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23、第 23 章

　　海啸结束的第三天，昏迷的男人醒了。

　　醒来时，他身边只有两只鸟，巨灵鸟硕大的身躯直接激得他想拔剑就上，可身边的剑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昏迷前，最后见到的是一个皮肤白得发光的女子。

　　胸前缠着纱布，很是紧绷，稍微动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疼痛直逼出了冷汗。

　　“嘶——”男人疼得直呼，他咂巴着嘴，满口苦涩。浑身无力，他只想找口水喝。但周围只有杂乱的木柴堆、几件晾晒的衣服以及一排晾晒的死鱼、海带。属于海产熟悉的腥臭味让他觉得，他是被民间的渔民救了。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鹰和另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

　　轻鸿鸣叫了几声，男人以为这只鹰要对他不利，顿时抄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鹰被惊起，结果引得另一只大鸟更绵延不绝的叫声，很是聒噪。与鸟叫声随之而来的，是人的脚步声。

　　男人捡起了第二块石头。

　　可见到来人之后，他将石头藏到了身后。

　　那是个月光般的女子，太阳照射下周身能泛着柔和的白光，她逆光而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片大叶子，叶子里盛着干净的水，他直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女子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抢，但看他渴极了，便说道：“你昏迷初醒，不太适合大量饮水，慢点喝。”

　　原来美丽的女人声音也这么好听，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威胁？他受了如此重伤竟还能活着，定是有仙人相助，见她饲养的这些奇鸟，作为它们的主人，她一定是个具有高超仙术和医术的世外高人。只方才唐突，怕惊了仙人。

　　“感谢仙子相救，无以为报，愿追随左右，以报洪恩。”男人抱了个拳作揖，接着又拿出一枚金雕玉琢的指环，硕大的宝石镶在群星围绕的白玉中.央，阳光照映着金色的华贵，一看就知非凡人所有。他递了上去，诚恳道：“古有家训，若遇倾身相救者，女娶为妻，男结为兄弟。”

　　甘棠看着那指环，掩嘴笑道：“这是以身相许？”

　　“若仙子不愿，海泽唯有以死谢恩。”说罢，男人就要一头撞死在石头上，甘棠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他。”

　　柏旻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把出鞘的剑，他观察两人很久了，就想看看甘棠会不会接过那指环。

　　他收起剑走了过去，站在甘棠身侧，淡泊从容道：“以身相许倒不必，做牛做马还是可以的。”

　　男人的肤色古铜，与柏旻相比自是暗了几个度，在他们国家肤白的男人都是依仗女人过活的小白脸，男人脸色微变，想不到仙子身边竟还有个男人？柏旻看了他一眼，继而朝甘棠行了个礼，甘棠大惊，不知这玉面阎王又想玩哪出。
　　“海泽是吧？姓海，想必很懂海利，实不相瞒，此番我与吾主前去西土，缺少一位海上能人，不知兄台可愿一同前往，也算全了您那报恩的心思。”

　　果然，柏旻话音刚落，男人面露难色，前去西土，且不说要渡过飘渺漫长的汪洋大海，光是渡船，就要求极高，他们国家最先进的大船都不一定能平安到达那传说中的西土。
　　柏旻横眉冷对，目光不离他手中的指环，华贵精致，这男子定大有来路，只是这指环亮得刺眼，如此庸俗之物也敢拿来赠予甘棠？柏旻毫不掩饰地下逐客令：
　　“怕了？心不够诚，还是伤愈后自行离去吧。”

　　“西土之行凶险，切要准备十全，否则，不是命丧海底，就是葬身鱼腹，海某愿以船相助，请仙子务必乘用。”男人依旧递上那枚指环，甘棠不知这指环象征的含义，但也知道男子赠指环于女子是要结缘的意思，她更是不接。但听到他竟有能海航的船，一艘船造价本就高昂，他们又不识造船技术，有现成的，也好过在这荒无人烟的海滩上盲目寻找希望。

　　“什么？你有船？！”甘棠惊喜不已，她捡回来的男人竟有海船？她看着柏旻，眼里都有星星。柏旻用眼神收住她那跳脱的心，朝着男子作了个揖，问道：“不知什么样的大船？”

　　海泽望了望四周，继而回答道：“船是标准的远航大船，带上如此大鸟，再添些吃穿用计，不成问题。只是这船目前不在孤…我的手里，直接取船，会有些麻烦。”

　　“有何麻烦？”甘棠问道。
　　海泽面露难色，他本能畅通无阻地取回自己的船，谁料半路遭遇劫杀，这便证明某个人已经得权，开始肆无忌惮地对他动手了。跟着这女人去西土，说不定能暂避风头，只是他的船肯定被那人盯着，想拿回，谈何容易？他如实答道：“需要穿过重兵把守的海域，二位面生定会引人生疑，在下也暂时不能现身，取船，着实有些难度。”

　　“海图拿来。”柏旻朝海泽伸出手：“我去。”

　　“不可！那里可是有几千水师，一人独闯，绝无生机。”

　　柏旻不愿多说一句废话，手照旧这么伸着，海泽这才解释道：“军事重地，何来海图？”

　　“照你这么说，你这不叫借，这叫偷。”甘棠实话实说，她顿时觉得这船即使能弄出来，他们屁股后面一定会有大量追兵。“还是算了，我另想他法。”

　　“仙子若是担心追兵，大可不必，只要船出来，即使有追兵，孤…我也有办法打退。”

　　柏旻不愿多说，这船是加快寻找西土的唯一捷径，不论如何，大船必取无疑。

　　“扭扭捏捏，像个深闺怨夫，如何取船，速速道来。”

　　海泽正说着他的偷船，不，取船大计。此行之难，难就难在船泊之处是朝廷管辖的海湾，入港必经过重兵把守的水道，船港进出只有那条水道，后方是驻扎在高山上的军队，一旦有变，出兵之快，怕是瞬息之间。如此白嫩的男人，一见就知从未干过苦力，一人之力，面对森严的军队，蜉蝣撼树也。他那眉宇间透着的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行走间，像个独行侠。海泽甚至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和他一样的孤独。只是这样的男人为何还会依附一个女人？明明可以自己闯荡一番事业。

　　柏旻握着剑就出发了，身上没带其他包袱，甘棠不由得担心，追到他跟前，她向来藏不住心思，脸上的担忧尽收他眼底。柏旻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支支吾吾，不知想说什么，他见在眼里，本来想说“怕甚，我有剑。”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等我回来。”

　　女人点头如捣蒜，一声哨声响起，轻鸿展翅高飞，绕行于柏旻周围，它是必不可少的侦察鸟，若是以前，它定会被柏旻留守后方，保护甘棠，可现在甘棠不再需要它时时保护了。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那是柏旻悄悄给她的。那个男人虽然受了重伤，说要做牛做马，但到底不相识，甘棠只会三脚猫功夫，一男一女，总是让人不放心。

　　柏旻走进林间，向南而行。她站在原地，簌簌的树叶落在了肩上，视野中的男人已经消失在一片绿海中了。

　　柏旻走后，巨灵鸟紧紧跟着甘棠，甘棠从未被它憨厚的样子迷惑，柏旻为了驯服它可是差点没被劈成两半，她始终记得他后背那条横贯了半个背的伤疤。它曾是活在瘴气林的存在，连巨熊都不是它的对手，给甘棠当护卫，绰绰有余。

　　可她不需要时时刻刻的保护，她是召南二公主，也是柏旻口中未来的大帝，就算这是个梦，她也努力离梦近一些。

　　甘棠回身，海风穿过了满是断木的林间，扬起了她的衣裙，只是这在海泽眼中的嫡仙，此时眼神落寞，那男人离开了这林子，像是把她的魂都勾走了。

　　“仙子，我们今夜住哪？”海泽支撑自己起来，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女人。

　　“叫我阿棠就行，近日地龙翻身，房屋尽毁，还在修缮中呢，只能露宿。”她拾起边上的木头，朝着他温声道：“你有伤在身，莫要乱动，好好休息，还等着你带我们去西土呢。”

　　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女人，与他遇到的女人不一样，他得志，她们巴结，他虎落平阳，她们恨不得远远绕开。以前养了许多女人，都是带着目的被人送进来的，想尽办法在他身上获取点什么。而眼前的女子，看到象征他身份的指环，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大概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了。这世间的污浊像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她人是干净的，双眸是对么澄澈，她生长的地方一定充满了希望和阳光。

　　“孤…我一定完成仙子的心愿。”

　　甘棠朝着他微笑，这是混着阳光的笑，如同湛蓝的大海带着白浪，冲刷着他这干涸的沙滩。他不能直视太久，免得太过沉迷，而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