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莺其羽》初厘

3、有莺

　　整个午餐下来都是两姐妹在聊天，温絮无聊的走到阳台透气。
　　陈青玙推开玻璃门随后而来，关心问道：“外面晒，不进来？”

　　温絮摇头，她缩在阳台的摇椅上，任由九月烈日往她身上晒，她宁愿被烈日折磨也不愿处在里面的环境。
　　每一个问题都在暗自较劲，比女儿、比女婿、比孩子工作、比孩子收入……
　　似乎他们没有什么可聊，张口闭口就“我家孩子……”。

　　“不开心？”他蹲在她凳子旁，高度正好和她一样。
　　温絮使坏伸手rua他头发，陈青玙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扬起雅痞的俊脸，沉沉笑道：“太太，过分了。”
　　“哪过分？你没见过更过分的吧。”温絮坐在起身子凑到他跟前。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她起伏的山峦线。
　　他不悦蹙眉，问道：“工作服穿着不舒服，要不要换一身？”

　　温絮有点懒得，她躺回去，“懒。”
　　“我帮你？”陈青玙没多思考便问。
　　“去我房间？”温絮故意跟着他节奏走。

　　两人去到她房间后，温絮把门反锁，将他壁咚在门板上，解开两个衣扣，陈青玙这才反应过来她那句“去我房间”的意思。

　　“絮絮……”他咽了咽口水。
　　温絮被他逗笑，转身睡在床上，“开玩笑的，我妈要是知道指不定下次回来我连房间都没了。”

　　陈青玙感受到她情绪比较低落，坐到她身旁，“不开心吗？”
　　“不开心。”温絮实话实说。
　　“为什么？”陈青玙去到衣柜前，翻出休闲装给她。

　　温絮直接当着他面把衣服换好，陈青玙心里捏了把汗，她也太肆无忌惮了。
　　“你猜？”温絮盘腿懒散地靠坐在床头。

　　陈青玙把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随后道：“因为我不比表姐夫家庭好？还是我的工作不正经？”
　　“不是。”温絮莞尔一笑，“陈青玙你家庭还不好？工作正不正经很重要？”

　　陈青玙爸爸从政妈妈从商，不过很低调，蒋勤和亲家见面后并没有联想到他是在一个优渥的家庭出生，温絮也并不想告知蒋勤。
　　对比起覃曦的准老公，温絮可以很骄傲说，她老公方方面面都好上一百倍。

　　“但是他们似乎不这么认为。”陈青玙观察半天下来，大概能摸清温絮为什么排斥每逢过节回来吃饭了。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的衡量标准。”温絮不想和他深入探讨，点到为止，转移话题道：“算我的锅，弄得你被人当笑话看，你想要什么补偿？”

　　陈青玙唇紧抿成一条线。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以为两个人可以推心置腹聊个天，温絮都会快速地绕开，她似乎画了一个圈，他们的交集不能越过，就止步于此。
　　多次他想要越过去，却又怕她会连自己再靠近的机会都不给。

　　陈青玙心里无奈笑了笑，就这样吧，起码还能靠近。

　　“要不我送你一个……黑胶唱片？”温絮只想到他那一堆宝贝。
　　陈青玙摇头，想了想道：“今年公休陪我去旅游。”

　　温絮在体制内，每年都有公休假期，但是她这人有点宅，以前的假期家里躺尸惯了，面对陈青玙索要的补偿，她有点犹豫。

　　“旅游啊……”那就意味出行的几天里她需要和陈青玙形影不离，她心底是排斥的。
　　她享受这段婚姻但是却不能全身心投入，若是与他交心或者长时间相处，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这两年忙，闲下来想休息，不想出门。”温絮合上双眼，不自然撒了个小谎。

　　观察出她的微微抗拒，陈青玙心底略微失落，很快用别的话题遮掩过去。

　　*
　　蒋勤敲门找温絮，她不情不愿跟着她去书房。
　　“小絮，你今天的做法让妈妈很不开心。”蒋勤开口便施加压力。

　　温絮腹诽，谁管你开不开心。

　　“因为我带了青玙来？”
　　结婚一年，蒋勤总是三番两次话里有话的表达对陈青玙的不满，温絮每每打太极糊弄过去，今天突然不想忍了。

　　蒋勤脸黑，“你知道，知道你还叫他。”
　　“一家人吃饭，我要是不叫回去更难交代吧。”温絮不觉得她做错，若是不说，陈青玙指不定还真会不开心。

　　女儿的顶撞让她不爽，语气恶劣：“你就说一家人吃个饭，也是临时约的，他能说什么？”
　　“妈，他是我丈夫。”温絮面对咄咄逼人的母亲，无力感再次上来。

　　“小絮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当初你带他回家我说过什么，这种男人搞艺术花心、不正经，嫁不得，你偏偏被迷了心智非要嫁。妈妈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蒋勤反问。

　　“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结婚是我的事，我有权选择我的另一半，我并不觉得青玙不好，相反他对我很好。”

　　温絮承认自己当初有点叛逆，当蒋勤表示不同意他们结婚的当天下午，她就和陈青玙领证了。
　　一年来，陈青玙和她相处十分融洽，她对自己的选择也很满意。

　　“你懂什么，你知道男人都什么心思，你会看男人吗？”蒋勤认为像温絮这样刚出社会的孩子就是好骗，都是被男人皮囊骗了。

　　“妈你要是会看，就不会遇到我爸吧。”温絮冷着脸说。
　　“你！”蒋勤抬手指着她，怒瞪双眼，不可置信乖女儿竟然反驳自己。

　　温絮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收了脾气，“以后我和青玙的事情妈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他是我的丈夫，我并不希望作为我的母亲你也在奚落他。”

　　说完她便走了，蒋勤高血压上来，额头昏涨得难受，她女儿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和她吵架，真是被带坏了。

　　温絮回房间拉过陈青玙带他往外走，他怀里还抱着平板，疑惑问：“怎么了？”
　　“回去了。”温絮气压低沉。

　　两人闹的动静略大，蒋桂和覃曦从客房出来。
　　“小絮你们去哪？”蒋桂叫住她。
　　“时间不早了，我和青玙先回去。”温絮不想再逗留在这令她觉得窒息的家里。

　　覃曦还没单独和她聊天，几年受的气没来得及还回去，干脆邀请她再聚。
　　“下个周末我的单身派对去承庄别墅办，你们一块过来玩。”覃曦结婚前打算大办特办一个单身party，其实也是想要和认识的人介绍她的未来老公。

　　温絮当然不感兴趣，覃曦的神情已经很明显，若是她拒绝她便可以用别的方法让她去。
　　“不加班就可以。”温絮留下模棱两可的话。

　　覃曦看着两人的背影冷笑，这次派对她还特地叫了两人的初中同学，给大家看看如今两人的处境，让以前看不上她，认为她比不过温絮的人好好看着，谁才是人生赢家。

　　*
　　回家路上，温絮踩油门略用力了些，陈青玙淡定坐好，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她停在商业街的路边停车位，熄火泄气的拍了一下方向盘，脸上满是淡漠与不耐。

　　陈青玙没有说话，反而记忆被拉得久远，眼前的她就跟他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那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他正好结束美术集训回学校。

　　集训散漫惯了，去到学校迟到怕被教务处主任逮住就爬了墙，然后在教学楼某个转角遇到一个失控崩溃大哭的女孩，走近才发现是年级学霸温絮。

　　意外的，见到与传闻中的她不一样的场景在他心里久久不能磨灭。
　　他对温絮的关注多了起来，不知不觉她也就在他心底打下了烙印。

　　“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家？”陈青玙盯着外面的商业街问。
　　冷静下来的温絮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不知道吓到他没有。
　　“好。”温絮才答应下，陈青玙便下车去买，给她让出空间。

　　温絮看到手机不停地弹出新消息，对方似乎怕她看不到留言，全部发手机短信。
　　蒋勤一段又一段小作文发进来，她毁了手机的心思都有。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旦做出忤逆不合她心意的事情，事后她总会发很长的文字，不是来谈和，而是字字句句都在说“我是为了你好”、“我在关心你”、“总会一天你会觉得我是对的”、“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别人可说不定”的小作文。

　　疲惫爬上她脸庞，她今日暂时不想回复，不想去思考所谓的好，有多好。

　　她坐在车里等陈青玙，他去了大概半小时，回来敲开她车窗。
　　“江边风景不错，快到饭点，我们散个步？”陈青玙怕她拒绝，扬了扬手机，“也正好取个景。”

　　生活即素材的大画家发出请求，温絮不好意思拒绝，同他一块走至江边。

　　两人依旧如往常，一言不发地走着，不知是不是晚风的作用，她在每一次侧目时能看到含笑立于她身旁的男人，心里闷着的气也渐渐消散。

　　错觉的以为，治愈她的是江景是晚风。

　　后来的年岁里她不经意的想起这晚，才深知治愈她的应当是一直站在她身旁的某某，目光所及的某某。
　　而现在，她只觉良辰美景，慰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