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对》子瀛

14、零十四

　　短暂的伤感立马就被理智扇飞，在凌云云要变脸准备再次喊“道士调戏宫女”前，冷连山率先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进偏殿门后。

　　同时，刘伊晚和许晓冲进院子。

　　凌云云挑眉。冷连山这小子学聪明了。转念一想，倒也不意外。冷连山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载过第二次。这小子通常都会在这个人要再害他第二次前，借着要害他人的手，让他们自食恶果。

　　这倒给凌云云提了个醒。他要是真的对付冷连山，现在一定要一击致命让他没有任何翻身可能，废了他元神，让他再也无法继续这条修仙路，一辈子做个凡夫俗子。如若不然再过几十年，按照冷连山有仇必报的性子，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了……一想到冷连山以前对付妖魔鬼怪的手段，凌云云就头皮发麻。

　　一来他在思考长期对付冷连山的策略所以没动，二来他第一次躲过了刘伊晚和许晓，这次再冲出去，保不齐要被他们拉去皇帝太后面前证明冷连山真的调戏宫女，到时候又给荣娘惹麻烦。

　　思前想后，凌云云决定不闹了，乖乖地被冷连山捂着嘴，没动。

　　“刚才还听见说话声，怎么没人？说了师父明日就要在这里设置祭台，让他把这里打扫干净，”刘伊晚环顾四周，“那小子不干活跑哪去了？”

　　许晓捡起地上的扫帚，“肯定是偷懒，走，去告诉师父去！”

　　“师父正在和陛下禀告明日法事议程，我们现在去不好。”刘伊晚一拍额头，“我就说他不可能真辟谷这么久还这么精神！应该又是去御膳房偷东西吃了！走！咱们去御膳房！”

　　“对！走！”许晓扔掉扫把，跟着刘伊晚离开了院子。

　　“他们走了。”冷连山松开凌云云。一开始他还有些不安，怕他挣扎吵闹，使劲儿悟了半天才发现怀里的人压根没反抗，也松了些，但还是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吵闹，把外面的两个人叫回来。

　　法事将至，这猫妖的身份真的被牵扯出来，被朝中大臣知道，免不得又会将矛头引到养猫的那位宠妃身上。更何况如今宠妃有孕，是陛下唯一的骨血，若是被他人利用，说是什么妖孽降世，平白牵连无辜。

　　朝野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冷连山见惯了市井腌臜手段，不过是编了个说法明目张胆地来到朝堂上罢了。

　　两个多月里他也时常会见到这只猫妖。这只猫妖总是抱着另一只小橘色的猫躺在草地上，树上晒太阳，要么就坐在容妃的膝盖上吃烧鸡，看着无忧无虑，十分快活。

　　从第一次见他，他要么古灵精怪，要么自在舒坦，可今日他既不闹腾，也不舒坦，甚至连和他吵闹都不积极，被他抓着捂嘴也不挣扎，松开他以后，就原地靠着木门坐下，低着头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了？”冷连山单膝蹲在他身边，“是不是饿了？”
　　凌云云抬头：“怎么，我饿了想吃人，你让吗？”
　　冷连山：“不让。”
　　“那你费什么话——”
　　“不过你实在饿得难受，”冷连山挽起衣袖，把手臂递给他，“可以喝我的血。”

　　冷连山脑袋烧迷糊了吧？

　　反正他让的，不吃白不吃。凌云云当即咬住眼前白嫩的手臂，但他没咬死，见冷连山并没躲闪，挑了挑眉。虽然冷连山口感还挺好的，但若是真的被自己吸一波，明天的法事两个时辰的法事十有八九是撑不住的。

　　到时候做着法事，小道士中途晕了，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的确够冷连山被刘伊晚他们笑话的。

　　若是平时，凌云云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冷连山的机会，但此刻他一门心思想找到给皇帝续命的办法，想到这些事就更烦了，索性嫌弃地推开他：“得了，就算你把血都给我，也不够我塞牙缝的！”

　　冷连山皱眉看着手腕两排粉色的牙印，有些无奈：“宫中精气混杂，并不利于修行。而且明天法事，也会对你不利，若你凑得太近免不了要受牵连……你还是早些离开，去些天地灵气富足的地方才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谁稀罕在这破地方，还不是因为怂皇帝要死了，丢下荣娘孤儿寡母的……”凌云云敲敲脑壳。

　　“你怎么知道陛下中毒之事？”冷连山诧异。皇帝说当初为他确诊的御医，也都被太后赐死了，中毒这事儿只有太后和他知道。师父刚带冷连山来皇宫前，他给皇帝占了一卦，算这皇帝活不到明年正月，结果皇帝单独召见他的时候，他实话实说，没想到皇帝就把实情告诉了他。
　　后来，也会偶尔问他占卜……问的最多的，就是目前最得宠的那位容妃。

　　“那怂皇帝以为我是只普通猫，自己郁闷的时候自言自语来着！”凌云云托着下巴，愁眉不展，“你们正阳宗也没什么好法子吗？”

　　冷连山摇头。陛下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师父。但师父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荣娘那么好，怎么就没个神仙高人来帮忙呢……对了！神仙！我怎么早没想到！”凌云云一把抓住冷连山的衣领扯到跟前，“我有个法子能救皇帝，你帮不帮忙？”

　　没见到皇帝前，冷连山有过很多想象，也有很多不满。他流离失所的那段时间生活太苦，心里存了太多怨恨。怨恨总要有个出处，否则就会自戕，他当时怨恨的对象就是皇帝。他想的很简单，这世间人无论是信奉神佛，还是王权贵胄，都不过是因为软弱，寻个庇护，若信奉归顺不得庇护，总有一日是要反的。

　　但皇帝，又有谁在庇护他呢。

　　“帮。”冷连山追问，“你有法子？”

　　凌云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像是对冷连山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皇帝的毒需要换血洗髓，这术法我虽然知道，可你们没有一个法力够格操控者术法的……索性明日做法事，你们要请神仙来，到时候求哪位神仙借点法力用用，说不定能成！”

　　“找神仙……借法力？”冷连山刚入道未满一年，从来都是师父让学什么就学什么，只知道法力需要自己修行，还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法子，有些疑惑，“这能行吗？”

　　“我肯定不行，神仙见了我，别哪个不长眼的把我收了去，”凌云云盯着冷连山，“你可以。”

　　“我？”

　　冷连山看看自己。虽说满门师兄弟们都说他天赋异禀，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天生修道的人才，但冷连山并没有实感。师兄们问他是否有什么心法所得，他都说不知道。师兄们因此在背后说他自私，不肯分享心法，怕他们修习速度追上他。

　　可他真不知道。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师父的要求去做，什么都没想。

　　“对啊，你！就是你！除了你，你那几个师兄弟还有谁能行的！我总不能和你师父说吧！你师父估计不等我说话就要灭了我……这样，我今晚教你个阵法，你好好练练，如果运气好，真抓住一个愿意帮忙的神仙……到时候再借个能存放法力的法器……肯定没问题！”凌云云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有戏，把冷连山抓得更紧。

　　这猫妖说的话冷连山倒是听懂了。但这法子太不合规矩，冷连山还是需要消化消化。

　　凌云云见他没表情又不说话，心里有些犯怵，认为冷连山八成是因为自己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生嫌隙，不肯帮忙。但这毕竟事关荣娘，凌云云按下心中不悦急躁，放软了语气对冷连山说：“你要是愿意帮忙，我保证以后都不找你麻烦了！”

　　这段日子，冷连山只看到这猫会对那位宠妃打滚卖萌，没想到他化人形时也会服软，一时有趣定睛看着他问：

　　“你为什么这么帮那位娘娘？”

　　“我愿意。她对我好，我就帮她。别人对我不好，我也对他们不好。”凌云云不知道冷连山怎么扯到荣娘了，焦急地扯着他衣领站起身，“你到底帮不帮啊！”

　　“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知道你是要我帮忙，还是要下阵法害我。”冷连山已经打定主意这忙他是必然会帮的，但他又想看看这猫妖无助焦急跳脚的模样，刻意冷起脸。

　　“……”冷连山这话说的倒的确令凌云云无法反驳。但凌云云并不想告诉他，云云这个名儿，其实是冷连山给他取的。当年荣娘叫他“肉包”，后来他接手了朱玉阁，姑娘们都唤他“公子”，他也不觉得名号有什么用。

　　直到被冷连山捆了，说他无名无姓不好，才说他以后就叫“云云”了。
　　重活一次，他才不要冷连山给他的名字呢！

　　“我，”凌云云眼珠一转，“我叫大冶。”

　　“大冶？那你姓什么？”冷连山追问。

　　凌云云：“我姓倪——”

　　“御膳房也没有人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宫女还以为我们去偷吃的！呸——”窗外再次响起许骁的骂声。

　　“晚上我去找你！”凌云云变成猫，跳出窗外。

　　这时候刘伊晚走进大厅。

　　“倪大冶…”冷连山皱眉，“你大爷？”

　　“好啊，不但偷懒，你还学会骂人了！”刘伊晚一把抓住冷连山，“走！跟我去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