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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归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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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天使和回到二十岁的那一段,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日记整理出来的。幸好我日记记得十分详细。不过,由于我确实不记得了,所以文责不负。
而后,发生的一切却历历在目。
首先,这一天和往常一样,看似平淡地展开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真不爱起床。整个脑袋都在疼。可妈妈在床边掀开了身上的毛巾被:“快起来,要迟到了!想想你的全勤奖!”
上班,上班,上班!什么时候能真正让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而不是为了糊口不得不的一种需要?看来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郁闷了一会儿,活动一下四肢,终于起床了。
刷牙时,发现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奇怪,难道是半夜做梦让鬼给掐了?什么时候多了这块东西?
正好掐点到了公司。赶在最后一分钟打了卡。上帝保佑,看来今年我的全勤奖不远了。
在走廊里遇到了公司总裁:闪闪发光的钻石男,最起码也是白金男。一年前空降公司,直接任财务总监。现在,他已经是公司首席执行官了。相互问候后,他对我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这个洪式微笑,风靡了金运全体未婚女青年。已婚的也一样,只不过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但据说他现在仍然是快乐的单身。看来是故意想祸害年轻的妹妹们心中狂长草。
他的酒窝估计能淹死人。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象他这样的人,和我是不可能有交集的。擦身而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人在身后注意我。猛回头,却只发现洪总的背影。
看来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所以今天才这样疑神疑鬼。
Celia今天迟到了。这可不象她的风格。她匆匆进门五分钟后,主管们就到她会议室里开会去了。剩下我们这些小兵开始放肆起来。
“怎么回事?病了?不舒服就休息嘛。全勤多出的那点钱也不够干什么。”Jackie家里有的是钱,学财务的居然不会理财,是个超级月光族,当然会这么说。我们的工资,等她做完豪华SPA,身上涂几回火山泥,再健几次身、买个名牌包包、添件名牌衣服就没有了。她几乎是靠老爸老妈养活。
“我没输液啊。身体好着呢。”奇怪她因何而发此言。
“看你手背上的针眼儿!”她按一下我手背的淤青,还有点疼:“难道——你有特殊嗜好?”
胡扯!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妮子,和大姐开这种玩笑。
不过,这淤青是什么?还真象输液留下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输过液呢?纳闷,是不是大白天活见鬼。
散会后,主管们都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看来今天大家都没有挨批。
“今天晚上大家聚餐。领导考虑到大家前一段日子赶项目加班辛苦,加上明天周末,所以要请大家出去狂欢。”
立刻欢呼一片。除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的原因,不太爱凑这种热闹了。我宁可在家趴在床上看电视。
下班前给家里打个电话通报了一下。然后我们杀向得意楼,准备吃个人仰马翻。
餐桌上我从来只管主业,嘴巴只顾吃,绝对不理会其他的。菜足饭饱,他们果然转移到保龄球馆。我就知道——这也是我不爱和他们一起出来的重要原因。这帮家伙,包括Celia在内,全部喜欢玩这个,10磅的球,在我手中托着犹如千斤;几次聚会下来,在大家的耐心指导下,我推出的球仍然多次以冲出球道而告终。
所以我今天换完鞋子后站在别人身后看热闹,偶尔鼓鼓掌,给大家加加油。
Celia真是牛,连续打出了三次全倒。我们一起鼓掌叫好。
“Turkey!”有人在身后配音。回身一看,居然是两个我从未想过会站在一起的人:洪总和天放。
“文佳,真巧,在这里遇到你。”天放过来和我打招呼。
毕竟是总裁驾到,相互问候后,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洪总非常识趣:“大家玩吧。天放,还有文小姐,我们到外边坐坐吧。”
等到坐下,才知道天放和洪总居然是亲戚!这样好的亲戚,他以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估计我和他们往这里一坐,那些正在玩儿的同志们就安生不了了。一定开始猜测我和他们的关系。冲动啊冲动,有什么话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这样回去一定洗不清了,没准儿大家会把我当成上方安插进来的奸细!
所以,问了几声丫丫的近况,我就坐不住了。总感觉洪总的眼睛象看怪物一样死盯着我。“天放,我的保龄球玩的臭极了,高手指点一下吧!”
“没问题,我可以指导一二。”要死不死,回答的居然是洪总。天放也大力推荐:“远平确实技术不错,而且他可比我有耐心。”
他确实很有耐心,耐心的让我不好意思。从我持球的姿势,到助跑的步伐,逐一指点;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我的手更加僵硬,球更沉了。
在我一次歪歪扭扭地撞倒两个木瓶、第二次又冲出了球道——我怎么这么笨!现在我都想敲自己的脑袋。身后那两道灼热的眼光,烤得我的脖子发热。
“我给你演示一下。”洪总确实脾气很好。上次我这么折磨了Jackie一会儿,她马上丢下我任我自生自灭了。为什么大家还传说他冷血呢?据说他的名言就是经常告诫中层管理人员的那句:要想做事,就别总想做好人。如果不是有强硬的手腕,他怎么能在一年间跃居执行总裁的位置?
他身行优雅,关键是结果——一次全中。自惭形秽啊。
Jackie走了过来:“佳佳,你怎么还没有进步?”
看她快飞出眼眶的媚眼,我也知道她的醉翁之意;连忙对洪总说:“洪总,我们部门除了Celia,保龄玩的最好的就是Jackie了。你们可以切磋一下。”
Jackie的表情示意她很满意我的识相。
“不必客气。天放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就叫我远平好了。Jackie,很高兴认识一个有着同好的小姐,改日一定领教。”洪远平的眼睛并未转向Jackie,仍然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脸上有东西吗?难道刚才吃饭时有饭粒?手不自觉地伸向嘴角。
洪远平笑了起来。他扭头对Celia喊道:“Celia,借用一下你们美丽的文小姐。我和朋友找她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他招呼天放:“你不是有事儿和文小姐说吗?”
我怀疑地看了正小鸡啄米的天放一眼。他能有什么事儿找我?
果然,一进咖啡厅,他接了个电话,丢下一句“你们聊吧”就跑掉了,留下我和洪远平面对面坐着。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这小子是不是想学乔太守啊?
说说实话,我不是个好强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着比较懒散的生活。最大的愿望一天是能有有一笔充裕的资金可供自己支配,让我自在地过日子。对另一半,要求也不高,只要和我投缘,心地善良,对我好,不至于需要我养活就可以了。只不过一直窝在家里,加上实在是没有遇到投缘的合适人选,所以青春时光正一点点虚度过去。
这个洪远平,应该不是合适我的对象。他太优秀了。先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我,就算真有幸和他在一起,还要天天忙着检查他身上的香水味儿,我本来就是不爱动脑筋的人,那还不得累死?
“洪总——”看他正在我对面微笑,我决定还是学习天放。秋香三笑可以俘虏唐伯虎,他洪总再冲我这样温柔地笑下去,我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借口还没出口,手机响了。
我说声“对不起”,拿出了手机。是那个卡卡。天天跟着我也不嫌弃烦。
“你现在在哪儿?晚上怎么没回来吃饭?”他快成我的私人秘书了,天天掌握我的日常行踪。
真罗嗦。他现在就象我的尾巴一样粘着我。连妈妈都觉得不对,说这小子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这简直是开玩笑,我是他姐姐呢。
“和同事一起聚会,所以没有回去,好了,回去再和你说。”怕他罗嗦,赶快挂机。
正要张嘴,电话又响。
真是没完没了。我按下“接听”,有些恼了:“回去再和你说,你不要总磨蹭个没完!”
完了,说错了——电话那头是个可怜兮兮的孩子的声音:“姐姐,你不要我了?”
连忙放柔声音抚慰:“好了好了,别难过,不是说你,开学了?”
坏了坏了,学费忘记了。明白她为什么打电话来了。
“不好意思,姐姐最近一忙就忙忘了,明天周末,一定给你寄钱。”我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她非常乖巧懂事。虽然我不喜欢她的父母,私下里也觉得她父母不应该把她全部的学费、杂费,甚至生活费都一分不负担地一股脑交给我,可一想起初见时挂着泪珠的小脸蛋,心里就一阵发酸。只要没有苦着孩子就好。
最后,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我就把电话挂了。
洪远平一直在盯着我看。电话刚挂,他突然问我:“寄钱?你给谁寄钱?”
不喜欢他这样问我的隐私。本来不想回答他,可看他的眼神还算真诚,加上他无敌笑脸的陪衬,我忍不住回答了他:“没什么,给我女儿寄点学费而已。”
“哐啷!”一声响,洪远平一脸尴尬——他手里的咖啡杯落到了桌面上的托盘上,咖啡色的液体四处飞溅。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吃惊了;你怎么会突然有个女儿?不是亲生的吧。”
“当然不是亲生的,认的。”废话,我一个纯洁的未婚女青年,怎么能生出女儿来?
林丹现在已经读高一了。我是在她读初一的年纪遇到她的。那时她刚刚辍学,跟着父母来到这个城市流浪。她有双非常漂亮的大眼睛,虽然她的衣服很脏,但她没有象一般乞丐那样,死死地缠住你不放;其实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那天会注意到她,完全是个偶然。
那天我心情不好,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身后有人拉我。看到这么脏的小姑娘,虽然她的大眼睛很黑,可心里还是有些反感,以为她是想找我要钱。却不曾想她举起了脏兮兮的手:“阿姨,你的东西掉了。”
那是条细白金手链,是刚工作时臭美买的。不知怎么扣子松脱掉了,正巧被她拣到了。那只托着手链的小手手指修长,尤其是小指,几乎快及无名指指甲处了。这样漂亮的小手,如果在一个富足的家庭,是应该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的。
就这样,我认识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也见到了她的父母。我并不太喜欢她父母,他们把一个花季女孩儿打扮得象刚从垃圾队里捞出来的一样,丢到马路上去和城管展开游击战,却把小林丹六岁的儿子养的白白胖胖,衣着光鲜地放在他们收捡破烂的车上来回转悠。我可怜她,供一个小女孩子上学这么困难吗?看上去她父母象是很健康的样子,虽然他们说里家的土地少、土质不好,所以粮食不够吃,可一定要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在大街上乞讨吗?
后来,他们听了我的话,让林丹回家和她奶奶一起去了,因为我承诺每年给她寄生活费和学费,一直资助她到读大学时为止。等到大学时,她应该能勤工俭学了吧。这个女孩子,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仍然知道不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确实值得人怜惜和帮助。
我讨厌她的父母,所以钱直接寄给她,寄到她的学校,而不是她留在这个城市的父母。给了他们,不知道能有几分花在她身上。
“你为什么不通过基金会、助学机构什么的办这样的事呢?你就能保证给她的钱她确实用在了学习上?不会被用做其他用途?”洪远平的话让我非常不舒服。
“教育问题不是靠一个人能解决的,关键是体制和制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冷血?
“我相信这个孩子。而且,我不是教育部长,改变不了体制,只能尽自己的一分力。其实,也是因为和这个孩子投缘。”我反驳。
洪远平看了我一会儿,又笑了:“姑且相信你的心意真没有被浪费吧。看来,有时你很理智,可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个冲动、易感的小女人。”
什么意思?我懒得理他。
也是见鬼,这事儿爸爸妈妈,甚至卡卡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洪远平呢?一直到从他车上下来,我还在纳闷不已。肯定是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