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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034章 回国 ...

  •   封越的退役视频,凌以是在飞机上看的。

      在蒋烨的贴心安排下,回程的14小时内,他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的。

      平稳飞行后,凌以挂上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草坪上的封越。沐浴在一片阳光里、剪了头发的人,看上去很精神,很清爽,眼神明亮,句句坦诚。

      狗子,或许是一条好狗子。
      但并不适合他。

      像是烈酒:带给人无限激情,却并不持久。

      视频播放完,屏幕熄灭。
      凌以看着PAD上倒映出自己瘦削的脸,终于闭目、将PAD摁倒。

      裹紧机上的薄毯,凌以将手放在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了揉。
      而后拉下眼罩,缓缓地睡了过去。

      而隔着一个过道的蒋烨,转过头来担忧地看了凌以半晌。
      最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让空姐调暗了那边的灯光。

      飞机从O\'Hare机场上空划过,旭日也同时将整个芝加哥笼罩在了一片金红中。

      阳光洒满整个病房,将趴在病床上的封越给热醒。
      他在半梦半醒间,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将脑袋埋下去、似乎还想睡一会儿。

      封妈妈一早就醒了,看儿子趴在床上也就没叫他。
      这赖床的样子,惹得她一阵好笑。

      听见妈妈的笑声,封越这才一个激灵。
      他擦了一把脸一跃而起:“……妈,对不起,我睡过去了。”

      封妈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之前那个陪护的女助理离开后,就一直是封越留下照顾。

      女助理家就在附近,晚上还可以回去休息。
      而封越那套房子距离医院还有十多公里,来回实在不方便。

      康复病房内只有一张陪护的座椅,封越那么大的个子挤在里面十分委屈。医生也说封家妈妈恢复得不错,让封越没必要天天过来陪着,但封越一直很坚持。

      医生和封妈妈没办法,只能由他。

      封越摇了摇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
      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准备去给母亲打洗脸水。

      他端着水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一盆水直接泼倒在地。

      封妈妈吓了一跳,封越也脸色惨白。
      他挠了挠头:“我、我去借拖把!”

      看着儿子急急跑出去的身影,封妈妈摇摇头,靠在床上若有所思。

      等封越借来拖把、将病房收拾好,重新端了热水过来时。
      封妈妈才一边擦脸,一边问:“……是因为小凌吗?”

      封越陡然抬头,有些惊慌地看着母亲。

      他那样的表情落在封母眼里,她也垂下眼睛:“儿子,你喜欢小凌吧?”

      封越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惨白。

      封母看着他。

      而封越被母亲这样看着,眼眶也渐渐红起来。
      他抖着嘴唇开口:“妈,你别怪他,是我……”

      封母被他气笑了:“自然是你。”
      “小凌一看就是个乖孩子,肯定是你赖上人家的。”

      想到和凌以相识的种种,封越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可是又想到现在,封越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

      “妈妈你不怪我喜欢……男人吗?”封越的声音闷闷的。

      封母眼神复杂,叹息道:
      “妈妈是没读过几年书,但这些年也看了很多。”
      “楼下的陈阿姨,她还给他儿子去人民广场相亲找男的呢,你知道吗?”

      封越一愣,惊讶地抬头。

      “她说她一开始也不是很能接受,但是后来想想也就想通了。”
      “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儿子高兴最好。”

      封妈妈摸了摸封越的头:
      “陈阿姨说,儿子作为同性恋已经受够社会的歧视。”
      “她是母亲,是最应该无条件支持他、给他一个家的人。”

      “我觉得,”封母偏着头笑了笑:“挺有道理的。”
      “还有,你以为谁都能得到你妈亲手织的毛衣吗?”

      封母睨着他,脸上神色不善:“小凌那么好,肯定是你不知珍惜。”

      封越痛苦地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地将脑袋埋进了母亲怀里:

      “妈,是我对不起他。”
      “是我对不起他——”

      封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夜里,等母亲安然睡下。
      封越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格雷斯兰墓园。

      虽然公墓的开放时间只到下午三点半。
      但从小混迹社会的封越,还是找到了一处没有监控的位置。

      他撑着铁栅栏,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翻进了墓地里。

      十一月深夜的芝加哥飘着小雪,
      封越落地的时候还惊飞了两只通体漆黑的巨大乌鸦。

      鸦羽片片、叫声嘶哑难听。
      封越拍了拍身上的雪,顺着墓园小道缓缓前行。

      整个墓园在呼啸的夜风中显得很阴森,除了大道上有白色的灯光、墓园内的小径是一片漆黑。

      害怕被管理人发现,封越没有开任何照明,只摸索着缓缓前行。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封越双手插兜,缓缓朝着墓园西区那颗高大的橡树走过去。

      一块块十字架墓碑找过去,封越很幸运地找到了那块写着“Sirius”和“韩弈”两个字的墓碑。

      墓前的雪地内还躺着两捆花束,一捆依稀可以看出是白色的玫瑰,另一捆则是黄色的大叶菊。

      虽然被雪覆盖,但那些花朵依旧娇艳欲滴。
      封越蹲下去,轻轻拭去了墓碑上落下的雪。

      “韩弈”两个字上方的黑白照片中:十九岁的少年人眉眼锋利。只消对视那么一眼,就好像能够将人看穿。

      封越和照片中的韩弈对视了片刻,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他才走了没几步,寂静的墓园中就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几个当地的年轻人脚步虚浮地拎着酒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朝封越这边靠近。他们拿着手机打光,很不客气地照了墓碑一下。封越被那强烈的白光晃了眼,忍不住地抬手挡。

      “yooh——”
      “A Chink!”

      稍稍适应了那一点光,封越才看清楚:
      对面是两个白人男孩和一个非裔棕皮肤的脏辫男孩。

      他们穿着夸张的嘻哈服装,眼神涣散,瞧着封越十分兴奋。
      其中那个脏辫男孩还冲封越说憋足的中文,嘲笑意味十足。

      封越眯起眼睛。

      男孩们挑衅了一会儿,发现封越并不理会。
      无趣地呿了几声后,推开封越径直奔向“韩弈”的墓碑。

      从他们醉醺醺的口语中,封越勉强听出了他们是Sirius的粉丝。

      但他们又似乎很看不上华国人,一面说着这次世界赛被“China Man”拿走了金杯,一面又可惜着韩弈早早离开、让他们美国丢了面子。

      封越站在旁边,面色不善。
      心里好笑地想:你们崇敬的Sirius,也是华裔。

      大约是他的眼神饱含敌意,让那几个男孩也挑眉瞪着他。
      脏辫问他:“你也是……Sirius的粉丝?”

      封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那你还算有眼光,”其中一个白人男孩道,“可惜了,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华国人。”
      “我们Sirius还可以拿好几个世界冠军,哪里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今年SuEcide打的真垃圾!”
      “就是,主教练下课!那BP简直是一坨屎!”

      “你们知道吗?今年夺冠那个队伍,叫什么MTC的。”
      “他们的主教练据说就是害死Sirius的那个Entice。”

      “那婊子还敢回来?!”
      “当年如果不是他诱惑了Sirius,怎么会害人出车祸?”

      “我说当初那个粉丝就是下手太轻了、怎么不直接弄死他!”
      “啧,我听说原本那人将他关在漆黑一片的仓库里面,每天不给饭吃地折磨他。”

      “反正Entice的手指是被他一截一截切掉的,那感觉一定很过瘾。”
      “哈哈哈哈哈,可惜就是那蠢货找的地方不安全,应该更隐蔽一点。”

      封越听着他们的胡言乱语,浑身都气得颤抖起来。

      “不过Entice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其中一个白人男孩灌下最后一口酒,冲其他两人做了个下流的动作。

      惹得他们哄笑起来,纷纷脸上露出了猥亵而下流的表情:
      “能诱惑Sirius的骚货,哈哈哈,当初怎么没多叫几个人用一用?”
      “说不定能卖个好价——Fuck?!!”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封越已经狠狠地挥出了拳头。

      被打的白人男孩愣了一会儿,
      脸上露出凶色:“你找死?!”

      封越一脚踹过去,用行动来回答。

      白人男孩害怕地后退一步,脏辫突然恶狠狠地敲碎了酒瓶。他拿着碎掉的玻璃酒瓶毫无章法地捅向封越,封越则是瞅准机会一矮身,绊倒了那脏辫后、狠狠地给了他肚子一拳。

      三个醉醺醺的男孩被他这利落的身手吓得酒醒了一半,对视一眼后,合围而上。

      其中一个从后面扑上来困住封越双臂,另一个则是捡起了地上的酒瓶准备扎封越。

      从小打架的封越用力一蹬,运动鞋准之又准地踹中了前面的人。
      因为角度问题,锋利的酒瓶边缘却也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踹翻一个人后,封越不客气地往前一摔。
      将身后的人给摔翻在地,结果脏辫这时候正好拿起旁边的一块砖、狠狠地敲向他的头。

      封越眼神一凛,连忙朝旁边一避。
      砖块敲到他的肩头,惹得他闷哼一声。

      同时,先前被他踢翻的人也扑上来想掐他喉咙。
      封越一拳狠狠地砸那人的眼窝。

      白人男孩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剩下那个脏辫看着封越,忽然大叫一声从兜里拿出了一管黑漆漆的东西。

      封越呼吸一窒。

      “别过来!我、我真的会开枪!”脏辫恶狠狠地警告。

      封越咬了咬牙,缓缓地举起双手。

      “什么人?!”一束手电筒的光找过来。
      那脏辫受到惊吓,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好在他的准头并不稳,子弹打在了封越身后的橡树上。

      枪声惊动了墓园的守卫,而后他们报了警。
      警察火速赶来后,直接将封越和他们三个人都带走了。

      封越是外籍,又不太能听懂他们说些什么。
      看着三个人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堆英文,而对面的警官看着他面色越来越低沉。

      在内心嗤笑一声,封越蹲下身去检查自己小腿上的伤口。
      警察过来问了他几句,封越选择沉默,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那警察挥舞着警棍骂了几句难听的,然后没办法地将封越单独关进了局子里的一个小房间。

      看着那群挑衅在先、还持有枪支的男孩被父母接走,白人父母还眼神嫌恶地隔着玻璃门看他——

      封越只觉得可笑。

      他哼了一声,整个人靠着墙壁坐下去。
      干涸的血液黏在裤子上,在他卷起裤腿的时候,重新撕开了伤。

      封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看着腿上汩汩流出的艳红色,扁了扁嘴。

      警察局里有几个亚裔的女警,看见封越受伤、心里不忍。
      其中一个走进来,本意是想给封越酒精和纱布。

      结果,她才靠近封越。
      就看见一直低着头的封越,双手摁着伤口,脸上一片湿润。

      女警愣了愣,而后放慢语速、放柔了声音。
      她摸了摸封越的头,将东西放在了封越的脚边。

      这种伤口在封越从小到大受过的伤当中并不算很严重,
      但不知为何此时他就是觉得疼,很疼很疼。

      疼得让他止不住地落泪,让他忍不住地想——
      十年前,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的Entice,要遭受多少恶意。

      第二天下午,终于接到了通知的汤鸿骞,亲自带人来保了封越。

      看着靠在后座上浑身发抖还发起高烧的封越,满脸胡茬的汤鸿骞,终于将双手插进头发里:“冤孽……”

      陷入了昏迷的封越,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小声地呢喃:

      “教练,教练……”
      “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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