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引魂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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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洛落双臂抱膝坐在床上，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
“什么怎么办？”邬却云从窗户一跃而进，略显茫然地问，“洛落，怎么了？”
指向不明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床上的人无措地抬起头，看见逆光向他走来的人，眼睛一阵刺痛，开口就哑了：“邬......”
邬却云浅浅皱眉：“谁欺负你了？”
他亲眼看见，洛落眼里几乎是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翘得老高，下颌骨紧紧咬着，绷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美人垂泪，邬却云登时像被一记重锤击中，心中无可避免地生起怜惜之情，他几步并做一步，不由分说强势地把洛落按进自己怀里。
他的发丝很软，全不像主人随时炸毛的样子，邬却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抚摸后脑勺也不敢用力，怕人憋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听见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受什么委屈了？”
话音一落，这人却哭得更凶了，邬却云罕见地没有不耐烦，反而也坐到了床上，还伸出手抱住了他，下巴在他脖颈处摩挲。
久违的被疼爱的感觉回到身上，洛落很快丢盔弃甲，两只手都揪着他的衣领，压在他胸口号啕大哭。
邬却云想起来几个月前，他把他坑去黄金蟒的洞穴当工具人，这小孩也是像这样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嚎，当时他只觉有趣，这会儿却心疼得持续皱眉。
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洛落打起了嗝，邬却云就笑他，然而挨了一记肘击，不能再嘴碎了。
天色稍晚些的时候，小哭包总算哭累了，睡了过去，邬却云看了看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钻到屏风后去换了，刚换好出来，就见床上那人愁眉不展，手脚胡乱扑腾，像是被魇住了。
他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又扑了上去。
“洛落，醒醒，醒醒。”
摇了好几回，洛落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眼神发直，看样子受到了不少惊吓。
“做什么梦了？”
“没......”
想起自己之前的丢脸行径，洛落不好意思地偏开了头，不一会儿又猛地偏了回来：“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快走啊！”
邬却云没想到他才是那个拔x无情的人，脸色沉了下来，洛落不管，伸手去推他：“快走！他要杀你。”
“魔主？”
洛落眨眨眼。
邬却云不屑地掀唇：“就凭他？再来十个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不信？......等着，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看。”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正道第一人——
“回来，我信。”洛落无力地朝他招了招手，不信又能怎么办？总不可能真叫二人再来一场血拼吧？他倒不是担心谁，只是不想再添乱子了。
邬却云重新坐回床上，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说：“说说吧，他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
“你再这么嘴硬，”邬却云也来了气，“我真的走了。”
洛落巴不得他这么干，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危险的像是地底凝望他的死神。他默默地想：爱都是假的，他绝对会杀了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又瞥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过后嗫嚅着说：“他威胁我。”
“嗯哼......怎么威胁的？”
“......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不知道。”
邬却云失语，用手扶着额头，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
半晌，他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问：“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问？”
“你总是欺负我。”
闻言，邬却云只觉得好笑，洛落眼角下垂委屈的样子更加可爱，他轻咳两声，抬手摸上他的头，说：“傻瓜，喜欢你才欺负你。”
洛落将信将疑，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晶莹的一颗泪珠挂在眼角，将主人心事显露无疑。
“你不要喜欢我。”他怕听到邬却云反对的言论，又怕自己停下来就没有力气再往下说，于是拧着脖子快速地强调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不要喜欢我了。”
过了好久，身边依旧没有一点动静，邬却云从床边离开后再没回来，窗户开着缝，冰冷的空气毫无防备地钻进了洛落的鼻子里，一瞬间冻得他浑身骨头发颤，他没有拉开被子，也没有起来关窗，背靠着床栏，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错，他应该这么做，他找了他那么久，怎么能、怎么能背叛他啊？恨也好爱也罢，他只有那一个执念。
吱呀——
难得的，邬却云是从门进来的，手里还端了一碗白汤，他刚才去找了点吃的，觉得这汤做得还不错，顺手就给洛落带了回来，他是听完他的话再走的，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芥蒂。
从之前的蛛丝马迹当中，他多多少少也推测出来洛落有个心上人，很有可能还是个死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唯有洛落让他觉得某一处是有色彩的，他拼命要抓紧的，就是这一点温度。
死人是无可取代的，他比其他人更拎得清这一点，所以他从不去探寻，只等洛落主动开口说，只要洛落迈出这一步，他就有信心带他走完接下去的路。
洛落有执念，而他的执念又如何生出的？没人说的清，这是连旁观者也看不懂的局，局中人自顾不暇，只来得及吟咏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当时困在万魔窟里，他试图凭借遗忘驱逐自己内心陌生的情感，可思念像酒，越拖越醇厚。
他无论在哪里都被称为没有感情的疯子，唯有看到这一次洛落委屈万分的模样，他才头一回知道心疼人的滋味儿。
白瓷碗不太隔温，汤也不太烫，再晚点可能就冷掉不能喝了，他端到床头，俯下身叫醒洛落：“洛落，吃点东西再睡。”
假寐的人身子一抖，睁开眼恍若回到了一个时辰前，呆呆地望着邬却云。“你......”
他疲惫地推拒着送到眼前的碗：“不喝，我不饿。”
邬却云也没放下碗，顺势坐到了床上，转过头久久地凝视他，洛落难以承受，低头躲过了他的视线，嘴唇都冷得在发抖。
“我不逼你，”他一边把被子打开替他盖上，一边絮叨，“你跟我说你想怎么做，我帮你。”他一退再退，难有这么唯唯诺诺的时候。
对于他完全转变了的态度，洛落不敢置信，也很难适应。“不用了，你赶紧走吧。”
“洛落......”
“我说了不要你管！”洛落彻底爆发，踢掉了被子和衣裳，声调拔高了整整一个度，“你走！走啊！”
汤撒了，撒了邬却云一身，碗也碎了，碎瓷片崩散得到处都是，屋里的冷风太多了，吹得邬却云手冷，他暖了暖手，抚上洛落的脸，触手咸湿，他轻叹：“喊我走，你哭什么呢？”
洛落把自己封闭得太久，心门的铁锁都落了锈，打开是满园荒芜，希望绝迹。
傍晚时分，晚霞和圆融的太阳像一个煎好的荷包蛋，紫黄色的光布满半边天，柔和而充满温情，也只有这时，洛落才敢直视太阳。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引魂索（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