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雷打不动的9月1日开学据说是从1912年开始的,不过深究起来应该没有这么久,中间经历过几次微弱的变动,于20世纪九十年代初被固定下来,并成为了惯例。为了这一天,所有相关人等从八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就开始忙乎。报到、缴费、领书,一切活动搞完,陈仲彦最直观的理解就是身上穿着的涤盖棉运动服。当然,所有前面所说的那些,对于他来说基本就没有亲身经历过。
      按理来说,涤盖棉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就该扔进垃圾桶!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陈仲彦一个人,相当一部分的家长应该也是如此。
      他已经湿透了,这个东西沾了水后就变得紧贴着皮肤。虽然涤盖棉透气性好,容易挥发,但也极易于吸收水分,所以在陈仲彦感受中,它似乎就没有干的时候。
      女生在前面走,梳在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陈仲彦比她高,眼睛需要向下瞥才能看到她。他一面在潮热的空气中努力收集氧气,一面迷迷瞪瞪的感受着周围拥挤的人流。他紧追着女生紫色的双肩背书包,生怕把她跟丢了。
      “哦,我忘了,我叫徐依萌。”女生转过身来,对着他自我介绍,“我好像没有在报到日看到你……?”
      她的声音甜软可爱,和大多数南方人的语调一样,轻柔舒缓。
      “我叫陈仲彦。”他说,“报道那天我没有来。”
      “哦……”她拉长了声音,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女生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打量着他的样子,他的脸色真差,就好像一直是熬夜不睡觉的样子。但徐依萌并不想如此直白的批评一个刚认识的人,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转移了目标,“我觉得你出汗太多了,你没有问题吧?”
      “这天气怎么这么热?”陈仲彦拉拉领口,感觉衣领湿漉漉的贴在脖子上,忍不住抱怨道。
      “这已经不是梅雨季节了,虽然今天算是比较闷热的,不过已经快要夏末,过些时候就不会有太多这样的天气,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快受不了了,你原来住哪里的?”听他说普通话,徐依萌就觉得他应该是北方人。
      “北京。”他说。
      “噢,是北京呀?”徐依萌感到奇怪,挑着眉毛问,“为什么来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这有些刺探别人的隐私,“嗯,我只是好奇。”
      陈仲彦听出了她口中的揶揄,但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调侃。北京人有什么问题吗?他并不了解网络上纷飞的所谓的地域差异话题,而平时也没有机会实际接触这方面的一些事情,他只是单纯地生活在北京,甚至可以说他的生活并不属于真正的生活,他只是在一小圈的人群中生活而已。他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这样说也不算是撒谎,虽然和实际的事实还是有些出入——“跟着我父亲的工作搬来的。”他回答了女孩的问题。
      看到对方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冒失,徐依萌抿着嘴角偷笑了一下,她本来还想调侃下北京的学生,你们那么悠闲,还能不能适应这里紧张的学习?不过看他这么辛苦的模样,忍住了没有说。
      “北京没有这么潮湿吧?”她选择了一个算是中性的问题。
      “没有,我们一年也就最多碰上一个礼拜的桑拿天,也就是90%的湿度以上的热天,平常都是干热干热的。”陈仲彦呼出一口气,感觉要从嗓子眼里喷出蒸汽一样。
      “欢迎你来到长江以南……”她这句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幸灾乐祸。

      陈仲彦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要不然江浙一带的暑热真能要他的命。
      教室里的空调在他看来就是摆设,偌大的120平米的空间怎么能仅靠一台2匹\'立式吹风机\'就把室温降下来?前排的同学还要不要活了?敞开的窗户让夏末潮热的风挤进来,黏糊糊的让人难受。不知道怎么的,从早上开始他就觉得发热出汗,精神恍惚的不行,胃里还老是抽搐。他归结于这该死的天气,真的是闷死人了!
      现在,涤盖棉的短袖校服吸满了他的汗水,不仅在领口堆积成大片的汗渍,还在他脊背处紧紧贴合在一起,黏糊糊的好不难受。除此之外,汗水不停地顺着陈仲彦的脸颊往下坠落,让他的前胸也润湿成一片,头上带着波浪卷的头发同样免不了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他徒劳的拿着一张纸巾抹了一把,丧气地丢进书桌里。
      嘴里干的很,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触感上干涩的味道让他觉得发苦。习惯性的伸手到兜里摸摸,却发现找不到小铁盒。他又摸摸另一边,依然没有。心里失望至极,仍抱着一丝冀希在书包里寻找,可结果就像是专门与他作对一般,让他的希望落空。
      他并没有带水果糖来。
      这混乱的早晨!这毫不在掌控中的破烂事情!这该死的学校!这发疯的天气!
      心脏在乒乒的鼓槌着,震得他上半身都在动。陈仲彦头疼欲裂,感到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令他呼吸不畅!情绪失落的扭过头,陈仲彦冲着窗外呼出肺里一股炙热的浊气。
      在他看来,这里真的是在蒸汽之中。而他仿佛就是蒸屉里的那条开膛破肚的鳜鱼,睁着无望的眼睛,一副窒息的模样。教室里的空气有若凝固了一般,仅能微微荡起波澜,就像是夏日里马路上的氤氲。

      他的记忆在早上七点四十分时戛然而止,恍惚间,陈仲彦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变得极度不可思议。周围的不相识的人和陌生的环境让他十分困惑,他竟然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好像先前的经历突然消散的干干净净。尤其是讲台有个人在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着什么,实在令陈仲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向对地方方言没有抵抗力,根本听不懂那个人所表达的意思。他越疑惑就越愤怒——我来这个地方到底是图的什么?他自暴自弃地对自己说,这真是蠢透了!
      数学张老师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学生,他不动声色的翻阅着学生名录,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张老师对这个名字有着很深的印象,因为只有他在报道的时候没有到场。事后他曾经翻阅过这个学生的档案,不过档案并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更让他觉得难易琢磨。陈仲彦的分数相当的高,高的有些不像是真实的成绩。不过张老师也不认为有人会在这样严肃的考试中动手脚,所以他姑且相信这一点。不过,如果他的学习成绩真的如此优秀,待在北京岂不是更有优势?想想当初自己在地方上究竟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考到北京,他就无法原谅那些北京籍的考生——凭什么你们就能比我低那么多分被录取?!这种观念深深烙在每一个非京籍的学生心中,让他们看到像陈仲彦这样的家伙,就不免心底里往外泛酸水。
      张老师心里瞎想着,发觉这个学生奇怪的还不止这一点。
      从一中的档案中看不到他有过报考本校的记录,那么就是说他中考的报考志愿根本没有一中什么事。而他又没有去他报考的学校,反而是选择了一个陌生的,从未出现在考虑范围内的中学。这就非常值得思考了,他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哪里出现了不正规的操作。张老师看到这里的时候就不敢再往下想,此事已经超出了他作为班主任的管辖范围。直觉告诉他,还是少涉入为妙。
      不过当他开始苦口婆心教导学生们重视高一学习的时候,陈仲彦的表现让他心里的火不住的往外冒。
      这个家伙究竟在没有听自己说话?!
      看着他一副神游窗外的样子,好像自己所说的根本不重要是吧?
      张老师揪断一小节粉笔,以高抛物线的方式丢到他的桌子上。
      这一手功夫经过五六年的苦练已经达到了百步穿杨的水准,说打你左眼就不会打中你的右眼!当然,作为老师可不能这么残忍,不光是学校领导,就连家长也会跟他没完没了!所以张老师平常的弹着点都是头顶。而此时,他因为摸不透陈仲彦的底细,更加小心了一些,就不与他的身体接触了吧。
      白色的粉笔头落在陈仲彦枫木色的桌面上,弹跳飞跃,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前排的段晓琪唯恐天下不乱的盯着这个划过整个教室的白点,转过了180度的身体。不光是她一个人,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桌椅板凳的摩擦声,甚至抢在了粉笔落下之前于教室里回响。
      陈仲彦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桌子上的粉笔头,一脸的疑惑。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鬓角往下流,汇聚在下巴处往胸口落。他足足盯着粉笔头看了有三秒钟,才抬起头望向讲台,眼睛里全是迷惑不解。
      张老师顿时也迷乱了,预想中学生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有出现,反而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他心头翻过了好几篇应对之法,都觉得不大合适。教室里尴尬又寂静一片。
      还是陈仲彦首先反应过来,他明白了这应该是老师在表达不满,虽然他还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中国教育体制下养成的习惯让他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
      也许是起的有些猛,刚站直身体,陈仲彦就觉得有点晃,天花板和地面变得摇曳不定。
      陈仲彦已经管不到发麻的嘴唇,他伸出一条腿想稳定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眼前的视线有些低,似乎像是抬不起眼睛,视场中的上沿渐渐低落,焦距首先落在讲台上,然后慢慢往下,他看见自己前面临近中间的位置,一前一后两个女生盯着他看。他努力转过眼睛,看见前面那个圆圆脸的女生,留着很平常的马尾辫,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出白而细腻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却带着惊恐而慌张的表情。
      他拧着眉头想,出了什么事?
      视线接着下落,看到了桌面,陈仲彦察觉自己有些倾斜,伸手想扶一下,桌面却犹如透明的空气一样,令手掌毫无受力感,然后猛地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老师看着后排的这个学生懵懵懂懂的站起来,身上的汗水夸张的打湿了衣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发觉陈仲彦望向自己的眼睛似乎没有对准焦距,好像他看的并不是自己。张老师心里顿时一阵后悔,埋怨自己干嘛这么沉不住气,招惹他干什么?
      他刚想对这个男生说,“你坐下吧,好好听讲……”就见汗出如浆的消瘦男生一头扎了下来。这个景象如慢镜一样清晰而细腻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当他的额头磕在桌角的那一霎那,张老师猛然觉得自己也头疼欲裂!
      两下声响,是头颅碰触硬物的声音,一下桌面,一下地板,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怎么了?”张老师浑不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异跑调,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听到学生们中间传言——他当时的声音是如此的带着怂样,几如哭腔……
      几乎吓丢了魂的张老师从讲台前一跃而下,风一般的追到陈仲彦面前。把男生前方和右边邻桌的两个男同学唬得魂飞魄散,他们两个似乎是被同一个牵线拉扯着,说着极为相似的话——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教室里轰的一声乱的像是菜市场,徐依萌也站了起来,刚才那声沉闷的撞击声实在太可怕了。她不由得想到西瓜掉在地上变得粉碎的样子,瞪大的眼睛搜寻着男生身下应该流出来的红色。她不清楚该是粘稠的赤红还是清澈的粉红,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马上要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老师你别动他!”有人大声叫嚷,“小心动坏了他的颈椎!”
      这是看了些小知识而煞有介事张扬的家伙。
      张老师犹犹豫豫的缩回手,紧接着骂了一句,“胡扯!”
      他冲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学生一瞪眼,“跟我把他抬到医务室去!”
      没知觉的人会变得死沉,陈仲彦个子中等,然而几个人试了一下感觉没有下手的地方,陈仲彦依然像是挨宰的大白猪一样在地上被推挤的乱滚。气的张老师命令拉腿的拉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几个人一使劲,将陈仲彦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如果有根竹竿,张老师是不是会像捆野猪一样把他挑着走?
      徐依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让她在慌乱中不禁莞尔。
      张老师临出门前不忘回身交代了一句,长长的句子让他吐得飞快,用的是上海话,又迅又急,“都自习,把第一章习题做完,做不完下午留校做完再走!”

      昏了一个学生的事情就好像池塘里的涟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刹那间就传遍了全校,当然说什么的都有,最可怕的说法是有人心脏病犯了,一头扎死在教室里。
      很快,添油加醋中,不知道哪个家伙把它编成了老师气死学生的桥段。
      教导主任沈淮绗满头大汗的从北大门工地跑到医务室,因为跟他汇报情况的人说什么的都有,主任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蒙头看见张老师,有些不敢确定这个‘优秀青年教育工作者’弄死了一个学生。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生怕问出一个自己最不想要的结果。
      张老师的脸色也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眉头乱动,五官扭曲,抿起来的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怎……怎么回事?”教导主任的心都到了嗓子眼。
      “我……我他妈的也不知道,一头就栽倒在地上了!”张老师发现自己的声音怪异的都认不出来了,慌忙中习惯性的推卸责任,“主任?这……这招进来的孩子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沈淮绗主任立马感受到了威胁,原本惊慌的脸一瞬间变回大权在握的模样,“你什么意思?”
      “我……我……”张老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教务主任的余威相当骇人,张老师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医务室的门开了,年纪足以当张老师妈妈的校医走出来,一脸没事的表情顿时让教务主任松了口气。
      “没事!中暑!”校医轻松地吐出两个词,吹化了凝结在张老师额头的冰雪。
      “那就好,那就好……”张老师心中不住的咒骂,偏偏一个中暑让他赶上了,嘴里还不能真的骂出来。
      “我说张老师,你可得注意一下学生的状况,在学校里我们就是直接负责人,今天有中暑的……”教导主任下意识的开始总结和教导,思绪突然顿了一顿,心想今天也不算太热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中暑的,今天却有了?不过他的停顿并没有影响这一长篇大论,“明天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学生的安全工作一定要抓紧!”
      张老师一阵腹诽,心说就不能说些吉利的么?明天还有什么事?嘴上却说:“我一定注意,这就回去督促他们,中午让他们少些课外活动,免得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赶快回去吧,既然是中暑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你班上估计已经闹翻天了,快回去整顿整顿,不要弄得全校都受到干扰。”
      张老师卸下一身重担,飞也似的逃掉了。看着没有什么人,主任转身小心翼翼的问校医,“朱大夫,真的是中暑?这天也能中暑?”
      “应该是中暑吧,要不还能是什么病?”
      听着这个不靠谱的回答,主任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说白了你也不确定啊?
      要说中暑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太罕见了,就连那帮子打篮球的野小子天天在太阳地里跑也没有几个中暑的,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别不是真的有病吧?
      “都忘了出事的学生叫什么了?”主任问道。
      “问我啊?”朱大夫眨着眼睛回看他,全校一千多人,你教导主任都不认识我认识啊?
      “嗨呀,刚才怎么就忘了问张老师一句。”主任开始有些后悔放掉张老师。
      “朱医生,藿香正气拿来了。”有个男学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给朱大夫一个小盒子。
      朱大夫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一阵,“也没办法了,好在也没有过期多少时间,凑合给他喝下去。对了,你知道生病的同学叫什么吗?”
      “陈忠言吧,我听老师叫他陈忠言。”
      “算了,算了,还是先给他吃药!”主任不耐烦的说着,他记忆力超好,没什么困难就记起这个学生的情况。哦,高分考进来的,而且他父亲给捐了一大笔钱,刚好能把今年的生化实验室建立起来——一百五十万的那家。不过他不叫陈忠言,他是陈仲彦。
      想到了一百五十万,主任对于给学生喝过期的藿香水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朱大夫,以后我们的常备药还是要及时更新,你有需要就跟我说,花不了几个钱,别真出事时顶不住。”
      “主任你真大方了,这好啊,刚好有些东西要让你批个条子。”朱大夫喜笑颜开的说道。
      “不急,等下你报个清单,先把孩子治治。”
      陈仲彦躺在校医务室的推床上,湿透的短袖衫贴在身上,隐约透出胸口结实的肌肉。他身材消瘦,这是这段时间饿的,不过也正由于他在青春期发育的缘故,赘肉似乎都变成了拉长的身体部件,倒让他显得精干有力。
      朱大夫掰开他的嘴,把一管藿香正气水都倒了进去。陈仲彦虽然还没有知觉,下意识的吞咽动作还是把嘴里的药水喝了下去。没一会儿,药效起了反应,就见他微微显出形状的喉结上下滚动,嘴里也发出不可辨析的声音。
      “好了!醒了!”朱大夫得意洋洋的说道,看了眼手里的药管,“藿香正气还真是管用。”
      可是陈仲彦的反应似乎大了点,只见他在床上翻动不已,抓心挠肺的,喉咙中呜呜有声。
      “朱大夫,不大对吧?”主任心有余悸的问道。
      “哇……”陈仲彦像是痉挛一样抽动着身体,吭吭哧哧的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白沫。
      原本只是昏睡的男孩此时吓傻了众人,相比之下,他额头上摔伤的红印子反而并不算是什么问题。此时此刻,陈仲彦的身体像是伤寒病人一样的抖动着,这状况吓得沈主任的两条眉毛都被揪竖了起来,他眼睛睁得像铜铃,配合着咧开的嘴角似哭似笑的像是中了邪。
      高一1班的骚动已经镇压下来,张老师抹着额头的汗强自镇定,恶狠狠地盯着下面的学生,“都给我好好做题!十道题做不完不准放学!”
      不少人嘀嘀咕咕的,说着倒霉啊什么的话语。徐依萌做好了两道题,揉揉眉心,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啊,大开学的,什么课程都没上就做习题?她同桌潘平平轻轻拱拱她的臂弯,往外面一努嘴,“救护车来了。”
      “哎呦~哎呦~”的救护车开进了校园,骚动不可抑制的又一次爆发开来,张老师趴在窗户边上,脸已经垮了下来,他看见教务主任上了救护车,临了还朝教学楼二层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的额头怎么青了?”推到医院急诊大厅的时候值班急诊医生高林扒开陈仲彦额前的头发问道。
      主任把目光转到一边,那个男同学被他一起带过来,现在潘主任可不敢再放什么知情人离开,就连朱大夫也跟着来了。
      “摔倒的时候磕到了。”
      “CT!”急诊医生斩钉截铁的说道:“做个脑部CT!”
      “成成……”潘主任一叠声的答应,心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报销,“大夫,您看会是什么大病吗?”
      “这可说不好,先做个检查吧,有时候脑部创伤也会引发呕吐和癫痫。”大夫总是捡最可怕的说,免得万一碰上恶性病症反而不好自圆其说,说不定还会引起病人家属的怨恨。他也不管沈主任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说着可怕的话语。
      反正如果不是……那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双赢!
      可怜啊!在医院工作,这种猜大小赌博一般的概率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偏高了点。所以每一个医生都会世故的挖好战壕,垒起碉堡,用打全面防御战的姿态为自己建筑起一个安全的环境。高林忙完心理建设工作,用笔在病历本上划了两下,记下几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冲着教导主任问:“一会儿再做个血相,不过现在谁说一下具体情况?”
      最熟悉情况的还是那个男同学,他这下可觉得有了用武之地,滔滔不绝的把前因后果外加个人推测和八卦都倒了出来,急的沈主任在旁边直喊,“说重点!别提有的没的!”
      朱大夫悄悄拽了主任一下,“主任,我觉得还是要和学生家长联系一下,不要我们这边瞎折腾,也许人家都清楚呢?”
      “对呀!”教导主任一拍手,“你说的对!我马上让学校联系学生家长!”
      首先做完CT,陈仲彦迷迷糊糊的被一群人推来推去,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看不见任何人,也看不见任何物体,周围传来的人语像海边的涌浪一样层层叠叠把他围住,让他既听不清也无法逃脱。突然他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冰凉的温度让它散发着一股凶狠的味道。
      陈仲彦生怕失掉什么一样紧紧地把它握住,入手的感觉很奇妙,好像是专门为他而制作的东西,手掌握住没有一点不适感,他习惯性的用另一只手的手指顺着平面滑抹,碰到了长枝剑格。
      一下子突然亮了起来,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左手捂着鼻梁,半张脸满是血,染得他下颌红的发亮。
      “这事没完!”对方大声的吼道。
      他又一次突如其然的醒了。
      校务处很快打回电话给教导主任,“主任,打不通学生父亲的电话,第二联系人也打不通。”
      “怎么会打不通呢?”主任奇怪的问,“他妈呢?给他父母都打电话。”
      “陈仲彦的学生信息里没有母亲的信息,看来是单亲家庭,只有父亲和另外一个联系人,都打不通。而且……”那人支支吾吾的说着。
      “快说!还有什么问题?”主任已经觉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学生信息不全,连家庭住址都没有。只有学生履历是完整的。”
      教导主任捂了捂脑袋,他想起来了,当时人家送了150万的赞助费,欣喜之余他就没有纠结空白的信息,说是过后再补,可是双方都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主任……我给那边的两个手机都留了短信,如果他们开机肯定能看到,您就不用太担心了。”
      “好,你做的好,一有消息就及时通知我。”
      主任医生向他走了过来,这个人看起来和张老师年岁差不多,斜分的头发一丝不苟,消瘦的脸颊一副的精英样,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白色的医生大褂笔直熨帖,毫不慌乱的表情给了教导主任很大的安慰。
      “没什么事!”主任医生一锤定音,“脑部没有问题,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没有什么生理影响。主要是低血糖、脱水、营养不良和热衰竭,好在体温没有升高,也不缺钾,没什么大问题,留院给他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就行了。”
      “大夫,是中暑吧?”朱大夫在一边问,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可以这么说。”大夫觉得这个结论有些太绝对,毕竟不是专业出身的人也理解不了他们医生的‘严谨’。
      “主任您看,我说是中暑吧?”
      高林小狗一样跟在主任教授身边,这个人是医院的副院长薛葆霖,一个在学历上拥有金灿灿经历的成功人士,还是高林的博士生导师。在市人民医院一众医生中显得年岁更轻的他基本上不能容忍这种半瓶子水晃荡的‘假医生’,好像对方说的话都是在严重削弱医生群体的尊严,“说中暑就太简单了,他明显是脱水,出了这么多汗肯定电解质失调,应该马上送医,要知道缺钾可是会死人的!我听你们说喂了藿香正气吐了?那东西也不是十全十美,有人的确不能喝它,光是那个气味就让很多人受不了,吐也是正常的。但呕吐刺激性的引发了他身体肌肉痉挛,好在没有发生高热,要不然就麻烦了!”
      教导主任听得一头雾水,感觉出急诊医生对校医的不满,于是把朱大夫扒拉到一边,一叠声的发出感谢。
      “没什么事了,打完这两瓶点滴就能出院,记得三天后找财务拿报账单,我想你们学校都有医疗保险吧?”副院长似乎对高林的表现也很不满意,他用力瞪了他一眼,那个年轻医生顿时就藏在了他身后。副院长对着沈主任说完,开了出院证明就忙别的事去了。
      沈主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睁开眼开始恢复神智的陈仲彦,重重叹了口气。
      这赞助费可不好拿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