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29、一

　　玉龙雪山的春天，和别处是不一样的。
　　像笔尖在宣纸上落下，星星点点的颜色沿着有序的弧线，在一片洁白中洇出来。碎冰在溪水中轻轻碰撞，过冬的野鸭张开翅膀飞过黑龙潭，在冷冽的晴空里写下一行文字。
　　春雨的香气，滞留在舌尖，涩涩的甘凉缠绵。
　　即使在大山最隐秘的角落里，春天也不会迟到。那往往是最美的，当清晨有鸟儿开始歌唱，当三月春草成片地绿起来，在白云深处。

　　“穿云采药闻仙女。”
　　夏兰儿回头，看到师兄在不远处，望着她微微笑。于是她放下手中的药锄，轻灵得像山中矫捷的羚羊，几个纵身就到了他面前。
　　“师哥，你就会寻我开心，什么仙女不仙女的。”
　　“我错了，你不是仙女，你是山精地怪，千年狐妖。”方无药笑着，躲开夏兰儿的拳头，“兰儿，兰儿，哎哟，你听我说……”
　　夏兰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双顾盼有神的大眼睛确是黑白分明，只是此时给方无药的是只白不黑。
　　“我是狐妖，你是什么？对了，为什么说起狐妖都是女的，男狐仙就不大听说呢？”
　　方无药一时哭笑不得，兰儿总是语出惊人，好像她的脑袋里有只小兔子在跳。
　　“我啊，我就是穷书生。狐妖一般都嫁给穷书生。”
　　“你是书生，可是不穷。这样更好一点。”兰儿侧着头，眼睛弯弯，“你是来求婚的吗？扛着锄头，背着包袱，样子可不太像。”
　　方无药正色道：“我可是来采药的。师父交待下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学艺未成，何以家为！”
　　夏兰儿忍住笑，拉着他的衣袖：“正好，我也还有几味草药没有找到，你来帮我一起找。”

　　二人说笑着，在林子深处，溪边石下，细细搜寻。一只受惊的野鹿从他们面前蹿过，夏兰儿低头瞧那尖细的蹄痕。
　　“是只母鹿。这附近灌木丛里，可能会有它的小鹿，大概出生不久。”
　　“怎么，还不到采鹿茸的时节吧？”
　　夏兰儿又向他丢去一个白眼。方无药笑着扶住她的肩：“我知道，你想看看刚出生的小鹿，对不对？别去打扰它，它会吓坏的，母鹿闻到别的气味，可能会丢弃它。”
　　夏兰儿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就像一岁的小鹿，有一点点倔强，和被说服以后的不甘心。方无药望着这双眼睛，心中泛起浅浅的波澜。
　　“兰儿，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就是大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