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73、第 73 章 晋江独发

　　甘棠在杞县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但很快，北上的上虞东征军侵略其他城市的消息传到了甘棠和长云处，若他们没有到过五瑞城，没有受到五瑞城的反击，攻入其他城市的消息不会引起很大的反响，但而今他们携带着大量病人，转移阵地，此举足以逼得长云方面转移攻势，否则已经落入长云手中的城池很容易受到感染，那时候每一座城都会变成“五瑞城”，甘棠无形之中解了上虞西部的难题，将柏旻大半部力量吸引至东部，此举引狼入室，实在狠厉。

　　“五瑞城的够狠，竟然为了胜利，不惜草菅人命。那时疫有多可怕，三个月内直接病死了一座城，若是上虞人从东部进入中原，我们绝大部分的力量都会受到波及，她这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削弱两方。”

　　灵台皇宫内，苕三仪和森翼与柏旻在相商要事，那日他亲临杞县打听消息，并且绑架了甘棠，不料却负伤回来，着实将人吓了一跳。长云新主英明神武，何曾被别人刺伤过？森翼对当前局势堪忧，苕三仪紧急从西海岸回京，她回来时看到柏旻身上缠着绷带，冷静的脸再也绷不住了。

　　“吾主因何而伤？”她开完会，拉着一个侍卫问道。

　　“几日前主子去杞县调查敌情，不料被杞县城主所伤，所幸未刺中要害。”

　　“杞县？”

　　“苕统领久在西岸，不知那召南公主已经占领了东部三座城了吧？”

　　“她伤了主子？”苕三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紊乱，对那位公主的厌恶顿时又让她攥紧拳头，她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内的回答，深吸了口气：“好了，下去吧。”

　　她走在皇宫里，刚好见到海泽，他刚看见她，转身就走。

　　“殿下且慢！”她快步上前，海泽与她不熟，而且不想回答她接下来想问的话。但到底是同盟，直接拉下脸拒绝不太好，便停在原地，作疑问状。

　　苕三仪先是行了个礼，而后问道：“殿下这是着急去军营？不如一同前往？”

　　海泽与之不熟，没见过几次面，对她的过往只知道她是那个市场里被买卖的奴，曾叫他们帮助自己的弟弟，柏旻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念及其曾与甘棠屡屡相对，对她更是没什么好印象，但海泽还是维持表面的客气：“孤去太医院，与统领不同路。”

　　苕三仪感觉到对方不想与她久待，便直言其意：“殿下是为了东征军的事要去太医院？”

　　“孤没有义务回答你。”

　　“殿下曾经与召南二公主相熟，不知是否在东部与她打过照面？她伤了主子，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她本就没打算杀死他，若真动了杀心，你看到的就该是具尸体。苕统领似乎格外关注甘棠公主，你是西面统领，孤是东面统领，孤如何处事，还不需要他人置喙。在其位，谋其职，若擅自动兵，违法军纪，统领带兵颇久，不会不明白其中严重性吧？”

　　海泽言下之意，便是回答她的画外音，他早已看出她想去东面带兵的打算，这个女人表面看上去服从安排，但暗地里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暗查甘棠，若不是被甘棠识破，派出去的人再也探不出半点消息，如今还需来找海泽打听甘棠的事？

　　苕三仪略微尴尬，同时作深虑状，皱起了眉：“吾主对那二公主余情未了，怕是忍不下心，但她的存在，是阻挡吾主成就霸业的绊脚石，趁她还未成气候，作为臣子必当为主子扫除这些障碍。”

　　“统领心意已决，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个人能去改变的，统领天资聪颖，自当明白孤的意思。”海泽留下这句便走了，苕三仪看着那个敌国太子，表面上看透了他，但实际上却如自己的主子般参不透，她妄图去揣测这些贵人的心思，但到头来却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长云人人熟知，为何柏旻不对东部出手的原因，心照不宣保持沉默，不去触碰主子的禁忌，主子给了他们西部和中部安稳的地界，有的人已经在这里开始成家。

　　西部不惹东部，东部也不招惹西部，相安无事，但自出现了上虞这个变量，双方平稳的局面就打破了。苕三仪想不到当年柔弱的公主如此心狠手辣，用这样的计策，打算让上虞和长云鹬蚌相争，牺牲的不仅仅是双方的将士，还有沿途的百姓，她这是打算将召南的其他城都变成五瑞城吗？思及此，她立马折返回去，柏旻的书房永远都是大门紧闭，侍卫看见她，便直接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请她进去了。

　　“何事？”

　　柏旻永远对她不会浪费一个字，她也习惯了他的寡言，这是属于他的威严。苕三仪习惯性看着屋顶，屋顶上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上面起码有十个暗卫。

　　“您的伤怎么样了？”苕三仪站在台阶下，与他起码有一丈的距离。

　　“与旧时受的伤相比，不足一提，有话就说。”

　　“属下想去东部领兵。”她直言道。

　　“西部布防重要，一旦破了，我们的防线就会直接溃散，你守西部，责任重大，为何要去东部？就为了逞一时之快？”

　　“有……这方面的原因。”她在他面前无法撒谎，任何一点谎言都会在他利剑般的目光下显露无疑。

　　“因为她？”柏旻停下手中的笔，这时才抬头瞧她。

　　“是。”她自然明白“她”是谁，即使已经听出他的情绪，但还是直抒心中所想。

　　“哦？看来你很有把握战胜她？上虞选了五瑞城，却几乎全军覆没，她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与我们相持一年之长的上虞人击退，你连暗卫都插.不进去，还想与她一战？海泽与他相熟，她念及就请，尚且能保持双方的平衡，而你一去，必定会引起摩擦，惹怒了她，怕是连将士们的尸体，你都寻不全，你打算让他们去送死？”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您还要派人保护她？”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将最想问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若是一开始就把她除掉，怎还会有这样的忧患？”

　　“你认为我错了？”柏旻依旧坐在位置上，但苕三仪已经感觉到压力了。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不敢，属下会一直遵循您的决策。只是……有点失望。”她吞了口唾沫：“而且于兵法而言，早除后患，也是明智之举。”

　　“人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失望，只不过有的人会选择接受，有的人会选择补救。而有些失望，是无法补救的，若我对你失望，你会在我失望之前选择补救么？”他每每提及她，语气都会格外柔和，瞬息前，他的语气里充满着锋芒，而接下来却用柔和的语调说道：“她是召南公主，对日后长云和召南能和平演变至关重要，你以为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武力这一途径？”

　　柏旻说这话时没有半点不悦，却依旧让她顿时心神一凛，立马答道：“属下愧对主子教诲，即日就复归原位，请原谅属下的失言。”

　　“下次若是有异议，当在堂上阐明，不必再私下来询问了。”他又继续处理公务，她看到他带着伤依旧埋案处理公务的样子，不由得看久了些，直到她觉得自己该走了，顿时低头告退。

　　“等等。”柏旻突然在后面喊住了她，她立马停住脚步：“苕统领连日戍守边疆很是辛苦，库房有套你的盔甲，去领吧。”

　　“多谢主子赏赐。”苕三仪满怀感激，叩谢毕，静静退了出去。若是刚来那几年，苕三仪面对他的赏赐会开心得睡不着觉，就连他给她的目光能多停留一秒，都会让她一天充满干劲，但他向来不会将多余的情感赏赐给他人，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是没有感情的，唯独她，是他的例外。新的盔甲？他赏赐的盔甲已经好几套了，都在自己的府上的库房里放着，不过是为了抚慰她的不满，多的，她也不敢想。

　　她真好命，出身高贵，又有人记念，苕三仪自始至终，不过是想寻求自己存在的价值，她想活下去，想和他们一样，出人头地，提及她的名字，也会有后人记得，可她行走世间，只感觉到人世的冰冷，唯一的温暖，是他给她的，是他给了她一包毒药，才得以见得天光，得以脱离那泥沼般的世界，让她得以寻求一个光明的未来。

　　——柏旻，若是那个女人有一天会杀了你，你会心痛吗？你会后悔吗？她既已出手伤你，那她在我苕三仪这里，便是个不能活的存在，我竭尽所能，都会为你除去阻碍你前进的所有因素，包括你留在心尖上的女人。若是那天真的到来，你满怀愤怒，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那也是值得的，起码你有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你，也会永远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