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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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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静兰调到乾明宫的奉茶处,没过几日就适应了这里的差事,她虽有些沉默寡言,难得的是会读书识字,小时候还在家里学过茶艺,因此很快就能上手。
再一则,秦静兰来后,万朝霞也能出宫回家探亲了,某日,高长英出宫回家,顺带打发他徒弟到万家传话,终于,到了回家探亲的日子,万朝霞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擦了脂粉,见了谁都眉开颜笑。
她先领着春雨等人回到奉茶处的值房,不久,有小太监来送泉水,万朝霞瞧着秦静兰细细查验泉水,又在册子上记下名字,只因万朝霞今日擦了脂粉,故此春雨在里间清点茶叶等物时,万朝霞并未靠近,以免茶叶沾染了她身上的脂粉香味。
临走前,万朝霞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她递给秦静兰,“奉茶处就交给你了,晨起卯时开门,晚间戌时落钥,人走时值房不留星火,这些都切莫大意。”
秦静兰接过钥匙,她低声答应,并未多言。
万朝霞又对彩月等人说道,“我后日回来,这两日要听你们秦姐姐的话,若是叫我知道有谁趁我不在就偷懒,我是不依的。”
彩月笑道,“放心吧朝霞姐,我们奉茶处的人都省心着呢。”
万朝霞也跟着一笑,这话倒是,她来奉茶处三年,先前荣养的严嬷嬷,去年新来的阿若,还有刚来的秦静兰,姐妹之间相处都很和气,便是偶尔拌几句嘴,也很快和好。
“你来奉茶处的日子比我还早,你秦姐姐初来乍到,有事情你多帮衬着。”
“我晓得呢!”彩月说道。
快到景成帝上朝的时辰,今日轮到彩月和芬儿当值,彩月说道,“朝霞姐,天快亮了,你动身吧,早些出宫,也能早些回家见到亲人。”
万朝霞浅浅一笑,提起她的小包袱,便出了角门。
且说万朝霞离开乾阳宫,在通往宫外的长街上,能看到成群结队的粗使宫女和太监,他们住在宫外的景山,每日天还未亮就进宫干活,直到夜幕方才能出宫歇息。
天蒙蒙亮时,万朝霞来到司薄处挂名,一大清早,司薄处并不忙,只有几个小宫女在打扫,万朝霞找到值班的女官,女官发给她一个号牌,又嘱咐她回宫的时辰,若是晚归,是要挨罚的。
发送号牌的女官年龄不大,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她瞅了万朝霞几眼,问道,“静兰在你们乾明宫做得好吗?”
出宫的名单早就发给司薄处,她显然早就知道万朝霞是乾明宫的人,万朝霞听她问起秦静兰,诧异的说道,“你认得她?”
那女官露出憨乎乎的笑容,她说,“我怎么不认得?她以前和我同屋,我叫小容,你回去说起我的名字,她一准儿就知道。”
万朝霞笑道,“她在乾明宫过得挺好的,你有话要带给她吗?”
别看都在宫里当差,乾明宫距离司薄处甚远,想来小容猜到她和秦静兰再难见面,于是摇头说道,“我没话要带,只要她在乾明宫过得好就成。”
万朝霞不再多言,她收好腰牌,向小容道别,走出司薄处。
司薄处离着崇华门不远,万朝霞又走了小片刻,便出了皇宫,她刚踏出宫门,就见晨雾中停着一辆乌蓬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梁素。
梁素看到出来的万朝霞,几步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说道,“一路可还顺遂?”
万朝霞有些惊讶,她以为她爹会来接她,没想到却是梁素,她道,“我都很好,今日不是朝官休沐的日子,你怎么来了?”
梁素说道,“我接你回家就去衙门,上车吧,万叔还在家里等着呢。”
赶车的是老赵头,他见到传闻中在宫里当差的万姑娘,好奇的打量她,老赵头把小板凳放在地上,问道,“能上得去不?”
万朝霞谢过老赵头,马车挺高的,梁素扶了她一把,让她踩着板凳上车,梁素为了避嫌,和老赵头一起坐在马车外面。
马车摇摇晃晃,坐起来并不舒适,万朝霞倒是没有抱怨,她迫不及待的打起帘子往外看,时辰尚早,不过茶寮酒肆已开门迎业,路边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时,只听梁素回头问她,“我想着你一定还没用早饭,离到家还有一段路呢,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万朝霞想了一想,认真的说道,“别得都好,就是想吃油炸糕。”
小时候她哥哥万柯常常撺掇着让她向爹娘要钱买零嘴儿,偶尔她爹娘缠不过,会打发他们几个铜板,她哥哥就领着她去买油炸糕。
可惜进宫没多久,她哥哥一场急病走了,想起早逝的哥哥,万朝霞鼻子一酸,眼睛里忍不住涌出泪水,坐在外面的梁素心思细腻,他听到万朝霞轻微的抽气声,微微侧头看她,他见万朝霞默默垂泪,悄悄递给她一块手帕。
万朝霞怔了一怔,她接过梁素的手帕,又望着梁素的背影,他已经扭过头,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那老赵头还未发现他俩的小动作,他在城里赶马车,谁家东西做得实惠又好吃,他比旁人更清楚,老赵头扬着嗓门说,“要说油炸糕,还得是东门钱大嫂家的好吃,那油炸糕又香又甜,吃上一个就顶饱。”
梁素问万朝霞,“那咱们就去钱大嫂家?”
万朝霞抹去眼泪,点头称好。
老赵头挥动皮鞭,赶着马车绕过一条街道,走了约莫一袋烟的工夫,万朝霞看到路边不时有提着菜篮的妇人经过,梁素告诉他,东门那边有个集市,城外的农户们会把自家种的粮食蔬果带来换些家用,他们自家的出产便宜又新鲜,城里操持家务的主妇们很愿意到集市来买东西。
没过多久,老赵头拉住缰绳停下马车,万朝霞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块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有卖菜的,有卖吃食的,有卖干果的,到处都是嘈杂的说话声,甚至还有个瞎眼老头插着一面破招幌,替人看卦算命。
老赵头指着一个不起眼的摊子,说道,“喏,那就是钱大嫂,她在这儿卖油炸糕好几年了。”
梁素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对万朝霞说道,“你和老赵叔等着我,我买了就回来。”
说罢,他朝着炸油糕的摊子走去。
万朝霞看着梁素走到钱大嫂的油炸糕摊前,他往筐子里放了几个大钱,那胖乎乎的大嫂手脚利索的给他包了几个油炸糕。
梁素带着油炸糕回到马车边,他先递给万朝霞一个,又给了老赵头一个,“刚炸好的,趁热吃。”
老赵头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说道,“瞧瞧这用料,怪不得钱大嫂家的生意最好。”
刚炸好的油糕包在油纸里,略微还有些烫手,万朝霞小小咬了一口,果然还是跟记忆里一样香甜酥脆,只是她吃着油炸糕,难免想起她哥哥,于是这可口的油炸糕也就有些难以下咽。
梁素见她神情落寞,温声说道,“回家吧,万叔还在家盼着你呢。”
万朝霞重新把油炸糕包起来,梁素也坐回马车上,一路上,老赵头赶着车,梁素不时和万朝霞搭几句闲话,隔着一堵高高的宫墙,京城在这十余年里变化很大,虽说这里是万朝霞自小生长的地方,她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马车又走了小半日,万朝霞看到周边的房屋街道渐渐变得眼熟,她知道这是快到家了,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终于,马车停下,万朝霞探着身子往前看,她看到胡同口站着一个人影,即便十多年不见,万朝霞也认出那是她爹万顺,她下了马车,眼眶一热,喊道,“爹——”
万朝霞三步并做两步,急步来到万顺面前,跪下给他磕头,万顺老泪纵横,一把搂住她哭道,“我的儿,快起来。”
他扶起万朝霞,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闺女,当年她进宫时才刚到他胸口,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高了,人也瞧着沉熟稳重,万顺简直快不认得自己的亲闺女,想到这里,万顺越发嚎啕大哭。
住在柳条胡同的都是老街坊,看着他父女二人重见的情景,有那心软的妇人,免不了跟着一起落泪。
父女俩人哭了一阵,梁素出声安慰,“万叔,妹妹坐了半日车,咱们到家里再叙话吧。”
万顺用袖子擦着眼泪,他和万朝霞互相搀扶着走进柳条胡同,万家门口站着两个妇人,一个是给他们家烧饭的胖婶,万朝霞幼时常和她家女儿玩耍,另一个却不认得,那妇人五官平平,却长着一副好身段,那妇人看着万朝霞,问道,“这便在大姑娘?”
万顺带着万朝霞进门,他对胖婶和那妇人说道,“早饭备好了吗,这一大早的,我闺女恐怕还没吃早饭呢。”
大嗓门的胖婶说道,“早就好了,你们先进屋坐。”
胖婶和妇人让万顺他们进屋,又见他父女二人哭得满脸泪痕,妇人端着一盆水来给他们洗脸,便和胖婶把早饭端上来,随后回到厨房,只留他们父女和梁素一起吃饭。
早饭是熬好的米粥,切成对半的咸鸭蛋,还有大肉包子,放在寻常人家也是一顿顶好的早餐,万顺却顾不上自己,他先给万朝霞夹了一个肉包,说道,“快尝尝,这是你胖婶和金婶蒸的包子。”
万朝霞满脸疑惑,“金婶?”
万顺说道,“就是刚才倒水的妇人,她在南街卖糖水,有个比你小几岁的儿子,算是我徒弟,也在狱神庙当差。”
万朝霞点头,她抬头见她爹鬓间花白,不禁有些心酸,说道,“爹,这些年你还好吗?”
万顺大口咬着肉包,故作轻松的说道,“我能有啥不好的,该当差就当差,该吃喝就吃喝,等明年你回家和素哥儿把亲事办了,我就告老。”
万朝霞脸上一热,她道,“你都这个岁数,也该辞了差使回来养老。”
“害,我也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