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七叶山葵

127、第 127 章

　　陈仲彦昏睡了很长时间，长到他莫名其妙崩塌的右肺这两天又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
　　点滴注射从来没断过，身边的仪器也越来越多。高校竜和李世良不得不考虑他成为植物人的可能，王立成教授也什么保证都没法给。
　　血氧饱和度都维持在正常，心跳和血压也没有剧烈波动，陈仲彦就像是一直在睡觉，但这种平静却令人心惊。王教授把治疗失眠的DNR脑部检测仪都给陈仲彦加上了，像是在证明他没死一样，惹得高校竜没由来的发了一顿怪脾气。
　　王立成知道领导们心情烦躁，归根结底还是病人没有醒的原因，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这样的结果。
　　身体上的伤都已经愈合，甚至不完整的左肺也都没有了问题。患者现在除了没有醒，已经算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只是看到那杂乱的脑波信号，他也没有了主意。
　　这都是什么神经活动？
　　像是在做梦，而且还是做噩梦。
　　好在即便线条跳的再跳脱，他的心跳和血压也都没有太大变化，否则一天三惊也够他们这些医务工作者受的。不过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的脑神经活动不会影响身体机能？
　　陈仲彦在黑暗中经历了一件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仿佛以前没有产生的梦境都集中在这个时间一起过了一遍。
　　他对自己的梦很不喜欢，因为总会预示着坏的结果。
　　像是他未卜先知的父母的离婚，文山舰的冲锋，没有预料的分离……
　　他开始分辨不出自己所在的空间和时间。在过去？在现在？还是在未来？他甚至都没法控制其中的过程和结局，只能像是旁观者一般经历这些该死的、预示着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他设计了动力外骨骼装甲、规划了无人战斗机械系统、参与了对印作战，以至于具体到体验了列城突袭。但他唯独没法做成他自己，他就像是混入别人灵魂的杂散信号，不明不白的承受着一切。
　　陈仲彦迫切地想要回到现实，虚无和黑暗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于是他无法控制的开始自我怀疑。
　　北京……
　　杭州……
　　这些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没有能够得到一个结果，陈仲彦又发现意识产生了波动，这次他感到自己正身处一个舱室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似曾经历过。
　　是的，那次列城突袭也是这样的场景。
　　但是此时却又有些不同。
　　他看着对面的状况，白色的全包盔甲仿佛镶嵌在舱壁上一样深陷进不知名的材料中，隐隐一层光膜完全将人形包裹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是同样的模样。
　　时间，地点，人物他都不清楚，但唯一明白的一点，那就是他又要开始战斗了。
　　“白色拉斐尔！这是舰长在通话！我不想再强调本次作战的重要性，因为我们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现在我们正在冲向那该死的‘音叉’，自检所有系统，开始战斗准备！”有人在通信频道中说着。
　　陈仲彦发现眼前出现了可视的画面，就像是投影在空气中一般，随着自己头部的晃动稳稳固定在右眼的视场里。那是在一个指挥舱室中，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在对着镜头下达着命令。
　　这个画面并不会阻挡他的视线，陈仲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对面伙伴的样子。
　　陈仲彦明白自己头上的装备一定和对面那个狰狞的，仿佛骷髅一般的头盔并无二至。但明显看不到透明通道的头盔并没有挡住视线，他知道自己能够接收到视觉信号，但却想不透信号是通过什么渠道映射进他的视网神经中的。
　　对面的盔甲战士完全看不到面孔，甚至整个身躯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皮肤露出在外。这具白色的盔甲仿佛是紧贴着身体而锻造的，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细节。那些随着身体肌肉骨骼的特征而呈现出细小差别的装甲曲面，充分告诉他这些盔甲都只属于他自己的主人。
　　“希隆号是不可能被摧毁的，即便是伊诺西亚的深海巨兽号在它面前也一样脆弱不堪，我们要知道他们是在决死冲锋，给我们挡住致命的火力。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你们同样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登上希隆号！突击！直到死亡或是杀死血腥女皇！这是这次外行星联盟270个战斗营的目标，别辜负为你和为这个世界奉献出生命的人！”那个人依旧在视频信号中说着什么，但是陈仲彦除了去死这个隐含的意味，其他的都不明白。
　　什么是深海巨兽号？什么是希隆号？谁又是血腥女皇？
　　但这莫名奇妙的战斗宣言，却让陈仲彦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热烈的奉献精神。
　　他的身体因渴望着战斗而兴奋，甚至因为对方所说的牺牲而狂热。陈仲彦惊讶于他感受不到害怕和慌张，即便如对方所说，这一次战斗，似乎完全是自杀性质的。
　　这个狭小的机舱里似乎只有他们这样的战士，让陈仲彦觉得自己只是处在一个包装箱中一般。他想起了列城突击，那一次的战斗自己还像是个到处乱晃的零件，而这一次除非有什么东西把自己释放出来，否则他竟然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深海巨兽号被击中了！天啊！它被切成了两半！”
　　有人在频道里惊呼起来。
　　虽然看不到真正的景象，但是陈仲彦依然可以感受到那强烈的情绪冲击。
　　“外行星联盟的战士们……我们的残骸……你们的盾牌……杀掉……外行星联盟万岁……”
　　陈仲彦知道这断断续续的信号应该是深海巨兽号传来的通信，但他完全不明白外界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这个所谓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他甚至有种幻觉，自己处在一个虚拟现实的游戏中，在使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去完成既定的任务。
　　只是这真的是一个游戏吗？
　　陈仲彦非常怀疑这个结论。
　　剧烈的晃动毫无预料的产生，陈仲彦感受到几乎是在一个离心机中被抛来抛去。但动的只是他躯体内的脏器，他的肢体连同盔甲，都被稳稳地固定在陷进舱板的凹槽里。
　　“突击！做好准备！十分钟接触！”短短的几句话仿佛时对方从肺里吐出来的一样。
　　巨大的过载似乎能把人压成肉饼。
　　陈仲彦咬着牙忍受着，他开始希望早点接触，早点开始战斗，甚至早点死掉也比这样半死不活的强！
　　“我们……有……270个……营……他们……打……不光……我们……”
　　他完全明白这是因为载机为了躲避着炮火而在剧烈机动，但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过程，就像是被拴在几百上千米的绳子上甩出去，打着旋的飞来飞去。
　　天哪，这滋味简直能把人的灵魂都甩出来。
　　时间长到几乎在数着每一秒过日子，终于过载不再剧烈，陈仲彦察觉出这是载机在稳定状态。
　　“白色拉斐尔准备突击！荚舱分离！祝你们好运！”
　　随着轻微的震动，紧固的连接仿佛被松开了一样，随即巨大的加速度施加在所谓的荚舱上，把这个方舱像是子弹那样发射了出去。
　　陈仲彦从没有想过人员投送还能这么玩，总感觉一般人承受不了这样的过载。况且，高速飞行如何解决空气阻力、摩擦、生热以及减速问题？他突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在大气层内的战斗。
　　减速随即到来，陈仲彦甚至可以感觉到所谓的荚舱正在巨大的应力下发出崩裂般的传导。他的预感是对的，荚舱按照预制隙分裂成规则的碎片，而他们这些战斗员则随着完整的固定槽在空中稳固地排成一列。
　　陈仲彦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脚下是宽敞平整的好似整个海港码头般的场地。
　　真大啊！
　　这是陈仲彦第一个感受，他来不及观察地面上分列成行的队伍，也不知道那高举的红色旗帜到底表示着什么意味。
　　他们自固定槽中掉落下来，一个个像铁块一样重重地砸在不知名材料的地板上。
　　这里居然有重力！
　　这很让陈仲彦吃惊，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旋转吗？
　　“列队！组成阵列！”
　　命令在频道中响起。
　　陈仲彦下意识的跟随众人汇集在一起，此时他才发现不远处有已经成团成列的黑色和红色盔甲线。在一处仿佛由集装箱垒起来的高台上，有人持着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
　　“黑色的是布隆希尔！红色的是血斑骑士团！你看那面旗！该死的！真是血腥女皇的六翅金鹰！”
　　“没想到这是真的……”
　　从未在频道里听见其他人交谈的陈仲彦突然听到了很多的声音，他看了眼四周，肯定了这些白色盔甲中包裹的并不是机器，而是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陈仲彦甚至可以辨析出没有被电子器件过滤干净的喘息声，这在一开始做准备时完全未曾出现过，他们为什么此时才紧张？为什么会在见到敌人后才如此的激动？
　　“杀掉她！”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随即响起一片。
　　“杀掉她！”
　　“杀掉她！”
　　“杀掉她！”
　　“杀掉血腥女皇！”
　　此起彼伏的声音如波涛一样响起，还有人发出了充满了金属感的野兽咆哮。
　　一把剑被举过头顶，剑身上闪烁发出鲜艳的红光，又是一把剑，紧接着成林的长剑都被举起面向敌人，队列立刻就被这些密密麻麻的闪烁着红色、黄色、橘色或是蓝色、绿色的光芒所填满。
　　“举盾！成攻击线！”命令响亮而明确。
　　陈仲彦不知道自己何时也抽出了长剑，他本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但是这个躯体却知道，他站在一个持盾的装甲战士之后，关掉约束离子束的长剑黑沉沉的像是块木头。一根长矛搭在他的左肩，从人与人的缝隙往外看去，对面的队列一样透露出致命的威胁。
　　“是金色傀儡枝！他们来支援我们了！”
　　陈仲彦向空中看去，宽敞的矩形船坞开放口仿佛看不到边，黑沉沉的星空下，十几个长条状的荚舱在飞进船坞后减速、崩裂，一个个穿着黑色带着金边盔甲的战士自由落体一样掉落下来。
　　“我们中奖了！”有人说道。
　　陈仲彦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在他穿着盔甲的身体中，耳边的声音都是通信信道里传出来的，身边或是一百米远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区别。
　　“其他人都会来支援我们的！这一次肯定能够杀掉她！”
　　“让我们缠住他们！让金色傀儡枝整队！即便这个该死的‘音叉’回到地球，我们这270个营也不可能放跑她！”
　　“准备冲锋！”
　　“准备冲锋！”
　　“让火力组展开破坏射击！”
　　“接敌！”
　　陈仲彦随着队列前进，他们没有缓慢移动以维持阵型的整齐，而是小跑着迅速展开接触。
　　能量武器的细细光线自队列里喷射出去，在对面的偏导防护罩上打出一片火花。紧接着对方也发射出相同的致命光线，有些反射出去打在船坞高高的棚顶，有些则穿进缝隙，将整列的战士撂倒在地。
　　白色的战士们已经不计较伤亡，他们的目的就是缠住敌人，以便给其他人提供缓冲时间。
　　没有人下达这样明确的命令，但所有的战士似乎都明白应该怎么做。
　　没有声嘶力竭的吼叫，只有沉闷的仿佛死亡一样的喘息声。
　　“我们是白色拉斐尔……”
　　传来某人高声的吟唱，断断续续的声音预示着他身体上的伤害已经致命。
　　立刻有人接上了他的话语。
　　“我不需要装甲、勋章、礼服和血肉……”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来。
　　“我的白骨就是我勇气和忠诚的证明！”
　　所有人都和进来，包括陈仲彦，他脑中下意识的涌出这些诗句。
　　“我诅咒你！血腥女皇艾莉克拉斯娜！你会在无尽的业火中受尽折磨！”
　　咏唱停顿了一秒钟。
　　在相互喷射的火力中，双方终于到了可以短兵相接的距离。
　　“冲啊！杀掉血腥女皇！”
　　前面的持盾武士努力撞出一个缝隙，陈仲彦按下长剑的开关，挥动着红色的离子束冲了进去。
　　如果没有遮挡，离子束长剑可以轻易地撕开身上的装甲。
　　陈仲彦对面的敌人就在还没稳定住身形的情况下被他劈开左肋。
　　没工夫看他是不是死掉，陈仲彦立即对准另一个敌人展开攻击。他身边，身后，蜂拥而至的白色盔甲们顶住黑色的敌人，用力的砍杀起来。
　　混战中，有人不分敌我的用能量武器把一串一串的战士打到在地。但没有人退缩，白色盔甲的战士毫不畏惧伤亡，成排的冲进敌人的群落里，将自己和敌人的血肉洒在灰白色的地板上。
　　“我们是白色拉斐尔……”
　　又有人吟唱起这首诗，陈仲彦和其他人都合进去。
　　“我不需要装甲、勋章、礼服和血肉，我的白骨就是我勇气和忠诚的证明。我诅咒你！血腥女皇艾莉克拉斯娜！你会在无尽的业火中受尽折磨！”
　　他根本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只是整队、冲锋、杀戮，然后又是整队、冲锋、杀戮。他身边的战士从白色换成黑金色又换成橘白色和蓝红色，陌生的战歌和诗句也换了一首又一首，陈仲彦惊异于自己居然可以幸存这样长的时间，终于看到自己的对手变成了红色。
　　身后的场地里，数不清的战士遗骸散落在地面上，敌人和自己人几乎一样多。陈仲彦站在色彩斑斓的队列里，除了前排持盾战士排列整齐外，他们这些幸存者散乱的几乎没有队形。
　　但红色的敌人依旧保持着整齐和平静，似乎先开始战斗的黑色战士只是没有用处的牺牲品。
　　陈仲彦看了看依然在高台上展开的皇室旗帜，它下面站着两个明显异于常人的高大人物。一个穿着红色的盔甲，身材细长，另一个披着红色的斗篷，圆形的头罩遮住了她的脸。
　　是女皇和她的禁卫骑士！
　　每一个人都这么想，都这么死盯着他们看。
　　喘息中，高台下的幸存者们努力积聚着力量，他们要一鼓作气的冲上前去，达成几百年来无法磨灭的愿望。
　　“准备~！”有人高喊起来。
　　阵型立刻动了，前锋线整齐地撞向红色阵列。
　　发射的能量光束又一次的被弹飞，但是对方却没有用相同的手段还击。他们就这这样整齐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冲不开他们的战线。
　　他们的确厉害，也的确没有人可以冲破他们的线列。
　　红色的盔甲们如尖刀一样刺开攻击者的阵列，挥动的刀剑肆无忌惮的展开了一边倒的杀戮。
　　他们的确有自傲的本钱。
　　人数稀少但却可以完全抵挡数倍于自己的对手。
　　陈仲彦感到自己这一方开始崩溃，他刚挡开一次攻击便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伙伴。
　　忍不住退却，他们的锋线已经退到了出发的地方。
　　“拉开他们的间隙！”
　　“他们人少！拉开他们的间隙！”
　　人们在相互告诫，提醒。
　　红色盔甲们的不得不拉长了战线，因为他们面对的攻击者越来越多。
　　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支援，汇聚在这个船坞的外行星联盟终于在数量上压倒了帝国武士。
　　有时候，造的巨大同样会带来致命的缺陷。
　　就如这个巨无霸一样的帝国战斗舰，分散在各处的帝国战士无法及时支援，让外行星联盟在局部达成绝对的优势。
　　更多的外行星联盟战斗营冲进来，潮水一般冲灭了黑色的武士。将拉成长线的红色武士分割起来。
　　终于看到结果就在眼前，所有的战士都迸发出强大的热情。就连一直战斗的幸存者都义无反顾的再次投入了战斗。
　　陈仲彦终于砍翻一个红色盔甲的敌人，发现他们也同样是带着血肉的人类。
　　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他跟着人群勇猛的冲向高台。
　　陈仲彦手中的剑已经不是属于他自己的那把，两把都是在战场上捡起来的。
　　两米多高的红色武士如入无人之境，任何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但趁着帝国武士疏于防范，陈仲彦自愿和其他人一起将自己挂在荚舱掉落下来的喷射组件上。
　　他已经不再纠结这场面的真实性，他和其他人的目标完全一致，就是要彻底终结血腥女皇的生命，即便需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就如同这个临时性的抛射装置，谁也不能保证可行，但若有一线可能呢？任何人都不觉得应该放弃！只要有一个人落在女皇身边，他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能实现。
　　至于女皇死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似乎所有外行星联盟的战士都不在乎。他们的目标，甚至是生命的意义，都是为了去杀掉血腥女皇！
　　一个又一个的喷射套件启动，将战士们像抛向空中的石块一样带的飞起。人工重力系统会让他们落下，杂乱的落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会有人到达该去的地方。
　　陈仲彦就是这样幸运的一个人。
　　他落下了！
　　鸟瞰下，那个带着头罩的女王就在他的脚下。
　　两把长剑都已经点亮，动力盔甲会缓冲反作用力，而他的任务就是挥动武器，解决最终的问题。
　　他真的就要成功了。
　　落地的巨大冲击力让女皇后退了一步，而陈仲彦发觉眼前伸手的位置就能碰触到她！
　　陈仲彦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斜挥着长剑。
　　女皇似乎并不会抵抗，她只是又退了一步。离子束划开她的长斗篷，甚至打掉了她的头罩。
　　本应该将她切成两半，陈仲彦有这个感觉，但是刀剑挥过去的时候似乎有种不一样的阻碍。
　　这种阻碍并不像他先前划开盔甲血肉时的凝滞，而更像是轻微了许多的空气产生的阻力。
　　但他来不及细想，一击不中，他必须抓紧时间再次展开攻击！于是陈仲彦直接跃起，双手倒持长剑准备直接插进对方的身体中去。
　　他跃在空中，看到女皇仰头看向他。
　　那双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慌张，只是带着微微的忧伤和怜悯。
　　光电火石之下，陈仲彦感到时间都凝固住了。
　　他分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期盼许久似乎永远也没法相遇的面孔。
　　他忍不住在这场梦境中第一次开口说话：
　　“徐依萌？”
　　红色的影子将他从空中撞落，陈仲彦努力的想要反抗，他仰面在地挥动手臂，想要去刺击敌人，却只看见带着红色楔状头盔的禁卫骑士首先将长剑插进了他的喉咙。
　　海南三亚301特别病房。
　　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各种蜂鸣声响彻一片，预示着这里的情况已经糟糕的一塌糊涂。
　　DNR脑部检测仪展示出来的神经图像乱的一逼，根本分辨不出是怎么个情况。王立成教授有种乌鸦嘴的感觉，想什么不好非要把这东西和心率血压联系在一起，你看这会儿好了，两个检测系统预示着病人身体里的器官都跟发了疯一样。
　　“10mg咪达锉伦！快！”王教授立刻吩咐护士去拿镇静药物。
　　受神经躁动影响，病人现在开始产生自主行动。这虽然是个好事，证明病人不会成为植物人，但是他的反应是在太大，护士已经压不住了，现在是王立成教授的研究生扑了上去。
　　王教授的学生正在努力不让病人因为动作产生二次伤害，他知道病人插着喉管，挂着点滴，身上埋着针，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医疗事故。
　　正在埋怨紧张，他突然发现病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后背产生了一股过电样的颤栗。
　　但还未等他说出话来，一条蜷起来的腿就将他踢飞了。
　　护士惊叫着把器械托盘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围在陈仲彦四周的人恐惧地后退一步，就见他不管不顾的坐了起来，一种看恐怖片时才有的惊悚映入眼中，他们看见病人自己扯开氧气通道抓住喉管，一点点的把插进肺里的管子全拔了出来！
　　王立成教授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在他的医疗生涯中，他还没有见过病人能有这样大的毅力、决心和力量，在本应该存在的虚弱和困苦环境中不顾一切的挣扎。
　　“不要动！不要动！”他终于记起来自己应作的反应，大声的阻止病人进一步的自残。
　　他在拽着导管撕自己手上的埋针！
　　天哪！
　　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痛吗？
　　于晴冲了进来，方才医生进来抢救的时候他退出了病房，还给高校竜打了电话通知他，现在高校竜忙不过来，就嘱托于晴事无巨细的跟他汇报。听到动静，他心中一阵后怕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特战队的战士。
　　陈仲彦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背上全是流淌的红色鲜血，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处在战场。他喉咙里火辣辣的痛，又仿佛方才那把剑是真的插了进来。他根本分不清是什么状况？自己拔出来的东西不是长剑？那东西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喉咙里？！
　　他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着自己的手，冷不防听见撞门的声音。
　　陈仲彦依然出于应激状态，下意识反手抓住旁边的注射吊架，就想像标枪一般投射过去。
　　“陈仲彦！”
　　高声的叫喊在他的记忆中翻起应有的映射，入目的影像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陈仲彦没有把金属立杆扔出去，因为他的头脑对此做出了结论，在他眼前的目标是他最信任的人。
　　“于晴？”他喃喃道。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美济岛？
　　还是在红脚鲣鸟的系统里？
　　他怀疑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有些印象，却又感到模糊不清。
　　“没事了！”于晴走近陈仲彦的身边，没有一丝的害怕和紧张。
　　王立成教授张嘴想要提醒于晴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就看到这个神秘的保卫干事伸开手臂抱住了那个狂躁的病人。
　　金属立杆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不过于晴根本不在意，他轻轻的在陈仲彦耳边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好了，再也不会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