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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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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座位,想起季悦可刚才在便利贴写下的留言。
念湖牙决定迈出勇敢的第一步。
“其实……”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受她的态度影响,季悦可正襟危坐,紧张地等待,连呼吸都跟着变轻。
念湖牙深吸一口气,略显沉重地开口:“我脸盲。”
她盯着桌面的木质纹理,只觉得沉默的每一秒钟都很煎熬。
其实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她比较敏感,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细微的恶意传到她面前,都会瞬间被放大,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她也知道,有些人的表态,不一定是她听在耳中的意思。
但伤口已经造成,她表面不会展露,伤痕却始终留在那里,一触及到,就疼痛难忍。
小时候,她第一次觉得难过。是把秘密告诉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第二天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表情试探询问。男生们还嘻嘻哈哈围住她,故意摘下身上一切辨识度的事物,让她猜猜眼前的人是谁。
有人坐在长椅上,逆着光看她,绷紧脸。表情严肃,声音却很温柔:“不,你没有错,你也不奇怪,你不是怪物。”
“就算认错人也没关系。”
“有问题的,是他们。”
看她一直无声落泪,男孩犹豫着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
这个记忆片段,曾经支撑了她很久,给予她源源不断的力量。
只可惜,一直到离开,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如果还能再见面就好了。
……
她也几次尝试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念松云。
但那时她口头表述不准确,容易造成误会,加上他一心专攻事业,总被各种项目占据心神,和她相处的时间寥寥。因为忙碌,没怎么关注她,念松云几乎不会用心去听她说的话,一般情况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念松云第一次带她出去玩的经历,念湖牙现在还记得很深。
两人在游乐园里走走停停,念松云也不牵着她。晃神间,她误将路人的身影认作妈妈,冲动追出去,回过神才发现身边一切事物都变得陌生。
她独自站在原地,不敢再乱跑。周围不时有过路的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很多大人的穿着都和念松云差不多,都是衬衫,领带与长裤。
她找不到谁是爸爸。
还有不熟悉的人伸出手,想把她带走。
念松云找到她的时候,原本端正的领带蹭歪到一边,而念湖牙因为害怕,大脑一片空白,连他是谁也分辨不出,转身就准备跑。
结果当然是被揪回来痛骂。
那是她第一次见念松云发这么大的火。
她既委屈又生气,哽咽着把自己的想法和积压的情绪一股脑说出来。像倒豆子,片刻洒满一地。
周围十分嘈杂,她断断续续的声音轻易就被淹没,这次念松云仍旧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思,只是迅速冷静下来,牵住她的手说回家。
尝试的次数不少,又总是无功而返,她觉得这样很累,就没再提过了。
不会过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没必要非要让家人知道。
就像那个男生说的,这本来就是构成她区分于其他人,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特点。
脸颊被轻轻捏了捏,季悦可手腕上的爱心在她眼前晃动。
“但我完全看不出来诶,你是不是可以记住我!肯定是的,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朋友!”
她的回应,是念湖牙没有意想到的答案。她愣住,然后跟着季悦可的表情一起,露出灿烂笑容。
“是不是很辛苦?”
要记住那么多的特征,声音、发型、肤色等等,都有可能会变化。毕竟季悦可自己有时候认人都觉得费力。
念湖牙笑笑:“还好。”
除了初中军训的时候,学校强制要求所有女生都剪短发,那简直是她认人的噩梦。
“没关系,以后有我。”季悦可拍拍自己的胸口。
身边客人来来往往,风偶尔经过前台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响。雨终于停下,玻璃上有的水珠汇聚成一缕,有的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和位置。
念湖牙面前的咖啡见了底,盛着蛋糕的托盘和额外的小托盘也干干净净。她支着下巴,指尖贴上蒙着雾气的玻璃。
先画出一个长方形的画框,再在中间画上两个手拉着手的开心火柴人。
“走吧念念。”季悦可收起练习册,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
再晚一点,天就黑了。
习惯了室内的温暖,门刚掩开,冷风顺着往里灌,念湖牙裹紧身上的棉袄,低头咳了两声。
她和季悦可不顺路,两人在分岔路口道别。
走回家只需要几十分钟,念湖牙避开水洼,不急不慢走着。地面积着不少水,道路上车辆缓慢移动,前进的速度比她还慢。
一片鸣笛声中,指尖贴着的手机震动两下。
念湖牙脚步放得更缓,拿出手机凑到耳边,听庄清姿发来的语音:“小念,今晚回家吃饭吗?”
离开之前,念湖牙怕他们找不到自己会担心,特地留下一张纸条写明自己的去向,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们果然看见了。
【醒醒:我快到家啦!】
消息刚发送出去,庄清姿瞬间发来一张醒醒凑近镜头的动图。
念湖牙低头笑,裸露在寒风中的手指被吹得僵硬,正要收起手机,刻意压抑着不去想的那个人却主动发来了消息。
【早睡早起少熬夜:我可以提前申请预约分享你的时间吗?】
他心照不宣,没有提起上午的事情。
念湖牙一句“可以”还没来得及发送,他又紧接着发来一条文字信息和视频。
【早睡早起少熬夜:它一直很想你。】
视频中的玄凤鹦鹉本来在人造树枝上低头梳理羽毛,他含着笑唤了声:“虎皮。”
话音未落,玄凤鹦鹉脑袋一偏,头顶呆毛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声线拐着弯地应:“哥哥!”
上次外婆生病搬来这边治疗,出院之后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她自己选了个绿化环境最好的房子,搬到那边。怕她寂寞,姜女士特地把虎皮带过来,陪着她,有时间就住在那边。
傅商昭原本就准备和外婆聊聊天,大概确认念湖牙是幼时的小女孩后,顺便借走虎皮。
尽管不常与虎皮见面,但虎皮依旧记得他。
毕竟傅商昭一推开门,它就非常热情地拍着翅膀扑过来,吹了个悠扬婉转的口哨,热烈欢迎他的到来。
傅商昭捂住被啄出血的伤口,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头顶的呆毛扫过他指缝,尖尖的鸟喙仍然锲而不舍地试图越过他手指,咬去他唇瓣那块不太一致的颜色。
“虎皮,来外婆这里。”一人一鸟始终僵持不下,外婆抬手,笑着开口。
在外婆的帮助之下,傅商昭成功将虎皮骗进笼中,顺利带回家,一路都听着它清脆悦耳的歌声。
念湖牙看完视频,又下意识点击屏幕中央,重新播放了一遍。
她现在不觉得指关节被寒风吹得难受了,心脏的雀跃能够让她忽略一切。
虽然之前嘴上说着,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尴尬。
其实她一直在遗憾,当初没来得及和他交换信息。
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们还能再重逢。
现实总会给人意料不到的巧合。
还好,虎皮健康长大。他也如同念湖牙想的一样,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少年。
【醒醒:我稍微晚一点再回来哦!】
和庄清姿说完,念湖牙一时间顾不上地面的积水有可能会飞溅到裤子上,捏着手机,迎着微潮的空气,快步跑向家的方向。
……
为拍摄视频,傅商昭叫了虎皮一声后,像是无形之中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它仰起头,一直“哥哥”叫个没停,也顾不上再来啄他唇上的血痂。
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傅商昭支着下巴,黑眸盯着聊天框最上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耐心等待念湖牙的回复。
【醒醒:!!!】
【醒醒:现在就见面吧,你在哪里?】
语气瞬间变得特别激动。
虎皮在她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样。
也是,最初就是念湖牙先发现的它,看着它从脏兮兮奄奄一息到后来精神抖擞,倾注的情感不可能少。傅商昭压下心中莫名的酸意,没了打字的心情:“我家现在没人,你来吧。”
【醒醒:好!我快到啦!】
傅商昭托着吹起口哨的虎皮,另一只手的食指拨了下它头顶十分精神的呆毛,提前站在大门口,等她过来。
路灯一盏盏亮起,角落奶黄色恰好露出小片衣角,傅商昭一看就清楚,是她来了。
“头还疼吗?”上午她的模样,实在是看得人揪心。
念湖牙摇头:“不疼!”
只有一点点晕,大概是残余的酒精还在体内作祟。
回答完,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迫不及待追随那抹金黄的身影,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虎皮?”
翅膀上的羽毛扫过傅商昭指尖。
虎皮扑扇翅膀,稳稳落在她肩膀,头一偏,就能蹭到念湖牙的脸颊。于是它依偎着念湖牙,快乐地吹起口哨。
一大一小亲密靠在一起,颜色也相差无几,虎皮不动的时候,像个精致的摆件。
它贴着念湖牙的脸,时不时蹭来蹭去,然后收敛一会儿,端正站好,看着傅商昭的眼睛像是在笑。
念湖牙被它的举动逗得直笑:“虎皮,难道你还记得我吗?”
虎皮叫了两声,怕她不懂,又用力点头。
“你好聪明呀宝贝。”念湖牙笑着低头吻了吻它。
虎皮呆滞片刻,把头藏在肚皮的羽毛中,一小团腮红非常灵魂。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傅商昭:“……”
他抓住念湖牙的手臂,面无表情往里走:“先进门,外面不冷吗?”
“本来就快感冒了。”指尖触及的布料冰凉,寒风还在这一片呼啸,兢兢业业降温,比如面前这个人,鼻子都吹红了,却毫无所觉。
“还不注意一点。”
误会傅商昭在凶念湖牙,虎皮愤慨地冲他骂骂咧咧几声,依旧不解气,展开翅膀,呼啦一下飞向他。
“我……”念湖牙刚开口,结实亲上它翅膀的羽毛,喉间太痒,没忍住咳了两声。
身体毫不留情反驳她尝试的辩解,念湖牙心虚眨眨眼,下意识抽出手,跑得比他更快。
虎皮飞到半空,快准狠啄一口傅商昭的唇,不给他抓住自己的机会,紧跟在念湖牙身后。
跨入门内,念湖牙回头看傅商昭,和肩膀上的虎皮一起,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
傅商昭:“……”
他垂眸,关紧大门,唇上火辣辣的疼,他没理会。
昨晚傅商昭下唇被戳破的伤口,今天已经变成深红色一小块,上午见到他的第一眼,念湖牙就注意到了。
如今红黑色被鲜红覆盖,看着都很痛。
“你的伤口,又出血了。”念湖牙食指点上自己唇瓣,和他伤口一样的位置。
“嗯,感觉到了。很痛。”
“要不要处理一下?”念湖牙浑然未觉自己肩膀上的乖巧挂件就是罪魁祸首,“我去帮你拿医药箱吧。”
念湖牙左右张望一番,不需要傅商昭提示,很快就找到医药箱摆放的位置。她抱着箱子放在茶几上,翻出消毒的药瓶,向傅商昭示意。
傅商昭不紧不慢掠过在她肩膀装乖的玄凤鹦鹉,闭眼:“我晕血。”
“甚至只要想象一下,都难受得想吐。”
说着,他皱起眉,轻轻喘了口气:“现在就开始了。”
“我帮你。”念湖牙用镊子夹着棉花球,浸泡在无色的药水中,指尖托着他下巴,稍微用力抬起,冰凉的棉花球贴上他的唇。
蔓延的血珠很快被吸走。
他脸上的神情却更加难受了些,额角的汗珠缓慢落下,触及的肌肤像火焰在指尖燃烧。
刚才还不觉得。
念湖牙手下的动作一顿,染上一半红色的棉花球差点失手跌落地面。
现在的氛围,似乎有些暧昧。
因为过于专注,她凑得很近,早就踏过了安全距离。呼吸尽数落在他鼻尖。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傅商昭。
他颤动着眼睫,始终没睁眼。
眼睫又长又密。
作者有话要说: 虎皮咬了傅商昭,念湖牙亲了虎皮。
相当于间接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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