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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照水带领着众姐妹,随卫无痕来到驿馆,见过了钦差何巡抚。没想到何巡抚十分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白净的面皮留着三绺长须,看起来十分儒雅。照水简要叙述了前后经过,并把沈少彦留的线索逞了上去。只是她事先撕下了前面部分,因为烟雨和沈公子唱和的闺阁游戏文字,可不宜流传出去。何巡抚听了她的叙述,手捻长须沉吟道:“我正是为调查这兵器走私案而来。钱小姐所说东海教与运河盟械斗之事,倒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照水略带焦急道:“能协助朝廷办案,是民女之福。只是舍表妹……”
      何巡抚抬头道:“啊!钱小姐不必着急,本官自会安排。我手边也仅有几位随身侍卫,人手恐怕不足。这样好了,金陵守备营就驻扎在左近。待我修书一封给守备张同进,命他派人沿河上下搜寻,务必找到令表妹。”
      听见“张同进”这名字,照水心中一亮,道:“这位张大人,可是贞佑初年武举进士?”
      “正是!”
      “那年是家父任主考官,如此说来他是家父门生!”照水不无欣喜道。心想有这层关系,张大人应会尽心尽力寻找烟雨了。
      何巡抚很快就写好了信,叫来卫无痕道:“小卫啊,去把这封信送给金陵守备张大人!你也顺便可以看看你表哥了!”
      “耶!”卫无痕高兴欢呼起来:“我最崇拜表哥了!”
      何巡抚温然而笑:“你高兴的话,也可以在那里多呆几天,跟你表哥好好学学行军打仗。等我回京的时候再带你一起回去好了。”
      “好耶!好耶!”卫无痕雀跃起来:“何大人,谢谢您啦!”
      “他表哥是何人?”照水好奇道。
      “张同进的副将霍青锋,青年才俊,很被人看好。”何巡抚简短的答到。眼见卫无痕拿着信出了门,又抬头对照水一干人道:“诸位小姐受惊了,还是先回客房歇息吧。”
      照水带领众姐妹往后院而去。此时心中稍定,这才发现经过这一番折腾,头发都松了。她取下头上的碧玉梅花簪,将头发拢了拢,正准备再插回去,此时一脚踏进后院,忽见迎面一个人,差点撞在对方身上。她连忙收步,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高鼻方口,两道浓密的剑眉,更兼一双眼眸深邃如海,目光如电。照水抬头时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不禁心中一震,手一抖,“玎珰”一声,碧玉梅花簪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断成两截。
      正如刚离家时,她的一眼,就把一个看热闹的人震得从树上跌下;此时这名男子的一眼,就震得她刹那失神。
      那男子蓦然对上她的目光,也是一震,直到听见“玎珰”,碧玉梅花簪落地的声音,他低头一看,俯身拾起了两截断簪,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一只大手把断簪给照水。
      照水有些羞窘,迅速取回断簪,道:“谢……谢过壮士。”那人微一点头,从她身边掠过,出了院子走远了。
      心雨道:“呀,好可惜,这么漂亮的簪子跌断了!”听雨却道:“二表姐,你没事吧?”
      照水已经回过神来,顺手把两截断簪放入袖中,转过身笑道:“没事、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不就一根簪子么?回头再买过就是了。”

      正在这时,忽听内院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来的可是照水那小妮子?还不快进来见我!”
      照水闻言惊异不已:何人竟会识得自己,而且开口就让自己进去见她,口气还不小!正在疑惑,一位何府家丁过来微笑道:“钱小姐么?我家夫人有情。”
      “请问何夫人是?……”
      “小姐进去即知。”
      照水疑惑地踏进正厅,抬头一看,厅上紫檀镶螺钿卷书式大交椅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夫人端然而坐。她脸若银盆,眼若点漆,头簪五凤朝阳珍珠钗,身穿银底青梅锦绣袄,下着浅绿丝绸百褶裙,两手在膝上笼在一个白色貂皮手笼里,虽然脸上微微带笑,仍是自有一番威仪。照水辨认刹那认得,连忙口称:“民女钱照水,参见银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就要下拜,长公主连忙示意丫鬟上前止住道:“哎呀,免了、免了、免了!这又不是宫里,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现在也不过是个‘何夫人’,论起诰命来,恐怕还不如令堂呢。你这丫头也是,年纪小的时候看你还挺爽利的,怎么大了,越发酸儒起来。快坐吧。众位姐妹们也坐。”
      照水及众姐妹谢过坐下,早有丫鬟送上茶来。原来这位是当今皇帝的同母所生的亲姐姐,赐号银荇。但是因为她嗜吃白果,最爱银杏树,所以民间都俗称为“银杏公主”。只听长公主道:“照水啊,咱们可有好几个年头不见了吧?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当日的‘小才女’,现在可成‘大美女’喽!”
      照水笑道:“长公主说笑了。是有七八个年头没见了吧?”
      “令尊大人可好?”
      “托公主的福,家父一切安好。”
      “这就好。呵呵,想当初他在京城任职时,你才八九岁,‘才女’名头已经响彻京城,以至于先皇经常把你召进宫来,陪我们兄弟姐妹们读书。”
      “先皇恩泽齐天,民女愧不敢当……”照水忙道。
      “看看,又来了!”长公主抿一口茶,不满道:“我说嘛,你是没小时候爽利了。那时候你可没这么瞻前顾后的。在课堂上应对,那可真是又快又好,流利精准,把我们一干皇子、皇女的风头都盖过去了。我倒觉得没什么,反正‘女子无才便是德’,夔儿可常常被你激得咬牙切齿、脸上白一块、青一块,哈哈,他那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好笑。”
      听了这话照水不由吓得手心握两把冷汗。因为“夔儿”正是当今皇上的名讳。这样叫法,换了别人可是要杀头的!不过她素知银荇长公主与当今皇上姐弟感情甚笃,也就不以为意了。说不定还是皇上有特旨准许她这样称呼呢。只听长公主继续道:“那次太傅出的那个对子,什么‘近视近视’来的?”
      “今世进士,尽是近视。”照水顺口就答出来。刚一说完,又有些懊悔,心想:“怎么还是改不了出风头的毛病!”
      “你看,还是你记性好!”长公主笑道:“那天你家中有事来得晚。我们一群皇子皇女想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想出来,夔儿还和太傅争辩说,这是个绝对,没人对得出。太傅反过来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夔儿负气说谁若对出来了他就给谁当一整天书童,跑腿磨墨。结果你来了,听了这个上联,气都不缓一口立即给对出来了。你对的是——”
      “午时武师,无事舞狮。”照水轻轻答道,随即忙道:“那只是侥幸,那天家父寿辰,中午时分正好有舞狮子。”
      长公主道:“就算是侥幸,你能立即想到,才思也够敏捷的。夔儿愿赌服输,那天还真给你当了一天书童。结果,晚间他回到母后这里,哈哈,他那脸色,忿忿然、悻悻然,说折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奇耻大辱,总有一天要报这一箭之仇。哼,女人又怎么了?他自己不如人就是不如,分什么男女……”
      她说得开心,照水听了却是一阵阵寒意沿着脊背串下来。这“报一箭之仇”,可大可小,从一位皇帝口中说出来,后果会如何,真是不敢想……
      “不过说来,大概还真是被你刺激的,他从此发奋用功,连跟我们蹴鞠的时间都免了。若不是如此,他怎能突飞猛进,从一干皇子中脱颖而出?所以他后来被先皇选为太子,现在登基当了皇上,说来还要感谢你那!”
      “不敢、不敢、死罪、死罪!”照水已经汗流浃背了。
      “啊?什么死罪?”长公主这才注意到照水的神情,笑道:“看把你吓的!好、好、好,不说这些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听雨,此时好不容易找机会开口道:“民女斗胆动问长公主,刚才从内院出去的,那身材魁梧之人是何人?”
      长公主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哦,那个人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回临出京,夔儿才亲自带来交给瑞卿的(‘瑞卿’是何巡抚的字),说是协助他调查此案。我看瑞卿对他也客气的很,说话都是商量的口气,一点都不把他当下人。我可不知他什么来路,没准还是夔儿专门派来监视瑞卿的呢——哼,没办法,当了皇上,鬼心眼就多起来了,自家亲戚也防着一手。不过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管。《尚书》里不是说嘛,‘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咦,小妹妹,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人家了?”说着放下手中的茶,饶有兴趣地看向听雨。
      听雨忙道:“啊、不,不、不……民女只是随口问问。”心中想:“我是替二表姐问的。但二表姐是要入宫选妃的人,若被人知道心中想着另一个男人,只怕……”
      想到这里偷偷瞟了照水一眼。只见照水微咬下唇,低头不语。
      “哦?”她瞟的这一眼却被长公主看见了。长公主眨眨眼,道:“照水啊,我听说你这次是奉旨进京待选的。你倒是真的愿意嫁给夔儿,做我的弟媳妇吗?”
      “啊?”没想到长公主突然这样直接的一问,照水猝不及防,瞠目不知所对。尚未等她回过神来,长公主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你可别跟我来什么‘皇恩浩荡’ 那套陈词滥调。到底愿不愿意,实话说出来,我给你做主。这种事,夔儿那里,我还是说得上两句话的。你可想明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听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照水沉吟片刻,大着胆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有命,臣不得不从。然而……民女自知性情乖张、资质鄙陋,恐不足以充宫掖……”
      长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喽!其实也是,夔儿已有皇后,还在他做太子时就是他的太子妃,贤惠得不得了。其他的贵妃、妃、嫔、昭仪、婕妤、容华、充衣、美人、才人……加起来现在已经有二、三十。其实夔儿一个人那里应付得了这么多女人!只是皇家的体面,又不能少了。所 以宫里勾心斗角、拈酸吃醋,我都看不过去!你这样清爽明利的小姑娘,不趟这趟浑水也好!——好吧,那你就先去参选,若选不上自然作罢。若选上了,你来找我,我替你跟夔儿说去。”
      照水大喜,道:“谢长公主恩典!”
      次日清晨,照水刚刚起身,就听一位家丁通报道:“禀夫人、众位小姐,金陵守备张同进传来消息,找到‘螃蟹头’了!”
      “张大人果然雷厉风行!”照水喜道。不料家丁接下去道:“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
      “呃?”
      原来张同进接到消息后,见是恩师女儿所托,万分重视,立即派出人手四处搜索。沈少彦留诗道“右腰螃蟹头”,于是他命人着重注意人腰间有没有螃蟹图案。
      谁知不留心还可,一留心,居然发现运河上下,很多人腰间挂着一个金属的螃蟹饰件。饰件的大小、图案都一摸一样,颜色却有不同。有的镀银,有的镀铜,有的钢质,有的却仅仅是顽铁。
      他把此事禀告了钦差何瑞卿,何瑞卿一捋长须,心想:“这必然是个帮派!腰牌颜色不同,想必对应着帮中不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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