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故里》不见知时

10、江南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去，海滩的湿沙上站着六个人，其中三个是陈黎岸他们，还有三个不认识，看样子是赶海遇到了同好，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身边的小女孩看着跟那女子十分亲密，但看面相的年龄并不是他俩的小孩。

　　牧酒酒是个天生的自来熟，握着铲子酒冲了上去热情打招呼，“你们好啊！”

　　裴思浩见他俩回来了马上给介绍道：“这是我们另外两个发小，我们五个一起来海边度假的，这个是小酒儿，那个提桶的就是陆观南。”

　　陈黎岸跟旁边那个陌生女子已经相聊甚欢，拖着人家的手臂来给牧酒酒介绍：“小酒儿，这两位是我们刚认识的朋友，这是小女孩是他们的妹妹。”

　　牧酒酒手上都是沙子，不好跟人家握手，笑着说，“你好啊！我是牧酒酒。”

　　“你好，我叫梁时一。”

　　“你好，岁桉。”

　　梁时一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活泼开朗的女生，但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大姐姐感觉，像是乘着轿子来海边晒太阳的布偶猫，旁边的男生倒生得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妖孽得不行，一看就是招女孩子喜欢的主儿，话不多存在感却不低。

　　几人站在原地聊了一会，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梁时一和岁桉是情侣，也是前面民宿一条街其中一家民宿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人是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旁边乖巧的小女孩叫岁欢，是岁桉的亲妹妹，小姑娘马上要考高中了，担心她压力太大，就从市区将人带到海边来玩两天。

　　小姑娘明显是不经常来这，看见什么都难掩兴奋地劲儿，说话时看着你，声音甜甜的眼睛亮亮的，简直要比她哥哥还招人喜欢。

　　几人聊着聊着，黄昏之时渐渐度去，天色越来越暗，岁欢突然问自己哥哥今晚能吃上这些海鲜吗，牧酒酒扫了一眼他们的小桶，发现他们捡的东西几乎都是要养一晚吐沙的，马上提议道，“我们那有好多昨天赶海捡的，已经吐好沙了，要不今晚我们一起烧烤？”

　　陈黎岸他们马上附和道：“对啊，反正海鲜有很多，也吃不完。”

　　岁欢听到很高兴，她马上回头问梁时一，“可以吗嫂嫂，就去我们家烧烤吧。”

　　“当然可以。”梁时一手搭在小姑娘的头上，“我们的房子就在前面，你们想去我们那吗？”

　　“可以啊！”牧酒酒兴奋起来，“那陆狗你们男生去我们民宿那把海鲜搬过来。”

　　他们自然没有意见，岁桉站出来说，“我去帮忙，一会给你们带路，绒绒你先带岁欢回去。”

　　“好。”

　　一行人在一丛椰子树下分开，四个男生继续往前走，梁时一则带着剩下的人拐弯走向了一旁的独栋民宿楼。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进门的时候牧酒酒借着门口昏暗的灯光看见小围栏门口的牌匾，上写笔画锋利地写着“黄昏”两个字。

　　梁时一注意到她的停顿，解释道：“其实这是一件摄影工作室，顺带民宿，能接纳的人并不多，我和岁桉都是自由职业者，平时也喜欢跟来自其他地方的朋友玩。”

　　“自由职业者！好酷！”牧酒酒刚高考完，正处在一个对世界充满期待的年龄，“为什么起名叫黄昏呢，一般人不都喜欢晨曦，朝阳之类的，比较有朝气。”

　　“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梁时一笑着说，“这样的生活不也很好吗？”

　　牧酒酒眼睛一亮，看着梁时一顿时有种知音无处寻，相见恨晚的心情。

　　陆观南他们带着海鲜到民宿门前小沙滩的时候，牧酒酒她们已经合力将烧烤架等东西支棱起来了，醋油辣椒蒜等调料的东西摆了一桌，就等着男生回来生火开始烧烤。

　　陆观南没有生火的经验，这项重任被安排给了岁桉，其他人开始处理那几大桶的海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几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你们原来是刚高考完来旅游的呀。”梁时一正在给大家切水果，“可以问问考试情况吗？”

　　“当然可以，反正考都考了，而且我自我感觉良好，肯定超常发挥！”牧酒酒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那很不错啊，有特别想去的学校吗？”

　　牧酒酒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回答不出来。

　　说来奇怪，他们五人考试结束这么多天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过学校的事情，仿佛大家真的考试结束都把这些事忘到脑后了，现在梁时一突然问起，牧酒酒才突然想到，学校这件事自己还没正儿八经地想过。

　　她马上用膝盖碰了碰蹲在她脚边洗螃蟹的陆观南，“陆狗，你有什么想去的学校吗？”

　　牧酒酒和陆观南成绩差不多，在班里算得上是成绩优异，过了就是何晚和陈黎岸，他们两个要逊色一些，再过了就是裴思浩，他的成绩就不是逊色一些，在陆观南眼里，裴思浩的分数他发着烧神志不清也能考出来，运气好的话勉强过本科线。

　　陆观南闻言抬起头，由下往上看了牧酒酒一眼，反问道：“你呢？”

　　岁桉生火结束后来帮梁时一洗水果，视线在牧酒酒和陆观南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突然笑道：“你们是浅州本地人？那考浅州大学应该会比其他省市的容易吧？”

　　“其实也没有，就是录取名额可能会多几个。”陈黎岸在一旁回答，她就非常想去浅州大学，并不想因为读大学离家太远，可惜她也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分数想上浅大怕是有些困难。

　　但牧酒酒和陆观南肯定行，说不定还能选上热门专业，她马上道：“不过以小酒儿和陆观南的成绩，浅大肯定可以的。”

　　“那不错啊，我们俩就是浅大的，推销一下，我们学校在市中心，出行方便，又大又漂亮，设施完善，奖学金丰厚，学校周围全是各种上市公司，实习机会多的是，浅州大学，全国排名前20的双一流，报了绝不后悔。”

　　岁桉将自己学校夸的天花乱坠，术语专业到穿套西装马上就可以去招生办上班了。

　　周围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梁时一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他以前给招生办拍过招生视频，广告词到现在都没忘呢。”

　　牧酒酒确实有些心动，她算是在浅州大学周边长大的，对这里环境也熟悉，要是选了其他的学校，要出市出省，回家一趟坐飞机都要四五个小时，一年只能见爸爸妈妈两次，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要分开……

　　牧酒酒还是将视线转向陆观南，陆观南也恰时望了过来，两人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对视了好几秒，陆观南突然开口，“你想报省外的学校吗？”

　　“……我还没想过。”牧酒酒实话实说。

　　“你们刚考完试，心里有很多想法是正常的，谁都有想过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以为那才是常态，其实等你们上了大学之后就会发现，留在省内，甚至留在市内上大学才是常态，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本地上大学，不愿意为了读书离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父母离开朋友出去。”岁桉认真地说，“而且浅州大学是一个很好的大学，你们幸运地刚好就在它周围长大，比别人少了很多的烦恼，不像有些人想要留在本地上学却苦于没有学校。”

　　牧酒酒将串好的虾递给裴思浩，一边继续话题，“我知道，网上不是有句话，父母拦住了我的志在四方，当舍友都在忙着订机票的时候，我却只想着怎么填满爸爸的后备箱。”

　　她其实从小没什么志向，在很多人都知道自己长大后要干什么要成为什么人的时候，牧酒酒完全没有想法，她尤其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大家长大后想成为什么，许多人都说了医生，警察，宇航员等等，只有牧酒酒说想变成家里的女主人，因为妈妈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她每天几点起床，吃怎样的早餐，可以吃多少颗糖果，放学可以不可以吃雪糕，都得听妈妈的，牧酒酒想成为那样的人，觉得那样掌控了全世界。

　　老师当然是哭笑不得，自此以后再也没跟牧酒酒提过这个问题。

　　但牧酒酒并没有因为没有志向就放任自己，她从小被教育的就是要将手头上的事情做好，既然不知道以后具体要干什么，那就先把书读好，先考出好成绩，为自己以后想到了要干什么做好准备。

　　在来海边之前，牧酒酒还是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到今天，认识了岁桉和梁时一，牧酒酒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丝念头，但不明显，她自己也还没完全想好。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牧酒酒没将它抓住。

　　晚上烧烤接近尾声，岁桉将投影和音箱抬了出来，在沙滩上组装了个露天KTV，陈黎岸歌星之魂马上燃起，海鲜也不吃了马上去抢话筒点歌。

　　牧酒酒和陆观南则找个沙堆直接坐在沙子上，面前支了张手工钉起来的木凳子放盘子，身后的椰子树上挂了一个大大的日光灯，下面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彩灯，此时彩灯一闪一闪，映在牧酒酒的头发和皮肤上，陆观南在给牧酒酒剥螃蟹，看着她吃得心满意足，心下一动，突然问到：“刚才烤鱼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啊？什么烤鱼？”牧酒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说，“哦，就刚才啊，岸岸突然说了句上大学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一起烧烤了，我就走了一下神。”

　　不仅牧酒酒走了一下神，当时陈黎岸说完这句话之后场面寂静了两秒，还是岁桉先开口说，“这有什么，交通发达，相聚就聚呗，况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家都住附近，想见面不容易吗？”

　　几人嬉闹一番，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现在陆观南重新提起，牧酒酒一时又陷入了刚才那个如梦初醒十分抗拒的情绪中，陆观南直视她的眼睛，问：“走神在想什么？”

　　“就……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散了，你看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家也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聚，结果根本没有，我连我初中同桌叫什么都忘了。”牧酒酒有些失落，“初中我们还是一个市的呢，都这样，别说上大学了，大家全国到处跑，肯定会有新的朋友，而大家都忙，根本没时间聚。”

　　在他们五个中，志向最明确的大概就是陈黎岸了，她想学韩语，她必须找一个有韩语专业的学校，浅州没有这样的学校，所以陈黎岸一定会离开，去很远的地方。

　　其实想到这个，牧酒酒并没有很失落，她反而很高兴，她支持陈黎岸去追自己的梦想，也支持何晚，支持裴思浩，回到陆观南这，牧酒酒突然就有些矛盾。

　　“你以后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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