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游戏与魔法的兼容性》群青月白

5、chapter 4

　　丹尼斯微微垂着头，直到桃乐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将视线放回到屋内的二人身上。

　　西格蒙德半靠在自己的书桌上，他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对丹尼斯说道：“隔音结界已经启动了。”

　　丹尼斯点了点头。

　　即便是屋内略有些沉重的氛围，都没能影响到他的困意。与格林一家的关系让他绕过了客套和委婉，直奔主题。

　　“桃乐丝变得、有……”他皱起眉头斟酌着自己的语言，试图找到最为恰当的形容，“有‘味道’了。”

　　“魅魔的食谱就是人类的精力，所以我对这些非常敏感。”丹尼斯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刚才桃乐丝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让他难免有些不适。

　　“桃乐丝以前就跟她魔力检查的结果一样，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可是只要有生命活动就理应能够感受到……”

　　后面的话丹尼斯没有说完，但他清楚眼前的夫妻一定比他更了解桃乐丝身上的奇怪状况。毕竟他们为了能够改善桃乐丝的身体，已经尝试过许多办法。

　　西格蒙德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克洛丽斯则是垂下了眼眸。

　　“现在桃乐丝身上的味道回来了。”丹尼斯担心克洛丽斯的联络道具快到时限，加快了语速，“而且好像还变的比同龄人更加浓郁了。”

　　丹尼斯咽下了桃乐丝在他眼里就像一块巨大甜点的语句。

　　在此之前不论是西格蒙德夫妻还是他母亲奥塔，给他的感觉比起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美食，更像是包含着压迫感的有毒物质。能力越强这种压迫感越厉害，早就盖过了食物特有的吸引人的味道。

　　偶尔能感受到香味的人，也没有散发过像桃乐丝那样的味道。丹尼斯甚至感觉到他的本能像是在诱惑他不顾一切敞开胃口饱餐一顿。

　　但丹尼斯成功忍住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像一个魅魔一样吞食他人的精力。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从小到大都在人类社会生活。在觉醒天赋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返祖现象，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

　　刚觉醒天赋时仿佛来自灵魂般的饥饿让他彻底陷入了混乱。他至今想到失去控制的自己还会感到后怕。那段时间能够接近他的，除了让他本能感受到无法消化会产生威胁的母亲还有格林夫妻以外，就只有毫无味道的桃乐丝。

　　母亲奥塔严厉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那是母亲罕见的抛下了面对家族时的温柔，用耀塔塔主，用人类的身份，一字一句质问在魔族和人类之间挣扎的他。

　　回答我。你是人类吗？

　　站在人类顶点的法师居高临下质问自己的孩子。那双灿金色，如同凝聚了光元素一般的眼瞳笔直而无情地注视着他，带着职责是守卫人类法师的尖锐，毫不犹豫刺进了丹尼斯的心脏。

　　于是他挣扎着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用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句回应生育自己的母亲。

　　我是人类。

　　我将永远作为人类活着。

　　母亲金色的眼眸如同警示，深深烙印在了丹尼斯心底。他已经向着母亲发誓，绝不会背叛人类的阵营。

　　后来知道此事的父亲也曾埋怨过母亲对他太过严厉。但最后还是在母亲提及父亲身份时沉默了下来。这段沉默不仅是母亲与父亲之间的鸿沟，也是他们这个家族无法迈过的坎。

　　丹尼斯下意识往自己的肩膀处看了一眼。

　　“果然还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啊。”西格蒙德叹了口气，望向丹尼斯的眼神温和，“谢谢你关心桃乐丝。”

　　丹尼斯有些生硬地摇了摇头。虽然相处很久了，但格林一家过于直率的感情表达方式，依旧会让他感到有些害羞。

　　“不过桃乐丝可能是觉醒了天赋，身体也好转起来了。”西格蒙德向丹尼斯解释道，“我的魔力已经可以与她产生共鸣，甚至能够短暂残留了。”

　　“真的吗！”丹尼斯为这个好消息瞪大了眼睛，红瞳里弥漫上欣喜。

　　之前桃乐丝无法与任何魔力产生反应，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数不胜数，许多基础的魔法道具桃乐丝甚至无法使用。

　　“等明天奥塔回来进行最后的检查，应该就可以确定了。”克洛丽斯嘴角带上了微笑，“毕竟丹尼斯你说的也算是好消息，桃乐丝变得寻常起来了。”

　　寻常一词，恰恰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回复。

　　由光构成的屏幕中，克洛丽斯的身影闪烁了几下，显然能量即将耗尽。

　　西格蒙德打了个响指撤去了隔音结界。随后他看向妻子，还没张口询问就得到了回答。

　　“今天就不和桃乐丝告别了。”克洛丽斯抬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反正马上我就可以回家了，而且还是很可能是久居。”

　　西格蒙德点了点头。克洛丽斯回到精灵之乡本身就是为了解决桃乐丝的身体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彻底消失，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一家彻底团聚了。

　　与笑着的克洛丽斯道别后，西格蒙德立即往抬脚向索吉尔斯玩偶的方向走去。多年损友在女儿面前不断试图败坏他的名声，不论怎么想都让人来气。

　　他刚踏入院子，果不其然便听到了他亲手调节的声音说出了十分惹人不喜且欠打的话语。

　　“你别看现在这一片星辰草长得茂盛，西格蒙德那家伙本来是个植物杀手，养……”

　　索吉尔斯玩偶正坐在桃乐丝的头上喋喋不休。说到西格蒙德的糗事似乎让他情绪高涨，反正玩偶构造说起话来除了消耗能量并不会让他感受到疲惫，更助长了他的气焰，大有说到天荒地老都不肯休息的趋势。

　　“索吉尔斯。”西格蒙德微笑着念出了好友的名字。语气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感。

　　“也许你应该考虑一下继续说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西格蒙德拎着索吉尔斯玩偶的斗篷边角，直接把他倒着提了起来，略带些粗暴的动作甚至还没有之前捉住146号时温柔。

　　“不要拿你的手碰我！”玩偶立即怒气冲冲地嚷道。

　　“不碰你我当初怎么把你制造出来？你当我想？”

　　西格蒙德冷哼一声，彻底顾不上在女儿面前维持一贯的温和笑容。他扬起嘴角，笑眯眯地冲着玩偶说出了与他表情反差极大的话语。

　　“有本事你自己给自己做一个容器出来啊，炼金白痴索吉尔斯大人。”

　　西格蒙德无意把孩子们牵扯进自己和损友的斗争中，因此对丹尼斯说了一声你的玩偶借我一下，便换了一只手领着索吉尔斯玩偶，大步走向自己的书房。

　　“你就仗着我现在不能立刻打你逞威风罢了。我们俩的胜负……”

　　玩偶丝毫不肯示弱的声音越来越远。

　　“索吉尔斯叔叔真的知道爸爸好多事情啊。”

　　桃乐丝望着父亲的身影感叹道。眼前的小闹剧实在已经上演过不少次，她已经习惯了父亲在索吉尔斯叔叔面前不得不崩坏的形象。

　　“因为相处了太久了吧。”丹尼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面对他时，父亲还算勉强能表现出可靠的一面，用玩偶的身躯努力往一个父亲的形象靠拢。然而一遇上以前的老友，事态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他和桃乐丝一样，刚开始还会因为自己父亲给他人添麻烦而不好意思。可时间长了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大人们的相处模式以后，就开始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些小闹剧了。

　　“你今天晚饭想吃什么？”丹尼斯向桃乐丝问道。

　　他家和桃乐丝家的院子里都有不少克洛丽斯培育的，只要经过简单处理就可以吃的食材。大概是意料到丹尼斯逐渐长大之后会不愿意给格林一家添麻烦，克洛丽斯往丹尼斯又家种了许多能吃的植物，似乎就怕会饿到他。而且其中不乏有能短暂缓解魅魔饥饿的植物。

　　丹尼斯将这些恩情牢记在心。因此大人们解决私仇的时候，他会负责任地照顾好桃乐丝。

　　他趁着打哈欠的动作，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桃乐丝身边过于香甜的味道，他估计还需要些许时间才能彻底习惯。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决定往嘴里放点什么满足一下味蕾。不过他刚伸出手准备在院子里摘点果子，桃乐丝就已经把糖果放入了他的掌心。

　　“今天随便，明天哥哥和奥塔姐姐回来我们吃大餐！”桃乐丝继续往后数，“然后后天妈妈回家！吃/精灵的大餐！”

　　克洛丽斯每次从精灵之乡回来，身上的特产都不会少。有些东西因为沾染着元素魔法无法让桃乐丝触碰，于是作为补偿她携带的就更多了。

　　听到母亲的名字，丹尼斯下意识轻声重复了一遍。即便不曾言语，藏在他心头的思念依旧在分别中渐渐浓重。耀塔的存在不仅隔开了他和圣莱德利亚，也隔开了他和母亲。

　　桃乐丝偏过头去看自己的玩伴，对方眯着眼睛视线下移，表情模糊不清。但她凭借对丹尼斯的了解，感受到了他的期待。

　　于是她学着父亲那样，又往丹尼斯手里塞了一颗糖。

　　“我也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她开心地替自己的玩伴说出了没能说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