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开始翻天覆地[综穿]》莫子乔

6、第 6 章

　　说起这经史文章、吟诗作对，谢祄便是得了贾雨村全套记忆，到底也不过是比看了一场长长电影多了个随意检索的功能，远远谈不上运用自如的。
　　况林如海确实才学过人，便是贾雨村原身在此，也未必能从容应对。
　　幸而谢祄有后世信息大保障的见识傍身，又勉强算是个能填词作曲的音乐人，也偶有叫林如海颇觉耳目一新之处，张举人这个极擅肯定别人的，更又是连连夸赞。
　　好在这一番夸谢祄不觉亏心，便是再夸张十分也没觉尴尬，反被夸得着实兴起，恰张举人又夸到谢祄最是自得的乐曲一项，哪怕明知道人家特意漏过“不符合时下正乐风格”不提，谢祄听着“颇有意趣”也觉得开心，便索性取了杯盏，深深浅浅倒了水，又摘了发簪，长长短短地敲击了起来。

　　却是一时灵感大爆发，补全了穿越前没来得及写完的一首曲子，词也悉数换作一首不说合了什么词牌格式、却也平仄押韵，不说如何灵性、偏又在追忆之中带几分童趣的来。
　　更有趣的是阿拉，谢祄这为了装13特意练的盛水击盏绝活一出，它就绕着这草亭踢踢踏踏着跳了起来，一下下都踩在节点上不说，就是摇头摆尾小跳跃，也都舞得恰到好处。虽依着身形太圆仿佛笨拙，又越见可爱憨态。

　　叫屋里透过窗棱偷看的小姑娘没留神“呀”了出声，谢祄转头望去，却只见“啪”一下合上的窗户，不禁失笑。

　　林如海也笑：“那是家中小女。”
　　又命人去传话，只道“姑娘还小，况有我在，出来见见叔伯也无妨”。

　　因是寺庙里的小院，再怎么景致错落，从谢祄他们品茶闲话的这处草亭到那三间正房的距离，也不过是小姑娘躲屋里头，仍能将阿拉绕着草亭跳舞的憨态看得真切的距离。
　　小姑娘欢喜惊奇一声“呀”，都能被听得真切的一点点距离。
　　结果林如海一句话，单谢祄在外头瞧见的，一路就有小厮、婆子、小丫鬟交接传递，屋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张举人又面露叹服之色：
　　“不愧是林御史家的规矩。我这些年往返京中、江南，也曾游学各地，见过多少钟鸣鼎食之家、书香世禄之族，又有几家能比肩的？”

　　谢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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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说“姑娘还小”，这姑娘果然小得很，约莫只三岁左右，面色比林如海更显苍白，身量比林如海更显羸弱，虽五官秀气、尚未长开也看得出日后至少能比林如海颜值好三分，到底可怜，叫谢祄乍一见便心生几分疼惜之意。
　　又见她被奶妈子抱着行礼，叔叔、伯伯一通问候，声线稚嫩可爱，言语却甚是流利通畅，面上虽带着几分娇怯，偏强自落落大方，叫谢祄又添几分欢喜。

　　要不怎么说谢祄和阿拉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谢祄看着小姑娘欢喜，阿拉待小姑娘也便有几分不同。
　　之前闲话时，林如海、张举人也没少逗弄阿拉，可惜阿拉通通没买账。别说作揖拱手，连摸都不叫摸一下。
　　结果这小姑娘一来，阿拉虽也没叫她摸到身上去，却伸出大爪子往小姑娘嫩生生的小手上轻轻一搭，附带摆了好几下尾巴，友好态度显露无疑，把小姑娘欢喜得，苍白羸弱的脸颊上，都飞出两抹红来。

　　林如海看着也是欢喜，一时没留意那奶妈子欲言又止的神色。

　　还是谢祄应对惯了这些喜爱阿拉的小孩儿，很有几分讲究，很是叮嘱小姑娘一番“和阿拉握手没关系，但在好好洗手之前，却要留意不能反手去摸自己的眼耳口鼻，也不能直接拿东西吃”之类的，见她乖乖巧巧地应了，接下来也果然注意，心下越发欢喜，又逗着小姑娘扯了好些闲话。

　　林如海如今年过四十，膝下却只养住了这么个嫡女，难免格外娇养些，说句视若珍宝也不为过。
　　只因着太过娇养，寻常却不舍得她出来见客，竟是从未见过她在谢祄跟前这般，不只有问必答，还每每主动提起话题。
　　虽然一开始话题只绕着阿拉转，但因说得投契，谢祄又十足耐心，竟也慢慢问出一些在林如海这个父亲面前都没问过的话题，多不过童言稚语，却也叫林如海原只有三分的心思，一下子定了九分。
　　只没等他开口，小姑娘却忽然提起：
　　“妈妈说中元节就是给死去的亲人祈福的，可人为什么会死呢？人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有的人那么那么老了都还不会死，弟弟却那么那么小就死了呢？”

　　把草亭内外的下人们都唬了一跳，那奶妈子更是在小姑娘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就恨不得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偏又不敢，一时只吓得脸色煞白。
　　可怜张举人只擅发现别人的长处，却不懂得如何应对小姑娘直击痛楚的童言稚语，竟只能由得林如海怔怔然出神，又陷入痛失爱子的伤感之中。

　　唯有谢祄脸色如常，与小姑娘对答两句，闹明白今儿张举人会陪同这林御史一家子出现在此处，却是因着林家去岁才失了唯一一位小公子，林夫人有心为其祈福，林御史又是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标准文人，寻常不肯与僧道为伍。
　　纵然这寺庙在扬州乃至江南一带都颇有名声，可巧林老夫人在日，为着林家香火延续之故，给这寺庙前头的老主持哄得日日供奉、年年布施，结果也不过如此。
　　是以林如海原不肯来的。只是恰好张举人听闻这寺中桂花今年开得格外早，也格外好，还以赏花之故，一再请动他上得山来，又恰好护送了妻女，也顺便在佛前多点了一盏灯。

　　张举人万没想到才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竟就将事情理解得这么透彻，又说得这么清晰。只因顾忌林如海兀自愣怔，又不好尽情赞叹小姑娘聪明伶俐，一时倒憋住了。

　　唯独谢祄，虽也可怜那素未蒙面的早夭孩童，到底不如眼前活生生的小姑娘实在，因此倒将这份怜惜，悉数给了眼前这小娃娃，先是耐心开解她：
　　“人会死、人要死，那是为了‘生’。世界拢共也就那么大，如果人都不死、不会死，可如何住得下呢？如果没有死亡、没能新生，世间万万年都是始终不变的面孔，那该是多么无趣呀！”

　　小姑娘若有所思：
　　“死是为了生，那生也只是为了死吗？”

　　林如海目光一凝，张举人唬了一跳，谢祄却面不改色，继续掰扯：
　　“为了让世间变得更加精彩有趣，天上的星星会轮流着落到地上新生，而生者也总要陆续死去、回归天空——
　　但落到地上的星星回归天空只是结果，却不是目的。”

　　谢祄冲小姑娘眨了眨眼，贾雨村那么个端方长相，硬生生给他做出几分俏皮来。他举的例子也是又实在、又有趣：
　　“就像方才，你在屋里也能看到阿拉在玩耍，可为什么还是出来更开心呢？因为一起玩更有趣，对吧？
　　星星们也是这样，虽然在天空中高高在上、俯瞰大地，能把世间所有看得更明白，但落到大地上来，经历或长或短一段时光，收集沿途或喜或悲一段风景，不管顺遂还是坎坷，都是很有趣，也是在回归天空之后，仍很值得回味的里程。”

　　托了网络社交的福，别看自老爷子过世之后，谢祄宅得除了遛狗几乎不出门，可键盘侠当久了，什么瞎话都能张口就来。
　　不只将哄小孩儿的一番话说得跟真的似的，末了还要似模似样地祝福小姑娘：
　　“顺遂平安自然好，坎坷时候也不要怕。不要急着回去做星星，一路慢慢走、好好看，才能收集到足够的风景，一直回味到再次落到地上的时候哦！”

　　可怜小姑娘竟也给他唬住了，认认真真承诺会“一路慢慢走、好好看”，却不只是为了以后自个儿回味，还有：
　　“弟弟没来得及慢慢看，他肯定很无聊，我要攒上足够的故事，以后和他慢慢说。”

　　把个林如海听得，差点没忍住一捧男儿泪。原已九分定的心意，忽却又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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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生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弟弟……
只希望每一个魂灵都是天上的星星。但愿他们彼岸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