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71、七

　　第二日从客栈里牵马上路时，之湄看到元芳的神情有些怏怏，心下微觉歉意。犹豫了片刻，仍是问道：“一路无事，没讲完的故事，可以续下去了么？”
　　“续与不续，有何分别？”
　　之湄听元芳的声音，虽然消极，却仍很沉着。他面上带着不曾有的一层忧伤之色，淡淡的，竟有些动人。之湄暗自点头，那么，他已经想明白了。
　　前夜，必定是个辗转反侧的难眠夜吧。又或者，是风露中长立中霄，一任时间流过，记忆中淘取的金沙一颗一颗没入波涛。

　　“续与不续，大有分别。”之湄不理会元芳抛过来的白眼，仍然是一付就事论事的郎中口吻，“你此刻虽然不知，到头来自会明白。”
　　元芳忍不住笑：“你怎么像江湖骗子的腔调？”
　　“有心说笑，不如讲故事。我这江湖骗子灵不灵，一讲便知。”
　　“也罢。那以后，如燕就叛出蛇灵。狄大人把她收做侄女，她也就住进了狄府。后来查案，多得她从旁相助。”
　　“她帮助查案，自然是和你一起了？”
　　“是。”其实多半是狄大人有意安排，或者狄春从旁撺掇，元芳想。他宁愿如燕乖乖地呆在狄大人身边，平平安安，他也少些记挂。此刻脑海中又浮现出如燕赌气的样子，娇俏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酸。
　　“那不妨讲几个案子来听吧，狄大人办的案子一定都相当有趣。”
　　“有趣倒不见得，危险是一定的，而且常常意外中大有意外，一波三折，一时也讲不明白。”
　　“又何必急在一时？左右无事，尽可以讲三个月。”
　　元芳无奈地笑笑，便讲起蛇灵逆党的案子，果然复杂难言。一面理思路，分因果，顺脉络，一面应付之湄千奇百怪的问题，竟滔滔讲了两个时辰。

　　“破获蛇灵逆党，如燕一定是关键人物了？”之湄若有所思地说。
　　“她知晓很多内部的机密。有她帮忙，我们自然方便许多。其实与过去的朋友反目成仇，出卖养育自己的恩人，想来她也有许多的苦处。”
　　“是吗？”之湄的声音平淡，更像是自言自语，眼中有薄薄雾气，却更无一丝表情。元芳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至今不知之湄对方无药的感情究竟是怎样，在她平静无波的面孔背后，或许仍有着夏兰儿一半的灵魂，然而这一半只懂得爱，不懂得恨。

　　元芳突然想，真正的方之湄是什么样的？
　　离开忻州的这段日子，她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但她并没有比以前更快乐。
　　“其实……”元芳试着开口。
　　“其实什么？”之湄的眼睛清亮，不知雾是如何瞬间散去的，仅余晴空万里。
　　“其实不必太在意……”元芳深恨自己笨嘴拙舌。
　　之湄摇头浅笑：“你也是这样劝如燕的吗？”
　　元芳一愣。
　　“不是。我没有劝过她。”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