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春楼》快乐柯柯子

44、第四十三章

　　覆春楼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一场情事过后，莲姐儿背靠着杨斜躺在床上。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细瘦的胳膊，上面是被杨斜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以前的杨斜从来不会这样，他一向温柔眷待她。生怕弄疼了她，就算在床上也是先取悦了她，再行那云雨之事。

　　杨斜以前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覆春楼里一些姐妹就笑他，说他一副懦弱的模样，压根就不像个男人丈夫的。

　　她当时便在心里悄悄地想，也不是男人就一定要凶莽的，温柔相公也是相公。莲姐儿就爱杨斜这副模样，从小，她身边的男子便是一个个的凶悍模子。

　　莲姐儿记事时就见她爹喝醉了去打她娘，打的娘起不来了，他便又脱了裤子，骑在娘的身上干那苟且之事。

　　她最初推过一次，将爹从娘的身上推下来。

　　是成功了的，爹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她一推就倒了下去。莲姐儿正想去扶娘起来，却看见娘用那种眼神看她。

　　说不出是怨恨还是埋怨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莲姐儿怔住了。她以为自己是救了娘。

　　娘不算重的一个巴掌将她拍醒，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娘.....”小小的莲姐儿捂着脸哭出了声。

　　“滚出去！”娘将自己袒露出来的胸脯用手遮住了。

　　爹终于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身子向她靠近，莲姐儿心下有些害怕，直接跑出家了去。

　　她的泪痕未干，坐在自己家的台阶之上，愣愣地发呆。

　　也许是年纪太小，她心里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路过的混小子三两步跑过来，扯着她娘给她编好的辫子，嬉笑道：“你爹又大白天的喝酒啊？”

　　他用力扯着莲姐儿的辫子，莲姐儿吃痛正想要叫，又想起娘的眼神，她抿嘴忍住了，只是眼泪不听劝还是往下流着。

　　这混小子还想透过门缝往屋里去看，莲姐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将这小子推倒在台阶之下，她眼睛睁地圆滚滚的，看着他滚落下去。

　　“你居然还敢推我！”这小子自地上爬起来，手握成一个拳头。

　　莲姐儿闭了眼睛，等着拳头落在身上。可是没有，莲姐儿又睁开了眼睛，村尾穷书生的儿子替她挡了这拳头。

　　“疼吗？”莲姐儿看着他脸上青紫的伤口。

　　“你下次就当没看见就好了，他打我最多打两三拳，也不是很疼，我过两天就会好了。”莲姐儿低着头看着台阶上零散的砂石。

　　“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子怎么能看着女子被欺负呢？”他咧嘴一笑，又扯动了伤口，立即痛的咧牙咧嘴起来：“我爹教我的是一句大儒的原句，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莲姐儿也没读过书，她望天想了半响，才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啦，我爹教我是为了考功名的，你又不用考，不用知道的。”他看了看莲姐儿：“我要回家去了，我爹给我布置了功课，我还没有写完。”

　　“你可以教我认字吗？”莲姐儿想了想：“我爹那有一本孙子兵法呢，可是我连封面那几个字都看不明白。”

　　他笑出一口整齐的牙，立马又成皱巴巴的模样：“明天，我还会来，你在这等我。”

　　莲姐儿愣了愣：“好.....好。”

　　杨斜伸手抱住莲姐儿，喃喃道：“明天....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莲姐儿心念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快要跃出胸膛来，她微转了身子，见他两眼紧闭，一副睡熟的模样。

　　她轻轻启唇：“明天，你真的还会再来吗？”

　　杨斜许久都没回应，莲姐儿不禁有些失望，只是这样看着杨斜也是安心之事。她看着杨斜柔和的面容，慢慢闭了眼睛。

　　突然杨斜的胸膛微震：

　　“当然.....如果能得隆阳世子的喜欢.....功名利禄朝堂诸事才有我的躬身之地。”

　　莲姐儿紧闭的眼皮颤了一下。

　　覆春楼大厅的灯火也都被丫头们吹熄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她们手里的小灯笼发出微弱亮光。

　　一个丫头打了个哈欠，她手里的灯笼没拿稳，直接掉了下来。

　　她蹲下去捡，却见那圆滚滚的小灯笼落进一个桌下，她揭开厚厚的桌布，她那灯笼果然在那。正想伸手去捡，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自那灯笼旁边一看———

　　一时之间，眼泪就涌了出来，脑袋一片空白，直到身边的小丫头们都过了来，她才反应过来，尖叫出声。

　　“啊！！！”这丫头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她满脸通红：“这里有一只男人的脚！”

　　厅里刚熄的灯此时又被点亮，邵青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来。

　　她一看，心凉了半截。

　　卢菱说的没错，躺在地上的果然是隆阳世子。

　　“快将隆阳世子扶起来！”邵青叫道。

　　几个小丫头用了力气去抬他，“姐姐，他的脑袋后面有血！”

　　邵青只觉后背发凉，若是隆阳世子死在覆春楼.....
　　她扶了椅子这才站直：“快去请崇拓来！”

　　小丫头跑着去了，邵青再看一眼那昏迷不醒的隆阳世子，脑子有些发昏。

　　“再去请摩辞罗大人下来。”这事她已经摆平不了了。

　　摩辞罗手里攥着那块铁片，今天这铁片格外不一般，好像有些发烫，她想，这个夜里怕是要发生些大事来，不然都对不起这铁片显灵。

　　“摩辞罗大人，你可睡着了？”有小丫头在门外唤她。

　　“什么事？”摩辞罗将铁片收好，起了身。

　　“隆阳世子被人打破了脑袋，丢在我们桌下.....邵青姐姐已经派人去请崇拓大夫了。”

　　门开了。

　　摩辞罗露出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让小丫头说不出话来的脸来。

　　“大.....大人”小丫头结巴起来。

　　“晨姐儿呢？”

　　“不知道.....”小丫头低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许是在房里睡着。”

　　摩辞罗微皱起眉，“你叫龟公将覆春楼大门锁起来。再叫人去晨姐儿的屋里看看。”

　　“是。”

　　邵青见摩辞罗下来，眼见着松了口气。

　　“隆阳世子可还有气？”摩辞罗问她。

　　“性命无碍。”崇拓抬起头看她，他手下不紧不慢还在给隆阳世子包扎伤口。

　　摩辞罗这才看到他，“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既然他总归死不了，那就不必再管他。”摩辞罗看向邵青：“你带人去守着覆春楼大门和往日送菜的小门。”

　　邵青一下子愣住了。

　　摩辞罗看向她：“能有机会打伤隆阳世子的人只有晨姐儿。”

　　“这样大的口子，晨姐儿哪有这个力气。”邵青还有些犹疑。

　　摩辞罗看的出来，她的犹豫不是晨姐儿的力气，而是晨姐儿叛逃覆春楼之事。

　　她也不再多说，带着几个小丫头上了楼。

　　“大人要去查晨姐儿的房。”一个丫头悄悄在邵青耳边说，“姐姐也快些去门前守着罢，若是真让她逃了出去，那可就完了。”

　　邵青点头，僵硬地踏开了步子。

　　覆春楼的老人离的离，逃的逃，死的死。也不知道到了最后，能剩下几个人。

　　外面，可真不一定能好过的。

　　小丫头在前方带路，摩辞罗跟在后面，覆春楼已经有了年头，木梯有些不牢靠了，她们这一行人踏上去，出来一阵声响。

　　上楼的木梯附近，有姑娘探出头来看。

　　摩辞罗对她们招招手：“别怕，没有什么事，你们回去睡罢。”

　　如今世事惨淡，经济低迷，外有流寇山贼，内有偷盗扒手。覆春楼的客人也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在床榻之上压碾一阵便走了的，留宿覆春楼的客人屈指可数。

　　姑娘们便都清闲了下来。

　　可这对于覆春楼来说绝不是好事。

　　湖里捞出来的珠宝金银只能救急，不能日夜救济覆春楼的账本。

　　空悬山.....若是当时得到空悬山。

　　摩辞罗敛了眼眸，继续踏上木梯，木头发出咯吱的声音。

　　“大人，这就是晨姐儿的房门了。”

　　摩辞罗抬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环视一圈，果然没人。摩辞罗走去床榻触碰凌乱的被褥，没有余温。

　　又将两个布枕翻看。

　　“她走得倒是快。”摩辞罗声音轻轻：“也不知道她日后会不会后悔。”

　　“大人....”一个丫头指指晨姐儿的梳妆台：“晨姐儿好像留了东西。”

　　一块白布罩在那东西上，隐隐透出一点轮廓，像是裹尸布，总之看着就挺阴森的。

　　小丫头们都往后退了一步。

　　摩辞罗将那白布揭开，露出一整盒匣子的金子银子来。

　　“八百两.....”她喃喃，“竟然没给自己留退路。”

　　摩辞罗摆了摆手，“去将邵青叫回来罢，不用守着门了，晨姐儿早已离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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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也太坑覆春楼了，摩辞罗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