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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 ...

  •   瓶儿如她所希翼的那样出了府,说是被发卖出去,可是如今的人牙子已经寻不到几个了,虽然说是覆春楼出来的,但也是模样周正盘靓条顺的年轻姑娘,价格再放低一些,都没经别人的手,就被一个壮汉买了回去。

      那壮汉将她扛了回去,一把脱开衣衫,大骂晦气。

      “我还以为那高高在上的覆春楼出来的女人能比秀人院强上天去呢!没想到是这样的破烂户!亏了我那五两银子!”

      他啐了一口,又向瓶儿扇来一个巴掌,这巴掌扇的她脑子嗡嗡作响,口中涌出一股血。

      这壮汉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粗绳来,在瓶儿的脖子上绕一圈再系个结,就这样拖拽着出了门去。

      这处地方大抵住着的都是他的兄弟,他一路亲热的喊过去,又将这个狗样的、裸露半个身子的女子给他们看:“这是我自覆春楼买的姑娘,你看这模样这身段,怎么样?”

      “哟,自覆春楼买的姑娘?三槌你出息了啊,这可得花不少银子吧?”

      一个汉子用手中棍子撩开瓶儿下身的那点布料,给他们看:“呵,这是个长了东西的。”

      三槌被人揭开了这事,心中有点恼:“我这才发现呢!我要去覆春楼找他们的麻烦去!平白给我卖个这样的破烂货!”

      “你买这姑娘时不觉得她格外便宜么?”众人笑了起来:“你不占这便宜又怎么会被人骗?”

      三槌越听越气,比初时发现瓶儿这事时还要气恼些:“我这就找几个兄弟打上覆春楼去!”

      之前揭开瓶儿布料的那人嗤笑一声:“我们威虎堂里可是有令的,覆春楼不能动。”

      “你敢违抗堂主?”

      轻飘飘的一句将三槌彻底压垮,他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灰溜溜地将瓶儿又拖拽了回去。

      这一夜,三槌的屋子里惨叫声连连,被邻住着的汉子砸了三次门。

      天一亮,瓶儿的魂魄就离了体。

      她恍恍惚惚往天上飘,等有了一点神来,就回到了覆春楼中。天色发白,婆子起了床,在井边打水梳洗,厨房也冒起来炊烟。

      五月初的日子,清晨微微有些凉,婆子们都还裹着秋衣。那道小门也开了来,一户农家将菜送了进来。

      丫头们醒的比较晚,快午时了才醒,一个个的哈欠连天。却还是强撑着去洗漱,将脸埋进脸盆里,吞吞吐吐。

      瓶儿随着风开始向西边飘,那边是龟公住着的地方,却也有一处辟的清净,瓶儿生前最为熟悉,她来过许多次——是崇拓的住所。他隔壁就是怜奴,这是他亲自向摩辞罗讨的,所以就算怜奴再不情愿,也还是住了进去。

      崇拓还在房里,瓶儿飘了进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瓶儿依稀认得几个字。

      崇拓突然开了口,吓得瓶儿一颤,以为他发现了自己。

      仔细一听却是——

      “难不成这病真就没法治?”

      “我不信。哪有治不成的病?”

      他每一句之间都间隔着时间,瓶儿要不是在这房内没见着其他人,还以为他是与人在说话。

      崇拓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真没法治?”

      “可是那死了的姐姐为人最是清雅。她不该死的。”

      “这世间......好人都不该死的。”

      “是啊,真是我痴心妄想,这样的地方,得这样的病死去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或许这是解脱。”

      他不再说话了。

      瓶儿飘到他的面前,看他在流泪。她慌了起来,飘出了屋。屋外是一个娇媚艳丽的少年,瓶儿认出这是怜奴,见他媚态更甚从前,心里一时也有些怜悯。

      她与崇拓玩的那些日子,也是真心将怜奴当弟弟看的。

      怜奴其实十分聪慧,虽然没人去夸奖他的这一天赋,众人都只将目光放在他过于出众的容颜上,但他的聪慧是遮掩不住的,只是被盖去了荣光罢了。

      怜奴正犹豫要不要去敲崇拓的房门,他近日与陈芜有了一个计划,他第一时刻就想起来崇拓。崇拓是最不愿待在覆春楼的人,带着他一同离开,也算扯平了他当时害的崇拓入覆春楼的事。

      一阵风轻轻吹过,竟将崇拓的房门吹开来。

      怜奴愣了一下,走了进去。

      “你在哭?”

      崇拓将眼泪用手擦掉:“我没有。”

      怜奴问道:“你在为谁哭?”

      崇拓顿了顿,答道:“前不久去世病逝的那个姐姐。”

      “是她?也对,她还给你送过画,你喜欢她?”

      “并不是什么都要和喜欢扯上关系的,我只是惋惜她的薄命罢了。”崇拓握紧了拳头,“若她有另外一个身世,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为流传天下的一方大家。”

      怜奴以为他说的是身为女子颇为不幸,扯嘴笑道:“依我看,便是男子也成不了气象。看看你我,不是覆春楼的人,不也依旧困在覆春楼中。”

      崇拓看着他:“你早已被卖进了覆春楼中,又怎么能说不是覆春楼中人。”

      “□□日跟一些妓女混在一起,也把自己当妓女了不成?”怜奴的指甲嵌入了肉内:“你可还记得你的姓氏?你可还记得家中父亲、祖父的荣耀?”

      “可是父亲、祖父都已不在了,家中除了你我已经没人了!”

      怜奴眼角的媚色还在,眼睛却没了媚态,只厉声道:“所以你就在此窝着,甘心当着这样的医师。若是被父亲母亲用心栽培的人是我,若是叫崇拓的人是我,我们家怕是也不会散的这样干净。”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家已尽了命数了!”

      “也罢,我不该与你多说的。”怜奴不想再看他,他出了去。
      大概这天下能懂他的人不多了。

      远处有丫头跑了过来,脸上还有郁色的怜奴心中平静了些。他向这丫头迎了过去,他想,这世间能懂他的人就在眼前了。

      这个丫头瓶儿也熟悉,是她的好姐妹陈芜。

      瓶儿会心一笑,不再看他们二人。她向楼内飘去。

      就在此时,摩辞罗睁开了眼睛。

      有了这铁片在,她对魂魄的感知比以往高了许多,瓶儿刚进楼中便被她知晓了。摩辞罗毫无怜悯地想,才出楼一天,瓶儿便已死去,这外面的光景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铁片轻震,瓶儿已受了召唤而来。

      “大人....”瓶儿的魂魄乖顺地躬身。

      “你死了倒是比活着时乖。”摩辞罗笑了一下:“你可有悔意?”

      瓶儿摇了头:“前事如同风飘雨落,皆已过去。”

      摩辞罗许是也没想到她生前念念不忘的事,死后便真成云烟雨了。

      她想起死后还要向罗妈妈索命的两个女鬼来,一时之间愣住了,痴痴的想着那些事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留你。”摩辞罗把玩着那铁片:“你出了覆春楼,鬼差自会来寻你,将你投进阴曹地府里。”

      瓶儿点头,随后便飘了出去。

      摩辞罗待她走后,喃喃道:“原来人死后,性子也是会变的。”

      “如果我死了,又是个什么模样呢?”

      “殷姑娘存了死志,她且能寻死。我比她强大许多,却连死都求不了,说不定她还在那地府嘲笑我呢,笑我看似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

      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声。

      这轻飘飘的叹息声,此时已在乡下农庄安置下来的王二小一家自然是听不见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来农庄是避难来的,如今一看才觉得艰难,农庄里并不是平白无故就有吃喝的,地也都是各自家中祖传的,要不就是一些王爷侯爵的地,是有世奴在此世世代代种地的。

      王二小的妻子吃喝不好加上两个孩子日夜啼哭,很快就憔悴了下去。

      王二小此时也听说了城里被威虎堂持着安稳了下来,心里也是有些悔意,便又打算带着这一双儿女回了城里去。正要入城时,在外给两个孩子换尿布之时,巧遇上埋伏在外的蛮族支队。

      两个孩子嘴里塞进了他们刚换下去的尿布,在伪装好的牛车上,两双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娘呜呜咽咽。

      王二小与妻子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他忽而心念一动想起了摩辞罗给予他的那一缕黑发。忙向妻子问道:“我那抽屉里的锦囊你可帮我收拾上,带着了?”

      他妻子见他这等危急时刻还在想这摆子事,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从他身上噬下一块肉来,“那东西,我早与你丢了!你好大的脸面,还想让我帮你收好这种丢我份子的东西!”

      王二小知道她已见了里面的发丝,一想到最后的护身符也没了,心如死灰一般,低着头就在那等死了。

      一队汉子从他们身旁的另外一条路过了去,王二小低丧着头,自然没有注意到,而他的妻子一张嘴巴张张合合,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看一眼孩子,还是没有开口呼救。

      许柏梁胯下一匹骏马正马不停蹄地往京城里赶,他得了消息,茜姐儿生产下了一个女儿。

      他的喜色早已从心里溢了出来,一张微黑的脸上容光焕发。许柏梁忍不住在脑子里想到,他与茜姐儿的女儿,该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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