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反贼在此恭候多时》一把野火

20、如花美眷

　　马车上萧妧仍在熟睡，面颊上红红的，嘴里低声呓语。“沈大夫。”她梦中犹自叫着“沈大夫”，可见对“沈大夫”是极为深情了。

　　沈亘伸手摸着她的面颊，暖意在他指间绽放，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他仍是很开心，能得到这世上最美女子的倾心，那也如同打天下那般艰难了。

　　“阿妧。”

　　萧妧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沈亘只当她醒了，不料她只是抓住他的手，嘴里咕噜几句又睡了过去。

　　“阿妧，我不是放弃你，是把你放在心里。”沈亘叹了一口气。

　　清晨火堆燃烬，烟雾袅袅，萧妧睁开眼，沈亘并不在马车内，而自己的身上仍是搭着他的衣裳。萧妧细心地折好衣裳，掀开帘子向外看，沈亘并不在外面。

　　顿时萧妧慌了，跳下马车，喊道：“沈大夫。”

　　不会是沈亘抛下她独自离开了吧，这样一想萧妧恨不得要哭出声。

　　“阿妧。”

　　沈亘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萧妧心中狂喜向他冲过去。“沈大夫，我还以为你不要我独自走了。”不由分说，萧妧抱住沈亘的腰部痛哭起来。

　　“我怎么会不要你，水袋没水了，我刚才去找水，你看，现在水袋装满水了。”

　　萧妧向他手中看去，他手里拿着水袋，水袋鼓鼓囊囊，果然装满了水。

　　“我以为你走了。”萧妧嘟起唇。

　　沈亘瞅着她脸上的泪珠心下叹息，她如此依恋他，他的那颗心又不禁开始向她倾斜。“我不会走的，阿妧，我会陪着你到天荒地老。”

　　像誓言的话让萧妧破啼为笑，她自己伸手擦掉眼泪。

　　这一日已近汉阳，入汉阳后，汉水便会汇入大江，汉水也就到了终点。

　　楚地多湖泊，落日斜阳映照湖水分外美丽，萧妧便要求夜宿山野中。沈亘拾了柴点火，萧妧便坐在地上逗弄那只野兔。

　　才这些日子，野兔长得比之前更肥硕了，以前需要绑着它的腿，现在不用绑着，这只野兔也不会跑，反而还会挨着萧妧的身子。

　　“等到了沈大夫家里，给你找一只母兔，你就不孤单了。”

　　萧妧伸手点着它的头。

　　据沈亘说，沈亘的家乡在庐山下，须还得行几日方能到。这些天萧妧心中不安，沿途虽未听到元箴攻打东都之事，但能想到东都的情况不好。

　　有时她也想回去，可又舍不得沈亘的温柔体贴，总是陷于两难中。

　　每每决定到明日便走，可是明日复明日，跟着沈亘也就到了这楚地。

　　沈亘在湖里捉了几条鱼，剖了鱼腹，用树枝穿过在火里烧烤。萧妧瞧着他聚精会神烤鱼的样子，虽算不得俊，但是很感人。

　　“我若跟着沈大夫回家，但再也离不开他了，可我父皇怎么办？大夏怎么办？沈大夫这么好，我却和他缘分太浅，有这几日的相处，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决定趁夜里回东都，不管元箴是要杀她，还是怎么样，只要能解东都之围便就随元箴。

　　鱼快烤熟了，肉香味四溢，萧妧馋得几乎流口水。

　　她抱着免子倚靠在沈亘身上，这样的人生，夫复何求？

　　可是终究要面对的是现实，如果她不回到元箴的军营，那她就会成为大夏的罪人，这个罪名就是她的父皇也承担不起。

　　“阿妧，给你。”

　　萧妧接过鱼，鱼烤得酥香，她咬了一口，虽然未用盐等调料，但味道非常鲜美。

　　“小心鱼刺，吃慢点。”沈亘又叮嘱她。

　　萧妧冲他眨眼睛，忽然间她明白了为何会对沈亘情有独钟，假若沈亘有孩子，他对待孩子就像是萧妧的父皇对她一样。

　　“你也吃。”萧妧撕半条鱼给沈亘。

　　沈亘没有接，笑道：“阿妧，还有，你先吃吧。”

　　小布袋里有馒头，冻得硬硬的，沈亘并不先烤鱼，而是烤了几个馒头，光吃鱼是吃不饱的，须得吃几个馒头才捱得住饿。

　　馒头烤得松软了，沈亘又先递给萧妧让她吃。

　　“沈大夫，你真好。”萧妧欣然接过馒头，她知道即使自己推给沈亘吃，沈亘也不会吃，他总是先顾着萧妧。

　　吃完后，两个人坐在火堆旁看夜色，这远郊的夜色凄清明亮，月光满河，星摇湖中，寂静盎然。

　　萧妧心中有无限的不舍，如果这是太平盛世，那她和沈亘一定就是世间最美满的一对。可是到今天了，她不能再拖下去。

　　“沈大夫，我想靠在你怀里。”萧妧脸红了。

　　“好。”

　　沈亘拥过萧妧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这样他抱着萧妧，萧妧抱着兔子。

　　“我想和沈大夫永远这样。”萧妧喃喃地说出自己心底的愿望。

　　沈亘没有说话，明日就要进入汉阳城中，那他必须在今夜换回慕容夙的身份，所以沈亘这个人就要消失了，他心里同样的不舍。

　　如果他不担负复国的重任，那他真愿意自己就是沈亘，和萧妧居于山野，老于山林。

　　萧妧的面颊挨着沈亘的胸膛睡了过去，沈亘低下头，轻轻碰触她的嘴唇，这如花美眷终究要暂时舍弃了。

　　身后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沈亘心中一凛，是张千在催促他。

　　沈亘看着怀中的萧妧，这是他心中的一片江山，现在要将她放下，可想而知会有多困难，不觉中，他眼角湿润了。

　　从四岁时，他就没流过泪，因为从四岁时他心中就没有取舍。

　　乌鸦的啼声又叫了一声，张千已经等不及了。

　　沈亘起身，抱起萧妧放入马车，他仍是脱下身上的衣衫盖在萧妧身上，又将兔子放在萧妧的怀中，然后他掖好马车的帘子，以免风吹进去。

　　做完这一切，沈亘向后面的小树林走去，张千正在树林里等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

　　“太子，明天就要进城，你不能再是沈亘了。”

　　“我知道。”

　　“那就不要捱时间，左不过就这几个时辰的事，太子换回身份也好适应，不然还以为自己是沈亘，露了马脚反而不好了。”

　　“现在太晚了，等明日清晨，我假说要去装水。”

　　张千凝视沈亘的面容，道：“太子，你捱这几个时辰有何用？迟早都要面对的。”

　　沈亘咬住嘴唇，能让他晚一点变成慕容夙，晚一会总比早一会好。

　　“太子，毫无意义的事不要去做，等到了明日清晨，你大概又有其他的说辞，这样拖下去对你并无好处，在你未功成名就之前，你不适合涉足男女之情。”

　　张千说的这些，沈亘都能明白，只是他还是盼望能多给他一些时间。

　　他握着拳头，拳头松开又捏紧，然后又松开。

　　“好吧，太子，那就等清晨。但是到了清晨，太子，你可不能再犹豫了。”张千瞧他实在为难，也不忍心再逼他。

　　顿时沈亘舒了一口气。

　　树林里寒鸦啼叫，但这是却不是张千发出来，只见月光中有一道纤瘦的身影在蹒跚。

　　沈亘瞪大眼睛看过去，瞬间他愣住了，树林中的居然是萧妧，她走得很快，一点都不迟疑。

　　张千瞅了沈亘一眼，道：“太子，当你还在留恋的时候，萧妧已经先放弃了你。太子，你应该要像萧妧一样才行啊！她为了大夏能放弃你，难道你就不能为了大燕就放弃萧妧？”

　　沈亘咬住嘴唇，是情才让他那颗心优柔寡断起来，总是患得患失。

　　“太子，女人和江山一样，只有能者得之，只要你得到江山，萧妧就还是你的，否则你一样都不能拥有。”

　　沈亘闭上眼睛，半晌他又睁开眼，道：“好吧。”

　　张千点点头，道：“太子，你想通就好，现在我就去拦住萧妧，你换了衣裳后马上赶来。”说着，张千便将肩上的包袱递给沈亘。

　　沈亘接过包袱仍是愣愣，他在想，如果萧妧不离开，什么都放下，那他是不是也会把什么都放下呢。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复存在。

　　张千快速地追赶萧妧而去，他的轻功极高明，没一刻便看到萧妧的身影。瞬间张千一个鹞子翻身，便跃到萧妧的前面。

　　萧妧只见一片黑影掠过，然后月光照在张千的脸上，张千眼中露出笑容。

　　“公主，我们又见了。”

　　萧妧心中大骇，运气真是太糟了，她迅速转身向后跑去，但没跑出几步，她又看到了一道魁伟的身影，那人的面貌落在月光中特别的英俊，身姿潇洒，端的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可是萧妧见到他却是又气又恨，竟是慕容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