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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被爆破物整自闭了 ...

  •   那是一个雪落无声的冬天。

      那个冬天就如它的落雪一样,除了一个已经破碎的梦,什么也没能留下。

      烛火初燃,新雪的舞步随北风旋起。天际送走回卷的白皑,枯草黄杆,卡兹戴尔遍是战争的烈火焚烧过的住宅与荒野。

      无尽的战争带来无尽的永夜,永无宁日,永无尽头。

      嚓。

      黑暗里出现了火,是燧石打出的火星点燃了干草,轰轰燃起的篝火将干草枝烧地噼啪作响,一双纤细却粗糙的手凑了过去,温暖从指尖蔓延开来,白茫茫的、饱经风霜的大地也仿佛要融化开来。

      “W,别占着篝火了,熄掉它,上路。”

      W嘴角抽抽,心里暗自抱怨伊内丝这个女人的多事。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任务完成后有的是时间和佣金供他们挥霍。朝不保夕的雇佣兵的脑子里,从没有储蓄这一概念。

      W撑着地面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团,“行了,来了。”

      她记得这次的任务是护送一个叫巴别塔的组织的运输队。她趁雇主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运输的货物:干粮、面包、肉干、棉衣、战术装备、子弹、刀……还有很多其它的、见过但叫不上具体名字或者根本没见过的东西,总之五花八门的物资应有尽有。反观自己天天只能啃土豆,有时候生意不景气还得饿肚子的日子……

      不行,越想越饿了……

      “嘁,”W撇嘴,小声骂道,“大户。”

      巴别塔运输队和护送的雇佣兵小队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车辙和脚印,慢慢地、坚定地向着巴别塔的本部前行。

      ……

      “那么,欢迎加入巴别塔,我是干员天城。”

      W微微抬头听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快一个头的的瓦伊凡冷着脸嘴唇开合,好像她欠了他钱一样:“我知道你,上次护送运输队的雇佣兵小队队员W,巴别塔不会在意你雇佣兵的出身,但你也应该遵循巴别塔的规矩。详细的会有其他人告诉你,而我要和你说的只有——‘巴别塔不容许背叛。’”

      在这里干活就能吃饱饭睡好觉,谁会没理由地背叛啊?

      W哦了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让天城大皱眉头。

      “实话实说,我并不信任你,”他突然吐露心声一般开口说话,这话倒是让W注意到了他审视的冰凉目光:“巴别塔宽容的行事准则让很多混水摸鱼的家伙想要混进来,这个星期又排查出了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警告你,雇佣兵,如果你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别以为自己能藏一辈子。好自为之。”

      W想了想,“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死了,审讯时自尽一个,另外两个问完我杀的。”瓦伊凡男人轻笑,“怕了吗?”

      “殿下下的命令?”W又问。

      “是别人,领袖不需要事事亲为。”

      “哦。”她不说话了。

      她对这个被巴别塔指派来带自己熟悉环境的人拽着到处转,这里是这个,那里是那个……走到最后一段路时,青年突然停步,然后拐过了一道弯。W一头雾水,没来及询问,干脆也跟了过去。

      瓦伊凡男人走的比她快些,她刚过拐角就听到一阵无奈的劝告:“殿下,我觉得修理坏掉的自动门这种事不需要你来动手。”

      殿下?
      巴别塔的领导者?那个传闻中温柔强大的萨卡兹王族?

      W放轻脚步想凑过去看看,走到一半就被发觉的天城瞥了一眼不敢再靠近。鬼知道那个瓦伊凡会不会真的拔刀出来砍她一下,看一个人以后还有机会,命的话靠近这个疯子可就真有可能没有啦!

      W停在那里,但不断乱飘的眼神还是吸引了他人的注意。

      “啊,是你呀?我记得你,W,对吗?”粉色长发的萨卡兹温柔地微笑,“没关系,让她过来吧。”

      “既然殿下这么说。”天城点头,没再阻拦如临大敌盯着他往这边挪的W。

      W走了过来,特蕾西亚对她点头示意。年轻的小雇佣兵还是第一次被萨卡兹王族问候,这样天降的惊喜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夸张了。”天城委婉地提醒。

      “你有些太警惕了。”特蕾西亚无奈。

      “毕竟干员合同有内容是要保护你的安全。”天城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么,没有合同就不会那么过激了吧?”

      “…别说这种话,”天城叹气,“我没有脱离组织单干或者跑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的想法。”

      话说回自动门,即使自己赶过来,天城也不可能突然学会修理电动门。但他可以叫人,而巴别塔工程部部长可露希尔被这一通电话叫来,十分迅速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古板又喜欢臭着脸的瓦伊凡”,“温柔又亲切的萨卡兹殿下”,这两个人给雇佣兵W的初见印象可言天差地别……

      ……

      某次任务结束,半夜。

      睡不着。

      睡不着。

      睡不着!

      W从床上唰地睁开眼睛,窗外卡兹戴尔的月亮如巨鸟的眼睛一般明亮,天上天下都是这只巨鸟撒下的黑暗与辉光。寂静的夜色笼罩了巴别塔,W走上走廊,墙壁上的灯点亮了,指引着行路者顺着它留下的标记走到深寂幽邃的黑暗尽头。

      睡不着干脆就出来走走。黑白的走廊里只有萨卡兹雇佣兵的角有着颜色,黑夜里静止不动的死物间只有这一个人有着心跳和温度。除了第一次来就再没逛过巴别塔本舰的雇佣兵意外察觉这艘舰船竟然如此之大,巨大而冰冷地好像一具巨人的尸体,而她不过是巨人骨缝间蠕动的履虫。

      “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传来质问的声音。

      W回头,她看到的是一个扛着一个兜帽人的瓦伊凡。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仿佛闪着光,左右两盏壁灯把他的影子拖拽得很长,一直爬上了左右的墙壁生长得快要比本人还高。

      “哦,睡不着,”W看了一眼天城肩膀上的人,“谁呀?”

      “指挥官,就是博士。”天城毫不在意地扛着博士晃了晃,“在档案室找到的,现场还有泡面桶。他脑袋磕着桌子睡着了。”

      W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叫博士的人,为对方睡都睡不安稳的命运幸灾乐祸两秒。

      “如果你饿了,”她本以为天城的话说完了,但瓦伊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三层,东边,有食堂;如果是想吹风,去顶层甲板;半夜想要训练的话只允许你去甲板跑圈,训练室不予开放。”

      “咦?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W探究地问他。

      天城认真地思考,“严格来说,我没什么讨厌的人。对你的敌意是我保证委托人安全的必要警惕。”

      “我签了干员合同也没和你一样麻烦……”

      “我听到了,”天城无语垂眼看她,“为什么你会觉得小声了我就听不到?”

      “不过你觉得麻烦就麻烦吧,我不会改的,”他迈步绕过W,声音渐渐远去:“所有光辉正义的理想都不得不使用些肮脏烂泥般阴暗的手段,我只是警惕而已,从程度上来说,已经够温和了。”

      天城的身影溶入了黑暗,W在原地若有所思。

      ……

      某次任务出发前的基地内。

      “嘿,”W踮起脚拍了一下天城的肩膀,后者无语的眼神看过来时她还自顾自地问问题:“你不是搞刺杀的么,怎么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了?”

      “W,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把你丢出去?”天城说,“暂时没有任务,我被分配来支援。”

      “那你可别一照太阳就尖叫着变成黑烟了。”W嘲讽起他的工作内容。

      “那是你吧,雇佣兵。”天城反击,“别要我帮你收尸,我从不摸战友的尸。”

      那一次W见识到了天城所谓“肮脏烂泥般阴暗的手段”到底是什么,那时候的天城变成了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可以踢起地上死去队友的尸体挡刀,也能毫不犹豫地对一个十几岁没有战斗力的童子兵下死手——好吧,其实W想说的是:就这样?

      W缠好绷带快乐地赶过去讽刺对方时,天城黑色的短发被血染成了深褐色,帅气的脸庞上有凝固的血。瓦伊凡垂着眼擦去刀上沾连的肉沫和骨碎,W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阴沉狼狈又凶戾的样子。

      “常见不代表正常,”天城嗤笑,她从这个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刀”身上的东西,“合理不代表合情。这个道理都不懂,该说你真不愧是只会杀人的雇佣兵。”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的伤都裂开了,原因是内斗。

      当然,在凯尔希医生和特蕾西亚殿下面前,两位当事人都默契地否认了这件事。

      ……

      雪下的很大。

      背叛的旗帜在冬末扬起。

      鲜血的红色覆盖了落雪的白。

      花一样绽放的红渍代表一个人生命的枯萎。

      漆黑人潮前是下葬的王者的洁白棺木,百合花环绕着她的梦与不腐坏的尸骸。摆渡人将她与他们的理想渡去死亡之国的那畔,

      什么是悲伤。

      逝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至此是一曲安魂曲的终了,是一场美梦的醒来。

      而有人不愿意醒来,她总是还想做梦。佝偻着身体跪在地上,一片片拾起死去的梦,试图拼凑起一张完整的拼图。

      “别做梦了,殿下已经死了。”她的同伴试图叫醒她。

      她没有理会。

      每一个疯狂的灵魂堕落的故事一定都很悲哀,仿佛一幕幕非戏剧性的惨案,生命之哀弱在其中是那么地清晰可见。仇人嬉笑唾骂的丑脸填满了生命,至此行尸走肉的生命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恨火燃烧而填充的燃料。没有自己,没有别人。

      她还想质问他的同伴那装模作样的姿态——你保护的人死了啊,你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怎么可能没有。

      天城从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不安稳的生活让他学会隐藏情感,时刻冷静而谨慎。仿佛他连呼吸都是冰凉的,血流都是缓慢的,而他的孤注一掷的疯狂的复仇也就是这样沉默地展开了。

      卡兹戴尔魔族战争的胜利者秉性傲慢,宣布胜利的第一时间他便贴上了那黄金的王座。但是战争的余韵还没有结束,那是一个人吹奏号角,一个人提刀冲锋的战争。王宫的大殿里残肢断臂渗出的血辉映着暗杀者同样血腥灼人的红色瞳眸,他踩上空无一人的王座,斩下了那尊贵象征的一角向死去的王者宣誓了自己的忠诚。

      入夜,孤月高升,宫殿里流出了血红的月光。

      ……

      ……

      W抬起头,下雪了。

      天空中落下灰白的蒙蒙小雪,极静的天空只是一层虚伪的假面,狂风吹起尘灰,烟雾弥漫,爆破物接连启动的震天撼地的爆炸轰鸣不绝于耳地响起!

      死了吗。

      死了吧。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一个个来、一个个走,一个个相遇、一个个遗忘。

      只是独独不该遗忘的人居然忘记了。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毫无疑问,这是背叛。

      ——“巴别塔不容许背叛。”

      烟尘快要散尽了,但W没有和天城一样摸尸回收资源的习惯,她没兴趣去看一具破破烂烂断肢断手的难看尸体。

      却还没能离开,W在感受到身后劲风袭来的一霎回头了。

      她看到了斩破烟尘的刀光,恰如那一晚她没能目睹的死亡盛宴上的月光一样。冲出烟雾的袭击者背后缀着长长一道白烟,又在发力前进的过程中被甩尽。天城的动作很不自然,左手手臂无力地垂落,面条似的挂在肩膀上,左脚接触地面时那好像拿着瓷器一般轻拿轻放的模样无言地昭示着爆破物的威力。

      天城闭上了被烟尘熏得睁不开的左眼,瓦伊凡身上沐浴着自己血管里的血,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手臂火烤一般地疼。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的欲望,但还不行,还不是现在。

      “……疯婆子。”他喘息着低骂,又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冷静笑容:“遗憾,幸运女神站在我这边。我躲开了爆炸中心,而恰巧闪避终点处的爆破物失灵了。”

      “是我赢了。”

      一槌定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被爆破物整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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