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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   运20并不适合当作人员载机,说白了它原先的任务也真不是干这个的。虽然机舱内的壁板用复合材料面板封闭起来一部分,但也只局限于某些特定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二层。陈仲彦坐在一层货舱的折叠椅上,应力框架周围都是裸露的管线和开关,然后就是一包包临时固定在地板上的包裹。人和货物混杂在一起,就已经很充分的说明了这飞机绝不是以舒适性为目的而建造的。
      飞机穿行在浓密的云层当中,透过极小的舷窗向外看,外面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机舱上方一条条的结构衍架上安装着方形的照明灯,机内的光线也就是聊胜于无,不过就是不会让你绊倒在地板上的程度。
      看时间快要天亮了,陈仲彦依然没有困顿的感觉,他已经忘掉了一开始的不情愿,真正身处这样一个工业化的机械巨物之中,周围新奇的一切让他感到亢奋。没办法,理工男都对机械和系统工程有着挥之不去的热爱。细想起来,他还从未预料到现今的场景——身处一架军用飞机当中,这对他来说的确像做梦一样。
      斜对面的乘客一直盯着他和于晴看,显现出不信任的眼光。于晴抱着手臂闭着眼假寐休息,就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窥视。
      陈仲彦也希望像他那样自如,不过新奇、慌张、亢奋,各种心情纷至沓来,让他没法平静。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毕竟不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的成年人。
      飞机改平,重力的牵引不再成一个斜向切角,不少人都松开安全带随意的走动,有几个穿着制式星空迷彩的军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聊着,眼睛依然不住的往陈仲彦这里看。
      “不用理会他们。”陈仲彦听见于晴在他身边发出声音。运输机的噪音很大,全拜四台FWS-20发动机所赐,没有做特化隔音的运输机里说话都要像吵架。所以以于晴的这个嗓门,陈仲彦可以肯定他根本没有睡觉。“你是中尉,是海军,他们陆军的士官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要是他们真来怎么办?”陈仲彦还不清楚军队里指挥层级的意义,况且他又对自己的身份很敏感,所以完全没有底气。他冲着于晴喊,感觉这样能够稍稍发泄心底的不安。陈仲彦的自信通常都来源于实际能力,说的简单一些,那就是现在陈仲彦完全没有撒谎的心理支撑。
      要知道他这个叫李彦的军官身份,并不那么真实。
      不过于晴才不在乎‘李彦’是不是‘伪造’的,他兜里揣着的证件绝对是真的!没办法!这的确是海司军训部组织处核发的,从质地到红章、钢印,除了真实身份,没有一个部件是假的。
      “那你就盯着他看,看到他们向你敬礼离开就行,用不着说话!”于晴连眼睛都不睁的说着。
      陈仲彦微微皱了皱眉毛,并不觉得于晴的建议能行得通,你瞪眼就能瞪走一个人吗?想想不大可能吧?
      运20飞的很平稳,丝毫不见摇晃,这群陆军士兵都不愿被安全带绑在座椅上,于是三三两两的站在飞机的舱室里。不过于晴和陈仲彦没动弹,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线部队战士,看到两个白色军服的海军军官本来就觉得新鲜,再加上军种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互嫌弃’,唧唧呱呱的聊的兴高采烈,传递过来的眼神却并不让人愉快,那种神色摆明了是在编排什么。
      陈仲彦从来不知道各军种之间相互笑话的梗,只觉得这些人有些过于讨嫌。不过他的不悦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毕竟他现在的状况躲这帮人还来不及呢。
      只是越担心什么越会来什么,还没有过5分钟,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士兵就凑了过来。他的林地迷彩在运输机的灯光下显得很‘脏’,胸口的低可视化军衔表示他是个陆军中士。
      “你也是去陵水的?”中士凑过来靠在机身中央固定的货物包装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仲彦,懒散而轻松地问,就像是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他因为没有带帽子,所以也没有按照规定首先敬礼。这算是违反规定的举止,如果是同军种的陆军军官可能并不会在意,但是于晴他们现在是海军,按理来说他应该更礼貌一些。
      这情形,于晴连看都不用看就猜的八九不离十。
      几乎所有的特种部队士兵都是一个样,因为拔尖,所以主官对他们的懒散、活络、自以为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要是真板起脸来训,一抓一个准,他以前都记不清遇上过多少回。
      军队里讲究一通到底,最烦弯弯绕。以男性为主的军营里,除了阳刚之气什么都缺,更不用提女兵这种特殊的存在,士兵们相互间的交流也都大大咧咧的不在乎小节,搁谁都不会在意。但这要是在平民老百姓的生活中,那就是妥妥的一个不怀好意的耍流氓。中士的确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看陈仲彦的长相奇怪,这样一个秀气的不像兵的娃娃,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别是个女扮男装的吧?
      于是那眼神就让十七岁的陈仲彦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陈仲彦的脾气可不小,别看他还差一年才能真正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但说动手那可真的动手,不然原来那三个毛贼得有多冤?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对待,他在看什么?想都不用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气的把手握的嘎巴响,要不是飞机噪音太大,估计中士应该能听得见。
      中士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娃娃居然能这样死盯着自己,他不禁一乐。
      就喜欢这种无法无天的!
      说起来大多数军队里的纠纷和闹事都是法不责众,倒不是这有多普遍或是在空军的地盘里和海军打一架没人管,而是冲突双方都有动手的话,即便闹到纠察那里这官司都不好打。多数的结果都是和稀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为了平衡起见反正不会是让某一方单独来背黑锅。中士心满意足的想,这下闹起来也不怕了,心里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你是哪年的兵?”他说着瞥了一眼陈仲彦的肩章。
      嘿!还真是个中尉。
      他知道从军事大学本科毕业的军官通常会是副连级的中尉,那么这小子的军衔就应该是这样来的。
      想到只是读书本就能比自己军衔高许多,中士的心里更加不以为然。
      这些野战军或者是一线部队的军官战士都有种独特的心理,那就是实力决定一切,你必须能打得过才算英雄,所以他们的连长虽然也是学院本科毕业,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并不比战士差多少。
      你必须要拿得动枪,背得动装备,还得跑个三十公里不带大喘气的才有资格在别人面前充大头。
      以此为标准,在陆军看来,空军和海军这些技术兵种,全都不算个事。
      他看看陈仲彦这个小身板,一米七的瘦子,一挺班用机枪就能把你压趴下。
      “海军是不是连枪都不给配?”他笑得很是张狂。
      这倒不是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刷存在感。兵么,你总得有股子不服输的劲才行,反正他们连长就是这样教训他们的。
      只是他忘了,他是士兵,而眼前的这位则是军官。这从他们的‘使用方式’上就有完全不一样的要求,他把自己那□□到别人身上并不合适,但通常人们都不会去反思这种想法,而只会想怎么爽怎么来。
      陈仲彦有了打一架的冲动。
      他看向面前的这个士兵,眼睛里并没有太畏惧的情绪。要说起来,他这方面的想法也和这位士兵差不多。他不会从年龄和体格上去区分,只是单纯的从自己的状况来比较。陈仲彦不怕动手,甚至还有兴奋的冲动,要不然上次徐依萌的事情他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
      争强好胜的心理填满了陈仲彦的脑袋,他渐渐把一开始伪装身份的不安丢的一干二净,他的心跳得很快,那是冲动的情绪造成的后果。
      于是,中士看到面前学生气的军官从一开始的不自信变成了另一种样子,他微微带着笑意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中士想了想才发觉,他好像比自己还要兴奋于这种‘挑衅’!
      一时间他也被挑动起来,就像是自己连长当时挑拨他们一样,心里的精气神和倔强蹭蹭的往外冒。
      不过他并未被自己的亢奋冲昏头脑,经历过严格的训练,以及被同僚或是长官无数次的耍弄,他早已经从一根筋的愣头青开始向‘老奸巨猾’转变,凡事都会再从另一方面想想,虽然大多数时候这种被称为‘理智’的东西都是在最后一刻才蹦出来,但只要有就不算晚。就这样,‘事有反常必为妖’,他心底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打架说不上是个问题,只是简单的来判断,眼前的这个中尉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的体格。中士怎么都不觉得他能打的过自己,那么这个小家伙还有什么依仗?
      中士收起戏谑的想法,开始努力厘清现在的问题。
      他看了眼旁边那个一直没睁眼的少校,为什么他不掺和自己与中尉的‘冲突’?他是希望中尉吃亏?还是完全不怕他吃亏?
      从现在开始,这场面充分体现了军队里军官和士兵的区别,他们的确在应用方面有着不同的要求,中士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军官系统的分析思路。这不是脑袋结构的问题,而是思维方式的问题。
      但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士兵会很好衡量目前的状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们的盘算非常简单,这是长期固化训练所造成的习惯性思维。
      现在这情况有什么好考虑的?中士突然笑了下,又不是为了争第一、提干或是别的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为了打个架?冒个汗?挣口闲气?他转过身看了眼旁边的同伴,从他们幸灾乐祸的眼神里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陈仲彦还在运气,他生气的时候总会笑,有时候就看起来特别狰狞邪恶,不过他很享受这种不经意冒出来的恶念,会被这种坏想法拉扯到平时不敢去做的坏事中去。
      他也决定好了,如果眼前的这个家伙再挑衅,他并不介意和他一教高下。
      不过正当陈仲彦满怀希望的去解安全带时,陆军中士猛地立正站直,右手自身体前方迅速摆动到位,给他敬了个军礼。
      “打扰了!”中士不等他有所反应,转过身双手插兜一摇三晃的走了。
      陈仲彦满心的期望一拳打空,完全不明白他到自己面前到底为了什么?!
      于晴轻轻一笑,“还有的你学的呢……”他悄声的说。
      陈仲彦似听非听的感觉于晴说了什么,疑惑地看了看,一口气憋在胸口让他很不舒服,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学于晴假睡。

      “英子,怎么样?被瞪回来了?”有人惟恐天下不乱的挑逗梁希英。
      “瞎扯。”被叫了一个女孩子昵称的梁希英疲癞的回应道。他为什么会对陈仲彦这样年轻秀气的军人有兴趣,可能和他如此被对待的方式有关吧。想当初,他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鲜肉。
      “是中尉么?”石磊问。
      “是!如假包换的中尉!”梁希英全身似乎都没有一根骨头是直的,总是要往东西上靠。
      “女的?”何岩松问。
      “瞎扯!你分不清长檐帽和卷檐帽的区别吗?”有人笑骂着,“就你这眼神还精确射手呢?!”
      何岩松不搭理挑衅的同伴,“看着真小!”他说道。
      “再小人家也是海军的中尉!”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懒散的士兵们立刻站直。
      “你们不要给我惹祸,少去人家那里瞎侃。”上尉连长罗峰走过来的时候特地瞪了梁希英一眼,“就你事多!”
      “报告连长,是他们撺掇我去的!”梁希英毫不犹豫地就把剩下人都给卖了,“他们打赌!不过我没参与!”
      连长气地眉毛都竖起来了,“闲的吧!没事给我做俯卧撑!”
      看着梁希英得意的样子,连长没好气的骂道:“你也一样,你以为你好得了哪去?!”
      陆军着小十号人折腾出来的动静不小,连机械员都从二层探出头看了看。
      “机舱里折腾什么呢?”机长从驾驶位回过头来问。
      刚才出去看情况的机械员回答道:“陆军的在体能训练。”
      “啥?”副驾驶也插话进来,“抽什么疯呢?没围着货物跑步吧?!”
      “那倒不至于,也跑不开啊!十几号人在做俯卧撑。”机械员捂着嘴笑。
      “就这帮陆军事最多!”副驾驶骂骂咧咧的说着,坐回身子继续看飞行计划。
      “那两个海军干什么呢?”机长对陆军这帮子完全不在意,空降兵那帮人比这帮特战部队的还难伺候,他早习惯了。反正陆军不会让他把装甲车或是什么带轮子、履带的往下扔,那玩意才讨厌呢!几十吨重的玩意一挪动位置,飞机的重心就会变化,他得死命控制操纵杆才不会翻跟头。
      “海军?”机械员一愣,想了下才缓过劲来,“好像还在坐着呢,没什么动静。”
      “我去看看。”机长说着就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拍拍副驾驶的肩膀,“我去去就回,你要不要咖啡什么的?”
      副驾驶浑不在意,看着计划书头都没抬,“不要了,喝多了还得上厕所。”
      机长从狭窄的过道走出驾驶室,机舱的噪音就明显的大了许多,顺着舷梯往下走,看到一边的两个白色的身影异常的明显。
      这两个人的行为、装束、神情令人惊讶的一致,作为从军多年的老空军,曹维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军队是按照一个模子来刻画他的成员,但也绝对造就不出来一举一动都极度相似的行为。
      他大致能猜出来,那个年轻的一定是以那个老点的作为基准在模仿。
      曹维猜的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快要接近他们的时候,曹维发现少校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吓了一跳,就机舱里的噪音水平,想听到脚步的声音不大可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走过来的?
      不过曹维也知道深究这种细节毫无意义,更不用说他的飞行计划里关于这两个军官的事根本没有细节,但却排在极为靠前的位置。在他看来,把这一条往下放,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都以为会去陵水机场,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个少校一定知道最终的目的地是美济岛。曹维就是按照规定来告知他这一点的,要不是命令如此,他一点也不想参与到这种一看就是机密的事情中来。他并不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空军运输机飞行员,他的飞行任务通常情况下都很正常,至少要比现下这个任务正常很多。
      “少校同志。”曹维硬着头皮走过去首先开口说话,他俩平级,但这个时候不是相互拿乔的时候。
      于晴看到机长走了过来,松开安全带站了起来,首先敬了个礼。
      陈仲彦不动声色的看着于晴,他知道他们肯定有事要说,自己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比较好。于是他睁开了一条缝后,又闭上眼睛不吭一声。
      曹维回了一礼,凑到于晴的身边说道:“按照任务规定,我现在通知你,最终目的地是美济岛机场。”
      于晴看了看他,点点头表示知道。
      “收到命令,谢谢你机长同志。”
      曹维忍不住还是看了看一边的陈仲彦,闭上嘴什么也没有说。
      交代完任务,他顾不上寒暄什么,微微点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他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几个陆军士兵正往这里看,发现他的目光扫过来,连忙躲开视线继续装出锻炼的样子。
      “讨厌鬼!”曹维心里暗骂一声,也不知道是说陆军还是海军。
      “你不想知道去哪吗?”发现陈仲彦一声不吭的,于晴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个小家伙会很好奇。
      “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陈仲彦依旧闭着眼睛,“我可从没把这件事当作外出旅游。”
      听着这明显带着怨气的话,于晴笑了起来,他还不知道陈仲彦居然能如此沉的下气。要知道,美济岛上面除了沙子和人,似乎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懵懂好奇怎么也闲不下来的性子,真的能像坐监牢一般在那个地方待一年吗?
      他有些不敢确定,至少他当时的感觉并不好。但遭遇到那种情况时他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了,早就已经能够耐得住寂寞。
      “好在我听说,那地方有一架钢琴。”于晴不经意的说着。
      陈仲彦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个说不上是什么身份的家伙。密探?保镖?谁知道他到底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不过他也知道这应该算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善意,要知道他出发的时候,任何私人物品都不允许携带。他那台笔记本按说也不行,是后来特批的,当初他听到电话里有人说要上交去检查一遍,结果给于晴怼了回去。
      “就算有违反规定的东西,你觉得要能查得出来,还需要人家去给你工作吗?!”
      就凭这句话,他当时是很欣赏于晴的。
      这人既聪明又仗义,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不过,一架钢琴又能怎样?你打算用这个东西就买通我吗?让我老老实实的听你的话?按说应该听从你的命令,不过凭什么?就算你是高爷爷派来的人也不行!
      陈仲彦怀着恶作剧一样的心思表现的并不领他的情,“我更喜欢小提琴。”
      没想到这事根本难不倒于晴。
      “找时间我让他们给你带一把过来。”于晴很轻松的说着。
      陈仲彦又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看着他,试图分辨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于晴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并没有平时的一本正经。
      “不过可能比不上你常用的那把,要不然我跟陈伯堂说一声,让他把你那把准备好,到时候拿过来?!”
      陈仲彦的眉头一下子促成一团,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只是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乱钻乱突。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他的选择,每一个选项都不可避免的代表了另一个不好的结果。平常精明决断的小男生绷着一张脸神情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口,“算了!别折腾了!我不要小提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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