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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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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橘包了两辆黄包车,在筱花红的指挥下,两人停在一家面馆门口。面馆不大,名字倒是挺别致,叫有家小面。屋里四张木头桌子,几条长板凳。物件虽然破旧掉漆,但收拾的干净利索。
两个人相对而坐,不一会儿小二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粗瓷大碗盛的满满当当,汤面上撒着细碎的葱花,葱香和鸡汤的香味混合,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筱花红端起碗,一口气连汤带面一起吸溜进了肚子里。白橘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鸡汤面推到她面前,说:“我的也给你。”
筱花红两三口吃完了白橘的那碗面,舒服的长嘘一口气。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橘,柔柔地笑了,说:“姐姐,我好喜欢你啊!”
白橘浅笑一声,似春风拂过:“妹妹说的什么话,你既入了周家,就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筱花红说:“姐姐好无趣。不如,我带姐姐看场戏?”
白橘平时里就爱看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坐上黄包车,筱花红对车夫说:“去湖心亭。”两个车夫拉起车,狂奔起来。
白橘觉得湖心亭听起来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心头一震:那不就是死人亭吗?!
这个湖心亭本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更有传闻说,只要在这里过一夜,来日定能飞黄腾达,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每年都有不少胆大的人来这里过夜,每年也都有十数人死在这里。活下来的人自然也有,他们无一例外都想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也都无一例外的开始走运。
传说这里沉着一只成了气候的水鬼,喜欢夜里爬到岸上来与人聊天。对他胃口了,他就保佑那人发大财做大官,惹恼他了,他就把那人吃了。
当地人对这个地方又敬又怕,态度暧昧。
白橘揉了揉眉心,说:“好好的,妹妹干嘛要去这种地方?”
筱花红说:“姐姐怕了吗?可就算姐姐怕了,我也不会放你回去了。”
白橘有些无奈,说:“我不怕。我是担心你动了胎气。”
黄包车停下,筱花红给每个车夫口袋里放了两块大洋,说:“回去吧!”
两个车夫眼神呆滞,木偶一样拉着两辆空车往回走。
两人顺着走廊往湖心处的亭子走去,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人紧挨的身影。
白橘说:“我只知道妹妹戏唱的好,却不知道妹妹还是位奇人异士。”若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多心眼花,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筱花红说:“我的奇异之处,可不止这一点。”她的神色中带着骄傲,眼眸如星光闪耀。
筱花红拉着白橘的手,跟她一起坐在亭子边上。筱花红抚摸着自己九个多月的肚子,说:“想来姐姐也猜到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周德贵的。这个孩子的父亲傍上了一个日本女人,一心要做个日本人,抛弃了我们母子二人,我今天就来跟他做个了断。”
湖心亭的走廊上走来一个俊秀的男人。
筱花红神色黯淡,对他说了句:“你来啦?”
男人看着她的肚子,眉头皱了起来:“我叫你把孩子拿掉,你为什么还留着?”
“我答应过周老先生,要给周家留后。”
男人冷哼一声:“等我娶了惠子,我就是伊藤家的人。”
“所以我才更要把孩子留着。”
男人掏出一把枪,顶在筱花红的脑门上:“你跟那个老头子一样,冥顽不灵!我现在就送你去陪他!”
白橘慌乱中大叫一声,想冲上去阻止这一切,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走不到两人跟前。
扳机扣动,嘭——
一粒子弹掉下来,发出金属撞地的清脆响声。筱花红毫发无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手心里都是冷汗,对着筱花红连开好几枪,直到子弹用尽。
筱花红一步步逼近他。
男人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双腿之间有腥臭的尿液流出。他抓住筱花红的裤腿,说:“筱筱,我错了筱筱!我不去日本了,我留下来,我留下跟你好好过日子。你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吧?”
筱花红灿然一笑,一双柔软的手如蛇一般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男人赶紧回答到:“是真心的,当然是真心的!”
筱花红的手游移到他的胸膛:“那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吧!”她的手指深处锋利如刀的指甲,一把掏出了男人的心脏。
热血撒了一地,一颗鲜红的心脏还在她手中跳动着。她对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说:“可惜啊,我没看见你的真心。”
她袖子一挥,隔在白橘眼前的屏障消失了。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上看不出喜怒神色。
白橘愣了一下,缓缓地说到:“你打算怎么吃这颗心脏?清蒸,红烧,还是刺身啊?”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但是她出奇地没有害怕。
筱花红将心脏往湖里一扔,说:“这么脏的一颗心,我才不要吃。”
湖心亭距离州府很远,筱花红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顶四抬的轿子,还有一个娇俏的女仆。
白橘坐上轿子,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筱花红说:“他通敌叛国,不忠不孝,我只是按照江湖规矩处置了他。”她顿了顿,接着问:“怕我吗?”
白橘想起那男人死前瞪大的眼睛,头皮开始发麻:“怕,但他罪有应得。”
筱花红挪到白橘旁边坐着,凑到她的脸前说:“姐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筱花红的鼻息吹到白橘脸上,白橘的心生出一丝异样,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水。
筱花红看着她有些迷惘的眼神,生出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姐姐,你知不知道,其实这世上,不只是男女才可以做夫妻。”
白橘如遭雷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筱花红撩开轿帘,对女仆说:“十七,走快点,我要生了。”
“是。”
话音落下不过几息时间,轿子就停了。
筱花红眉头皱了一下,白橘赶紧扶着她,两人下轿。
轿子停在白橘的屋门前。
筱花红一落地,就变成了一只火红色的大狐狸。
女仆十七抱起筱花红进了屋。
白橘也想进屋,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外面。
一团红云落下来,将屋子笼罩,白橘陷入一片红色的浓雾中。
白橘满眼都是红色,看不清四周的景象。悠扬的乐声响起,却不见奏乐的人。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乐声渐小,浓雾退散。白橘这才看清,院里围满了狐狸,纷纷朝着屋里跪拜。
十七怀抱着婴儿出来,那是一个人类的孩童。院里的狐狸匍匐在地,做出一副恭顺雌服的模样来。
白橘进屋,看到有些疲惫的筱花红躺在床上。白橘自己的被子早就被换掉,变成一种白色的,看不出材料的被子。
筱花红说:“姐姐。”
白橘坐在床边说:“我在。”
“你靠近一些。”
白橘靠近一些。
筱花红招招手,示意她再近一点。
白橘坐在地上,双手交叠下巴搭在床上:“现在够近了吗?”
筱花红凑到她的耳边,说:“姐姐,我喜欢你。是想要与你做夫妻的那种。”
白橘涨红了脸。
筱花红看出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大着胆子抚摸了她的嘴唇:“跟了我,总比守活寡的强。”
白橘轻轻地点了点头。
筱花红生产的异象吓坏了周家母子,直到筱花红出了月子,他们都没来过。
这一个月里,白橘将自己名下的田产铺子全部变卖,得了一百八十多万现大洋。这些钱,悉数留给周家母子。
筱花红问:“都给他们了?你可真舍得。”
白橘说:“我是个孤儿,若不是婆婆收留我,我早就冻死在街头了。这些钱,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
十七抱着孩子,与四个轿夫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筱花红说:“那周德贵是个败家子,这些钱他们守不住的。可惜了你一番心意。”
白橘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家,想要将这一切都牢牢记住。
“走吧,我随你回山。”
这句话像是阳光照进筱花红的心里,她昂起头说:“那我们回家。我顺便给你讲讲,我是怎么让周德贵认定,我怀的一定是他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