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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钝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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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妧做着长长的梦,一个离奇古怪的梦。
昭武十年,谢皇后于紫微城中难产,历时三日无法产下胎儿,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萧玄策一怒之下连杀十多名太医。
谢皇后是萧玄策结发之妻,但多年未有生育,年近四旬方怀孕,萧玄策更是喜不自胜,这个孩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或是嫡女。
寝宫内谢皇后已经痛得死去活来,萧玄策近身探视,谢皇后满脸汗珠,肌肤触之如火。
“陛下,妾不行了,只是这腹中孩儿还未生下来,未知是男是女,不忍心也跟着妾去了。陛下,你且用剑划开妾的腹部,将这孩儿取出来,也好留他性命。”
萧玄策泪如雨下,拉着谢皇后的手道:“梓童,休要如此说,你再忍忍,朕已在民间张贴求医榜,定会有神医助你娩下孩儿。”
两夫妻正在垂泪,忽听到近侍王力士来报,一名癞头道人揭了求医榜,声称能让皇后产下胎儿。
“快宣。”萧玄策此时哪里顾得了许多,只要能救谢皇后的性命,不管是什么人都要请进来。
那癞头道人进入皇后寝宫,探视皇后面色,把脉后,言说胎儿手拽住谢皇后的肠子所以生不下来,现在只用针在胎儿手上一扎,那胎儿受疼便会松手,谢皇后便能生下孩子。
这说法匪夷所思,但此时谢皇后出气多,进气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癞头道人持针扎在谢皇后腹部,顿时谢皇后感觉身下一坠,只听得婴儿啼哭声,已然产下了一个孩儿。
那孩儿是个女婴,皮肤白皙如雪,肤若凝脂,粉妆玉琢,虽刚出生,俨有倾国倾城之色。
萧玄策抱着女婴喜不自胜,便要赏赐癞头道人黄金万两。
癞头道人不受黄金,只说要抱一抱这刚出生的小公主,萧玄策便应允了,那癞头道人伸手在小公主的脸上摸了摸,将小公主交给萧玄策后飘然远去。
这厢谢皇后看着爱女欣喜若狂,忽然见到爱女左眼皮上有一块指头大小的青记,遂用手去擦,不料那青记越擦越大,任是用清水也洗之不去。
梦到这里萧妧陡地醒来,睁开眼,沈亘坐在榻前,手里握着一只小碗,正在给她喂药。
“沈大夫。”出了一身的汗,萧妧更感虚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我在哪里?”
“在元帅的营帐里,你吐血晕厥了。来,你喝点药。”
萧妧张开嘴,饮下药,她瞧着沈亘道:“沈大夫,你一直在这里吗?”
“嗯。”
“那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了,元帅会责罚你。”
“没事,是元帅让我照顾你。”
萧妧想,一定是元箴怕自己死了,他就不能折辱自己。“沈大夫,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沈亘笑了笑,继续喂她饮药,道:“阿妧,我就要离开军营了。”
“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顿时萧妧大吃一惊。
“也不知去哪里,可能先回老家。”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就这一两天吧。”
萧妧沉默了,沈亘是她在军营中唯一的温暖,如果沈亘离开,就会留下她独自面对严寒。她很想劝沈亘留下来,或者说让他带她一起走。
可是都不能说,她如此丑陋,所有的希望都是奢望。
而且她也不能走,如果她偷偷离开了,元箴就会认为大夏悔约,从而找到借口攻打东都。
“你老家有娘子吗?”
“我一个糟老头子,又老又穷,娶不起妻。“沈亘笑道。
他其实很年轻,虽然一把大胡子看起来像四十来岁,但面上的皮肤却像年轻人,尤其是眼睛,天上的星星也没他的眼睛光亮。
如果刮掉胡子,他说不定比元箴还要俊。
萧妧撑着起身,沈亘忙道:“你肺腑间有伤,别起来。”
“没事。”萧妧坐起,从脖颈取下一块红线系着的玉佩,这是她从小佩戴的玉佛,价值不可估量。“沈大夫,这块玉你拿着,以后换些钱娶妻。”
沈亘愣愣地瞧着她。
“你拿着吧。”
“好。”沈亘接过玉佩放到怀中。
萧妧不再说话,这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说什么也是徒生伤感。
“阿妧,以后我们还会见面。”
萧妧点头,其实心中一点都不确定。“沈大夫,我想靠在你肩上,可以吗?”沈亘的肩膀那么宽阔,靠在他的肩上一定会很暖和。
“当然可以。”沈亘的身体向前移。
萧妧眼中露出笑容,便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宽阔的肩膀上果然有源源不断的暖意,将她滑出的眼泪瞬间烘干。
营帐的门前传来咳嗽声,萧妧赶紧抬起头,只见元箴脸色极是难看,眼神不断在她和沈亘的面上梭巡。
“你可以出去了。”元箴的声音冷到极点。
“是,元帅。”沈亘将药碗放在茶几,起身走出营帐。
萧妧看向沈亘的背影,直到沈亘的身影消失。“怎么你还舍不得他走?萧玄策当初应该把他选为你的驸马才对。”元箴讥笑。
也是,一不小心选错驸马,换来的可能是一个皇朝的毁灭。
元箴见她不吱声,心中益发有气,这个女人居然敢在他的营帐中和别的男人相拥,简直对他是巨大的侮辱。“你没死,就赶紧给本帅下来,把本帅的床榻都弄脏了。”
“抱歉。”萧妧赶紧下床。
“算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反正也被你弄脏了,本帅再安置一间营帐居住。”瞬间元箴改变了主意。
“元帅,你不是要退兵一百里吗?”
“退兵一百里?你这么不听话,在本帅的军营杀人,本帅怎么会退兵,一里都不会退。”
元箴捏起萧妧的下颌,他瞧了一会,手又滑到萧妧的脖颈,稍稍用力,萧妧便不由吐出舌头。“你现在更难看了。”
萧妧几乎无法呼吸,眼睛也翻了白眼,但她还是没有开口求饶。
元箴先松开了手,萧妧鼻端这才呼吸到空气,濒死的感觉并不可怕,相反是一种解脱,在元箴的掌控中是生不如死。
“萧妧,守好你阶下囚的本份,不要见个男人就露出你淫|荡的本性,免得有辱本帅的名声。”
元箴仍是为刚才看到的一幕生气,不管怎样他曾经是萧妧的驸马,这种关系把他们牢牢绑缚在一起,萧妧的举止都关乎他的名誉和尊严。
“元帅,我和你只是仇人,没有其他关系,你不必担心会影响你的名声。”
萧妧否认了他们之间有别的关系,也就是表示并没将他当成自己的驸马,反而是他对这个关系认真了,过于在意,这个发现让元箴恼羞成怒。
“看样子你是看中沈亘,要不本帅作主把你嫁给他?”元箴大力地揶揄。
“谢谢元帅的好意,萧妧容貌丑陋,配不上沈大夫,沈大夫将来会有很好的妻子。”
元箴哈哈大笑,但他还是心里不爽,急于要扳回一局,道:“本帅现在就把沈亘找来,如果他愿意娶你,本帅马上为你俩办婚事。”
“不可。”萧妧赶紧阻止。
元箴哪里会听,命人找来沈亘,沈亘一进来便见萧妧严肃的神色。
“沈亘,等你半天了。”
“元帅,不知何事找小人?”
元箴瞥了萧妧一眼,道:“沈亘,本帅问你,你可中意她?”
沈亘一头雾水,不知元箴是何意。“元帅,小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只须告诉本帅,你中不中意她?如果你中意她,本帅马上把她嫁给你,今日就为你俩办婚事。”
沈亘瞧着萧妧,向元箴拱手道:“元帅,小人身份低微,配不上华阳公主,而且华阳公主是元帅未过门的妻子,小人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
“胡说,本帅没有未过门的妻子。沈亘,你只说愿不愿意娶她?”元箴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沈亘咬着嘴唇,他不再看萧妧,低头道:“抱歉,元帅,我不能娶华阳公主。”
元箴心中舒爽无比,沈亘的回答很合他的心意,他摆手道:“好,你回去吧。”沈亘走出了营帐,没有回头,元箴斜睨萧妧,萧妧面色比之前更苍白了。
“看见没有?萧妧,不要见着一个男人就投怀送抱。”元箴开心坏了,如果报仇要一直像这样报,那才是真正地报仇。
杀萧妧太简单了,但从精神和尊严上打击到萧妧,就非常难,幸好老天给他送来了一把刀。
刀太锋利,被杀的那人反而没什么痛苦,所以杀人要用钝刀,就像这样用钝刀割萧妧的肉,她才会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