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七叶山葵

37、第 37 章

　　要说最近最让她难过的事情，除了家里就是中午吃饭。徐依萌盘算着自己的零花钱，又看看流水般送上来的刺身，心里忐忑不安。方才看了眼价目表，她就再没有信心接着往下看，那一个个数字总是让她心惊肉跳。
　　不过潘平平像是吃定了陈仲彦一般，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的零花钱的确很多，但也从没有见过她想要掏出来作为饭费。相对而言，陈仲彦的钱似乎更多，这让徐依萌越发的不安。
　　光是一个大拼盘的价格就让徐依萌胆颤，她看到陈仲彦拿起酱油瓶给她添蘸料，眼睛慌得不行，都不知道该不该盯着那个浓棕色的汁水看。她头脑中全是一句话，“我该拿什么还给他？”
　　“喂书呆子！我听说这回你考得非常好，大概能多少总分？”潘平平被芥末辣的满眼都是泪水，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还不忘问这问那。
　　大堂靠近角落里的隔断内，三个学生摸样的人聚在一起，服务生已经见惯不怪，只是这三个人和那些牟足了力气来大吃一顿的学生不一样，点起菜来竟然看不到丝毫的顾虑。最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个男生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行为，他并不去点那些昂贵而新奇的，像是寿司店的熟客一样，点的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些。
　　“芥末？”不去管辣的上跳下窜的潘平平，陈仲彦把芥末的小碟推到徐依萌面前，“吃不惯的话就少放些。”
　　看着这绿油油的东西，徐依萌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挖了一点点。
　　“太少了，可以再来一些，指甲盖那么大就好，然后和酱油一起攉匀。”
　　“攉？”徐依萌抬起头疑惑地问，也许她觉得这个词是专用术语。
　　“就是搅拌……”他看了看徐依萌，觉得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很可爱，“你们不这么说吗？”
　　“没有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徐依萌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着头用筷子一股脑的把绿色芥末弄得稀烂。
　　“你们北京话真怪，净说些奇怪的字眼。”潘平平在一边调侃。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北京话，就是跟同学们一起说，这个字到底怎么写我也不知道。”陈仲彦咧着嘴笑了，他可不敢充什么老北京，对于他来说，北京也是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
　　“哦，对了，你以前都是在国外的。”潘平平恍然大悟的说道，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哎！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陈仲彦装傻。
　　“你到底考了多少分？！”潘平平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嘘~，小声点！”陈仲彦把食指竖在嘴边，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恶作剧得逞一样。
　　两个女生都被他气的直笑，潘平平撇着嘴说：“书呆子！你也不是那么呆么。”
　　“为什么叫我书呆子？”陈仲彦夹起一块三文鱼沾了沾调料放进嘴里。
　　“因为你连娱乐都不会，只会学习！”潘平平立刻就将陈仲彦盖棺定论了。
　　“这怎么可能？！”陈仲彦不甘心的反驳道。
　　徐依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辩驳，不知道他接下来会举出什么例子，她很好奇，除了她看到的，陈仲彦还会些什么。徐依萌并不认可‘书呆子’这个头衔，但她也很想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看你不打网络游戏吧？那也就不在网络论坛里瞎混了？”潘平平一条一条的举例。
　　陈仲彦点点头，他的确对这些没有兴趣，“这些事情太无聊了，没有意义，浪费时间。”但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指责，于是辩解着。
　　“你知道创造营吗？你知道选秀吗？你看大本营和天天向上吗？”一招得手，潘平平得意的再接再厉。
　　陈仲彦懵掉了，他对这些名词似乎有些印象，但又没什么把握。
　　“综艺？”他毫无底气的问。
　　“对！你有没有特喜欢的明星？或者什么漂亮的小姐姐什么的？”潘平平差不多要把身体都探到陈仲彦这边桌子来。
　　陈仲彦知道自己完蛋了，已经被潘平平戳中了死穴没法翻身。按照她们的这个说法，陈仲彦明白自己的生活和别人完全不同，他从不看电视，对外界的了解也不过就是网上推送的那些新闻。但他很快就变被动为主动，脸色只是稍微一僵就变得黠促起来。他的眼睛眯起来带着坏坏的笑意看着潘平平和徐依萌，顿时让她们两个羞红了脸。
　　“你这个家伙真不老实！”潘平平羞怒的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但是却被自己说的‘漂亮的小姐姐’这句话给虚荣的心满意足。
　　怀着娇羞的心态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潘平平突然觉得好像把什么东西忘了，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又把话题给扯远了。
　　“好吧！”她强忍着怒气说道：“我再问一遍，你考试考了多少分？”
　　陈仲彦并不想提这个话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精确的分数，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想要炫耀，但结果真不好说。面前的这两个女生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分数而产生说不清的情绪。
　　你看，连一直都表现得很豁达的赵欣然都有些吃味的表现，他不知道小心眼的女生会怎么想，她们自己看到排名表和从本人嘴里得到这个信息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前者给人的感觉并不那么直接。
　　陈仲彦犹豫着，但也知道不说不行，“我也不知道确切的分数，自己感觉吧，可能……我觉得的应该在1000分以上。”
　　没想到潘平平和徐依萌反倒比他想象中镇静的多。
　　她们相视一眼，似乎早有心里准备。
　　“是不是和听到的差不多？”潘平平小声的跟徐依萌求证。
　　“我听他们说好像是1000多。”徐依萌肯定了这个信息。
　　“你看，我们总分是1050，语数外各150，生物化学物理政治历史地理600……”潘平平掰着手指算着，“也就是说九门课他只被扣了50分？！”
　　潘平平立刻怒从胆边生，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陈仲彦，“你真是臭不要脸！考这么高干什么？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高一考试分数是比较奇葩的，因为到了高二又是另一个局面，高三就更不用说了，750的那个分数几乎成为了一个标准。
　　所以高一的1050这个总分看起来就有些虚，除了就是这个数字以外，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作为‘自上学以来’最高的分数总分，的确很唬人。
　　也并不是没人能得到1000分以上，但是毕竟是9门功课，这个繁杂的程度也是没得比的。尤其是重点中学并不因为高二分科而对副课有所忽视，因此凤毛麟角的1000总分获得者，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周二，拖延了一段时间的排名表终于放了出来。虽然有规定不允许排名，不过这种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要是市一中这样的学校真敢不做排名，估计家长们也不干。只是这一年的这一届，有人当了凤毛麟角之人，其结果却如拿了竹竿子捅马蜂窝一般混乱。
　　1039分总分，9门考试一共被扣了11分。
　　这一行数字在A3打印纸的最上面一行，居然像是没有关联的标题，整齐的像是一个标准，而它与下面一个排名的差距大到让人们自动将它作为游离值而被忽略了。
　　第一名陈仲彦，语文142，数学150，英语150，化学100，物理100，历史100，政治97，生物100，地理100。总分1039。
　　第二名徐依萌，语文135，数学140，英语142，化学92，物理90，历史92，政治95，生物100，地理89。总分975。
　　第三名赵欣然，语文137，数学135，英语143，化学94，物理92，历史89，政治93，生物99，地理92。总分974。
　　陈仲彦并没有去现场，他可不想被人围观，既然很有底气知道自己会是第一，那么究竟多少分就并不重要了，况且他有种预感，用不着自己去看，会有人回来告诉他的。
　　最震惊的其实也算不上徐依萌，而是赵欣然。
　　他从第一的位置落到了第三，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他一直用眼角瞅着另一边的徐依萌，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数学居然会比自己考得还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欣然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萌，你居然是第二！”潘平平用力晃着恍惚的徐依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现在的情绪居然要比徐依萌还要热烈。
　　徐依萌依然不敢相信的看着排名第二的位置，又一遍的看了一次那个姓名栏。的确是自己的名字没错。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超过赵欣然，还在数学分数上提高了几乎有10分的程度。经常被数学拉后腿的她，这一次居然可以拿数学来做优势了！
　　千年老十一的潘平平位置依然没有变化，她对自己的稳定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而第五的徐依萌一跃上升到年级第二……哦不！不能算那个怪物，那么就是说徐依萌已经是年级第一啦！
　　这个成果成功转移了两个女生的注意力，而陈仲彦这个名字早就被她们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那个1039是真的吗？别不是作弊的吧？！”有人低声嘀咕着。
　　“不可能吧，这也太没水准了，图什么啊？还能一辈子作弊不成？”有人不相信这个说法。
　　“那1039，你觉得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个陈仲彦又是谁啊？”
　　1039，这个分数同样让任课老师们觉得不真实。
　　为什么拖了一天才贴出排名，那就是周一下午的时候沈维珩主任召集高一年级老师重新判了陈仲彦的卷子。
　　张浩年没想到他大胆预测被更加夸张的结果所取代，他原本还以为这小子就是数学好呢。当所有任课老师聚在一起，她们才发现几乎每一个人——除了语文赵雁卿老师以外——都对陈仲彦有着相同的期待。
　　“我对他的卷子没有疑问，他做的很好，分数没有问题！”
　　这是大多数老师异口同声的说法。
　　沈维珩主任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这个分数公布了出来。
　　随后他跑去了校长办公室，甚至计划要召开一次校董事特别会议。
　　早就不允许宣传什么高考状元了，但是这种信息一直都很有市场。更不用说有时候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要比你真的公布出来还要吸引人。更绝的是，这种遮遮掩掩欲给还休的事情只会让别人关注到学校，而不是学生个人。
　　所以，当董事会把这个1039的破纪录分数流失出去的时候，沈维珩就知道他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