼻腔冷笑了一声,“软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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