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被雨水整自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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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淋湿了被战斗侵蚀出伤疤的龙门，一切都在带着安抚的悲歌般的雨中戴上了朦胧的反光。
街道已经被破坏，车辆无法立刻恢复通行。天城举着后勤部听闻他要继续跟随作战后送来的伞，想起后勤干员“注意手术后不要让肩膀淋雨感染”的嘱托，被人关怀着的感觉使他心中有如暖流流经。
雨水静静打在伞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望着近卫局废墟边淋雨工作的近卫局成员，天城有些愧疚地想。
龙门对整合运动的反围剿行动十分顺利——至少他是这么听凯尔希医生和博士说的。罗德岛和龙门联军决定继续布局，乘胜追击。这也是伤员大都被送到医疗部救治而状态称不上好的天城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状态不好——天城伸出手接住雨水，变成金属的手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这个评价他自己是不认可的，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超乎想象地好，乃至在伤口的愈合上也想是飞奔一样快——除了并没有连续高强度地作战的心理经历，其它的地方都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程度。
一根一根手指压向了手心，积蓄的一小汪雨水从指缝里流失。
“罗德岛的使者，介意聊聊吗。”
天城收回手，伞面上的水流随他转身的动作甩入雨中，瓦伊凡青年火焰似的红眸带着平静的情感，询问似的看向来人。
是陈。
“请说吧，陈小姐。”天城一如既往露出一个制式的笑容。
陈走到天城身边，看着近卫局废墟的方向，清秀英气的脸庞淌过雨水。
她静了静，“那一刀，很不错。”
“那一刀？”
天城偏了偏头，回想到切开楼板烧尽牧群的一刀，他的神情明朗了一点，“谢谢夸奖，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呵。”陈像是调侃又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冰块似的微颦的眉眼染上温度，“你们罗德岛都是和你一样的自大狂吗？”
呃啊。又被用类似的贬义词评价了——
“……唔。”天城语塞，闭上眼，“抱歉，如果是我说错了什么……”
陈垂眸，眼神温柔而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爱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行了，不是大事。”
“所以，陈小姐来找我，”天城提了口气，让自己显得精神正式一些，“是龙门方又对罗德岛方有什么需求需要我转述吗？”
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陈每次都挂着可怕的表情，一副“做不到就自裁吧”的态度给人甩任务——他已经有点无法摆脱这个惯性思维了。
而陈拢拢制服衣袖，嗒地一磕鞋跟行了个正式的军礼。
“罗德岛的使者，这是我作为龙门当局针对此次行动，对于你为战局做出的贡献而表示的感谢。”
天城吓得后退了半步，伞已经歪到了一边。无视天城对自己举动的异常反应，陈又变回了那副铁面无私的冷面警官的样子，不过相较这之前似乎口吻间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认同。
“如果我要说什么，就是以上。”她说。
“对‘罗德岛的使者’做出的感谢？”
天城敏锐地针对称呼做出了质疑：“抱歉，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罗德岛的使者而非罗德岛的战士。”
瓦伊凡的神情染上肃色，他把手中的雨伞往龙门警司的身前递去。虽然举止温和礼貌，但陈相信如果她不去回答这一点，这个人会立刻把伞留给她，然后道歉离开。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言行中都不会争吵，不会追问——像是那些自持身份的贵族少爷，或者东施效颦的阔佬。
天城的黑发因潮湿而向着皮肤粘附上去，稍显狼狈得蔫巴巴地做了雨水在脸上滑行的桥梁。瓦伊凡的黑色双角反射出细腻的纹路，眼睛绯红的如爆炸的火光一般鲜亮。
天城感觉不到冷，因此他维持着这个姿势重复道：“抱歉，我有点在意这一点，如果可以，陈小姐，请你告诉我。”
好吧，确实，也许他比起活了太久的人阅历尚浅，但也不代表他就是个笨蛋。如果天赋真的存在，那对于事物外壳下被隐瞒的心脏的探求之心就是天城与生俱来的天赋。
“……”
陈的表情陷入了一瞬回忆的恍然，随后复原如初。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罗德岛的使者，我要询问你的问题不属于契约上的任何一条，所以你可以拒绝回答。”
“如果它在现在是必要的，那我不会拒绝。”天城点点头，微笑道：“请说。”
那个微笑撞入陈的眼睛里，一时间竟让她产生些许错觉。如沐春风的优雅气质，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那是一个标准的，亚特利亚斯家的笑容。也许是血脉相连，她竟从这个除了血脉和那个人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看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一时她竟不知怎么开口了。打好的腹稿被撕碎丢掉，她有些做不出来对一个德拉克末裔谈及他血脉带来的不幸命运这种事。
不、不行。有一些事她必需从这个人这里确认。
陈的目光坚定下来，她问道：“恕我冒昧了，请问你的生父是否是威尔逊·亚特利亚斯先生？”
这样横冲直撞的问法让天城睁大眼愣了愣，也让陈自己攥紧了手心。
天城略带认真地凝视着陈，喉咙里咽下半个音节，犹豫着询问：“抱歉，你是从哪里……不，算了。”
他摇摇头，不去追问陈对于德拉克家事的情报从何而来，因为只要联想到其明显的种族，再联系到龙门的当权者，这个问题就已经不是问题了。
于是他微微站直。
“那位确实是我的父亲。”天城眼睛眨也不眨地撒谎，不过也不完全算是撒谎，毕竟就血缘关系而言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吗。”陈松了口气，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看来你一定不是在北方的这些国家里的任何一个长大的。”
她指的是德拉克的血脉在以维多利亚为中心的半个泰拉大陆的范围内遭受的来自上层的敌视，那是大国的权力的辐射。倘若不寻求庇护，便只能远离；而她的幼年时期从未听闻自己的姐姐说过她还有一个有德拉克血脉的堂弟。
爱德华·亚特利亚斯，塔露拉的生父，威尔逊·亚特利亚斯之弟。二者虽据爱德华口述的资料说关系并不亲密，常年不曾往来，但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大事倒也至少会有一个提醒。
“东国。”
“东国？”
“嗯，我——天城鸣出生的地方。”
天城若无其事地改变了称呼。他反问：“你们是因为这个原因使用了那个称呼——使者？”
陈飒爽的、释怀似的一笑，“没错。”
天城点点头，“那就恕我直言了，陈小姐。”
他把腰间的刀出鞘三寸，寒光凛冽，刺破了雨幕：“如果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位德拉克，那恐怕会对我产生偏见。基于外交本身需要双方对彼此的理解与尊重，这种行为我认为欠妥。”
陈微微睁大眼，眉毛有些压低。
他低头注视佩刀，眉眼浮现出一个更有生机的清泉似的微笑，“并不是要否认我是德拉克，但是比起这种冷冰冰的身份，我更希望被在意一些更有温度的东西。”
比如战斗，比如口吻，比如那个和鸣有点假的笑越来越大相径庭的笑。
“所以，”他抬起头，略微颔首，平静而温和地凝视着神色复杂的陈，“我会作为‘罗德岛的使者’接受龙门方的感谢，接受这份美意，但也还请不要只以‘罗德岛的德拉克使者’这个身份度量我的价值，我能做到的比它更多。”
“得罪了。”
天城后腿两步，踩在水洼里溅起飞沫。他弯腰把伞放在地上，略带歉意地鞠躬：
“请允许我离开。”他说，“如果还有其它想要说的话，请在战斗结束后再见吧，陈小姐。”
瓦伊凡的身影在雨幕中消失。陈看着那把被留下的伞，仿佛看到了一个走出漆黑房子走到世界里的小人儿，阳光和雨水都浇在身上，世界给了它一个不太友好的欢迎。
但它躲在蘑菇的伞盖下观察了一会，现在决定在雨水中前行了。
路途中的相遇已经是礼物。
乃至未必会需要因为不知方向而迷茫。
……
……
……
对话结束并离开后，天城找到城外罗德岛本舰扎据的位置，还未想到敷衍围上来的后勤干员和医疗干员劈头盖脸“天城先生你的伞呢”“天城干员你怎么能淋雨呢”的辩解，就被四处环顾的阿米娅发现，女孩和他对上视线，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羞怯的笑，朝他走过来。
“对不起，”她对表情不忿穷追不舍的两个人轻声说，“天城先生需要去参与针对接下来作战计划的会议，可以稍微给出一点时间吗？”
“丢掉雨伞还有淋雨的事，”女孩微笑起来，“可以在之后说的。”
……啊。
天城微微垂眼，夹紧肩膀，感觉如芒在背。当时没有多想，现在他突然有了践踏别人心意的不安……
“对不起。”他插话道，“是我考虑欠妥了，我或许不该把雨伞留在陈小姐那边……”
不愿耽误公事已经离开的后勤和医疗干员没能听到，至少是没能听清——但微笑着招手送别的阿米娅闻言，耳朵抖了抖，抬头询问道：
“陈小姐？”
“嗯，是代表龙门方对罗德岛的使者表示感谢——什么的。”
“不过我没有什么可感谢的，只是拔刀进行伤害和破坏不是值得赞美的事。”天城注视着阿米娅，像是注视闪闪发光的宝物一般，“比起那些事，做出虽然没有那么刺激神经，但更加有效和重要的努力的人才是更值得被赞美的——至少我是这么想。”
不用说是在指谁。不过，倒也未必只是在指单一的谁。
“嗯……唔，谢谢。”
阿米娅笑了笑，小声道谢，引领着天城向罗德岛本舰内走去。
“说起来……天城先生。”
卡特斯女孩走在前方，轻柔的声音传来。
“好像在从废墟回来之后，就变得乐观开朗很多呢。”
乐观开朗？
天城把目光抛向窗外。那里是龙门贫民窟的建筑群。
“只是想要做的更多一点。”
他收回目光，看着女孩的背影喃喃：“毕竟做一个总是被别人收拾烂摊子的任性的家伙也太逊了——对吧。”
最后一个反问不知道是在问谁，又或许，那只是他在坚定自己的信念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被雨水整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