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奇案录》何翊歌

6、六

　　“当本官走进罗宇厢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床铺是凌乱的，却没有看见外衣。倘若罗宇是睡着后被劫走的，理应只穿着寝衣才是。后来，我无意中瞧见盆栽里的莲子羹残渣，再一看那开得正艳的栀子花竟忽然枯萎，蓦地想起了栀子花喜酸，而蒙汗药呈碱性，便胡诌出摸过蒙汗药的人用食醋洗手会呈现印记的谎言引贼人上钩！果不其然，许霜霜做贼心虚，便招了。
　　“再者，匪徒留下的那张字条很明显是用左手书写的。本官猜想兴许是因为熟人作案，才故意用左手写字以掩饰自己的字迹。”徐敬一边解释，一边将手中的字条展示给他们看。
　　“大人，这只能说明在下没有吃莲子羹和被劫走罢了，”罗宇耸了耸肩，“大人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徐敬打量着二人，想起方才命薛超前往叶韵坟前一事，不由对黄芳讪笑：“其实，本官起初在贵府无意中瞧见令郎的肖像，随即再看到你和罗老爷的样貌时，我心里已生疑惑。后来你们告诉我，罗宇在诗画方面天赋异禀，平时又爱藏画作画。恕本官直言，对令郎善于绘画一事起初我是怎么也不信的，但后来到了他的厢房，看见墙上挂着的画作时，才渐渐打消了疑虑。”
　　“如果只是出于对画作的喜爱，我厢房内的名家之作岂在少数，又何苦为了叶韵的一幅画如此折腾呢？”罗宇微微一笑，仿佛对徐敬的推理颇感兴趣。
　　“重点就是叶韵。若本官没有猜错，叶韵就是你的生母吧——你现在的神情，真是像极了她！”
　　罗宇惊愕地望着徐敬，黄芳亦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人，这话从何讲起啊？”
　　罗宇的目光却瞬间黯淡了下来，“娘，既然大人已经看出来了，您就别再欺瞒我们了，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了。”
　　黄芳愣了一愣，凄然地笑了出来。
　　“看来罗少爷一直将令堂蒙在鼓里。”这家人到底对彼此隐藏了多少秘密？徐敬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如趁此机会，大家一五一十地把话说清楚？”
　　“其实，两年前，是我生母叶韵先找到了我。”罗宇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她老早就怀疑当年被人偷龙转凤了，因而这些年一直暗中调查，后来终于寻到了我。所以，两年前我出门，生母悄悄尾随，在巷口里拦下了我，与我相认。初时我也将信将疑，可一看到自己与生母的相貌竟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她说出了我背后少有人知的胎记，我便再也没有怀疑了！只是，生母考虑到罗家在渝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便劝诫我莫要将事情闹大，只让我每月悄悄出来与她相聚。”
　　“对不起，孩子……当时娘实在太想要一个儿子了……”黄芳抽泣起来。
　　“娘，您对我极好，我……不怪您。”罗宇长叹一声。
　　“你不希望叶韵的自画像被罗老爷卖出或是转赠他人，刚巧你又识破了莲子羹被下了药，于是便冒险跟踪许姨娘，将画偷了出来。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留下那样一张字条？”
　　“大人猜得不错，我娘本来睡眠质量极差，可她在吃下莲子羹后居然哈欠连连，我便知道那莲子羹有问题。”
　　“等一等，你是说，单凭这一点，你就猜到了有人要偷画，猜到了贼人在莲子羹里下了药？”徐敬质疑道。
　　罗宇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因为昨日午时，我偶然间听见了姨娘与她娘家兄弟的对话，便得知了他们偷画的计划。于是入夜后我悄悄去了厨房，发现姨娘往莲子羹里下蒙汗药，便决定按兵不动，将计就计。”
　　“儿啊，为何你不告诉娘亲莲子羹有问题呢？”
　　“娘，我是希望您少担惊受怕，才没有告诉您实情。”罗宇垂下头，“待我的那碗莲子羹送来后，我便特意支开了丫鬟，悄悄把羹倒了。接着，我躺在床上装睡，没过多久，姨娘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确认我是否已经熟睡。等她离开后，我随即也起了身。可就在出门前，我转念一想，万一我盗画失败，被姨娘反将一军的话，那可如何是好？于是，我心生一计，留下了那张字条。我想，万一我失败了，爹娘看见了这张字条，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画给找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姨娘兄弟终于‘成事’了一回！他大意地把画卷扔在书房里，我偷画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幅画，如今到底在何处？”徐敬问道。
　　“大人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么？”罗宇回想起方才自己将画像埋在叶韵坟前时不幸被薛超捉拿的情景，无奈一笑，“只因那是我生母的肖像，我绝不容许旁人亵渎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