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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六姐妹与花无缺一行人又聚在了一起。深深谢过救命之恩后,花无缺问道:“敢问各位姑娘,此是何地?离安庆城多远?我需尽快赶回去。”
      一言既出六姐妹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花无缺奇道:“怎么了?”
      照水叹息道:“花公子,其实……关键不是在于地点,而是……时间!”
      “此话怎讲?”
      照水点点头,道:“公子请随我来。”言毕在前带路。
      花无缺随着她们来到佳宜镇的主街上,抬眼望去,众多店门外挂着各式各样的
      号旗,倒也显得相当繁华。
      照水数了数,道:“此街有三家书店,公子可看见了?”
      “四家,”花无缺轻声道,用手指了指一个角落:“那里还有一家很小的。”
      “公子眼力非常,”照水道:“那就请公子,随便选一家进去,到史籍部找一册本朝纪年来看看。”
      花无缺惊奇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就随便挑了最近的一家进去,六姐妹都跟随在后。只见他拿了一册本朝纪年,才翻了两页就放下道:“此书有误!如今方才天佑二十三年,怎的书已写到天佑二十五年?”
      “书没有错。”照水道:“花公子……是你穿越了时间!”
      “什么?”
      “是你穿越了时间!”照水又清晰地道:“花公子,本朝开创之初,以天佑为纪,历经四十二年,改号祥佑,历经五十八年,改号元佑,历经二十五年,改号嘉佑,历经三十七年……”她如数家珍地报出一串年号,最后道:“现今为贞佑三年,离天佑二十三年,已足足三百年有余!”
      “啊?!”花无缺顿觉五雷轰顶,欲待不信,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绝非这个姑娘可以伪造的。
      他怔了良久,方才慢慢回神,缓缓道:“怪不得,我说怎么突然不见了白虎居,却掉到一艘船上……那么敢问姑娘,可有何方法,能让我穿越回去?”
      六姐妹又是面面相觑,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摇头。照水道:“时间穿越,本来即是极其罕见之事,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操控。”
      眼见花无缺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听雨安慰道:“花公子请勿担心,不如随我们一起上京,想京中能人异士云集,或能找到可操控时间穿越之人。”
      闻言其余五姐妹都点了点头,一起望向花无缺。花无缺沉吟片刻,道:“好,现下也只好如此。”
      “耶!”蓝儿和紫儿互相一拍手,顿时欢呼起来。因为这样一来,花无缺就可以和她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了。
      听雨忍不住笑骂道:“两个小鬼头!这不是幸灾乐祸么!”说着一人赏了一个轻轻的爆栗。

      众人又在佳宜镇多逗留了半天,采购一些必需品。当晚就宿在佳宜镇回香楼客栈。
      夜阑人静,花无缺却无论如何睡不着。挂念着心兰,又莫名其妙穿越到三百年后,他思绪万千。
      静夜中,却传来极其轻微的“唔唔”两声,接着骤然闷去,像是有人在挣扎却被人塞了口。这声音如此细微,只如蚊子叫,却怎能瞒得过花无缺的耳朵?
      他立刻悄声坐起,凝神细听。
      只听声音来自楼下边角的一个房间,有人轻声道:“总算到手了,赶紧走!”
      另一人道:“是!别给人发现了。”
      随即悉悉索索几声,听来两人脚步甚是沉重,似往后院马厩而去。花无缺从窗缝中望出去,只见两个人,一个又高又瘦像是瘦竹竿,另一个又矮又胖却像是大冬瓜,正扛着一个巨大的麻布袋,向马厩而去。那麻布袋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显然里面有人在挣扎。花无缺不禁眼中明亮的光一闪。

      两个人把大麻袋在一匹马上放稳,又各自牵了一匹马,乘着月色,三匹马悄然无声地出了后院门。他们把马牵出几步,立即翻身上去,急速奔驰起来。佳宜镇边上,沿着运河就是驿道。他们满以为能乘夜奔出两百里去。
      可是,仅仅奔出了半里,他们就不得不勒住了缰绳,马“嘶——”地一声站住了。
      只见大路中央,凭空多出一块大石头,足有一人多长,把整个路都挡住了。上面还好整以暇地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俊朗出尘,端坐在大石上,显得十分的闲敞优雅。只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形,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半夜的大马路上,看起来颇有些古怪。
      高矮二人对望一眼,胖子道:“喂,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借借光!”
      那人却充耳不闻,自顾仰头看着星光。
      瘦子捅了胖子一下道:“哎!别理他了!当心夜长梦多!咱们绕过去算了。”说着往路上一指。只见石头留出的空隙小心些的话,还勉强牵得过马去。
      不料听了此话,那人却眼光如电般往胖瘦二人身上一扫。二人还没看清他如何动手,只听三匹马相继一声哀鸣,跪坐了下去。胖瘦二人拼命地想拉它们起来,却一丝一毫也拉不动。
      那人终于从大石上站起,轻轻一跃落下地来,姿势如同仙鹤飞翔,高雅无比。他开口道:“你们拉不起它们的。我点了它们的穴。”
      “点穴?!”胖瘦二人相顾失色:“连畜生的穴你都会点?”
      “不错。”那人——自然是花无缺了。他淡淡道:“你们是否也想尝尝点穴的味道?”
      瘦子闻言一愣,对胖子道:“哎,他这话是不是骂咱们那?”
      “啊!对啊!他好像在骂咱们!”
      “臭小子,居然敢骂咱们?”
      “呀、呀、呀……不想活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干嘛不上?”
      “啊,对啊,上啊!”
      其实两人都心存顾忌,但这样相互一打气,倒也不好意思再不上,两人一起叫嚣着就扑了上去……
      片刻后:
      “喂!你打我的肚子干嘛?”瘦子对胖子道。
      “你还说!你干嘛打我一巴掌?”
      “我没有!”
      “就是你!”
      “你先打我的!你还说!”
      “是你打我!”
      “是你!”
      “你!”
      ……
      两人一愣,同时止住,一起望向花无缺,异口同声道:“是他!”
      “不错!不知他耍什么鬼把戏,咱们再上!”
      “呀~~~!”两人大叫一声,同时摆出个架势。
      胖子正发足往花无缺冲去,一转眼却不见了瘦子,他顿时呆住,回头一看,瘦子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往大路另一个方向跑去,越跑越远。胖子连忙大叫道:“喂!你怎么跑了!”
      “打不过!还打什么,赶紧逃啊!”
      “那你也等等我啊!没义气啊……”
      花无缺淡淡一笑,眼见两个人霎时间就跑没影了,走到麻袋边,把它在地上放好。只见麻袋口居然是用牛筋捆的。但他一运气,轻轻就扯断了,打开袋口,里面倏然钻出两个脑袋来,好奇而感激地盯着他。
      花无缺一见,不禁莞尔:只见两个少女,看来只有十五六岁,一个略长些的,雍容明艳如桃花;一个略幼些的,清新娇俏如梅花。那年幼的少女眼睛大大的,却穿了身男装,故意把眉毛画得粗粗的。嘴上还贴了撇小胡子。这姑娘,难道是听书听多了,以为这样就能扮男人?这也太不像了,比铁心兰的男装还不如呢。
      呀,怎的又想起兰来?花无缺心中又是隐隐一痛。
      两名少女都被捆住了手脚,嘴里还被塞了布。花无缺连忙把她们口中的布拿出来。正准备给她们扯断绳子,却听两少女崇拜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神仙啊!”
      花无缺一怔,又不禁莞尔。
      其实也怪不得她们:她们坐在地上仰望上去,花无缺白衣飘飘,俊逸非凡的面容映着淡淡的星月,真是看起来要多“神仙”有多“神仙”。更何况,还那么神乎其神,谈笑从容间就救了她们。

      为她们解开系缚后,两女从麻袋里钻出来。花无缺道:“我不是神仙,只不过是个凡人……两位姑娘是何方人士,缘何被擒?”
      那位年长些的姑娘整了整衣袖,福了一福,虽是落难之中,仍有一份从容怡淡。她道:“我叫桃妍,这是我的妹妹梅菁。何方人士,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幼时随父母逃荒到江南,不料与父母失散,被养父收留。初时养父待我们也还好,可是自从两年前他开始赌博之后,就每况愈下,天天逼我们没日没夜地做女红针黹,供他赌钱,有时来不及还要遭他打骂。更有甚者……唉,上月他实在输惨了,就打我们姐妹的主意,要把我们卖掉……”
      听到这里花无缺剑眉微蹙道:“世上竟有如此恶人!”他平生最看不惯欺负女子之人,虽然刚刚在白夫人那里吃了一个大亏,但立即又穿越到三百年后,受到六姐妹无微不至地照顾。此刻他心中想,是否应去教训一下这恶霸?
      桃妍觉察到了他在想什么,续道:“公子不必义愤。唉,现在想来,我们姐妹也不愿再责备他了。无论如何,他也把我们养育了这许多年。后来,正当他打主意卖了我们时,王五、赵六——呃,就是被公子打跑的那两个人,他们经过,看见我们,认为奇货可居,想要买去献给他们的什么‘东海教’的教主做寿礼。
      于是养父就把我们卖给了他们。可是,后来路上我们两听他们说起,原来那个‘教主’都要过六十大寿了。六十岁,足可做我们的爷爷。我们姐妹两无论如何不愿嫁给这样一个老人,于是一商量,乘夜逃走。菁儿还说她扮男装,我们两装成一对夫妻掩人耳目……
      可是,我们辗转逃到此间,还是被他们捉住了。今夜若不是公子相救,我们姐妹定落贼手……”说着又是一敛衽行礼,梅菁也立即跟着行礼。
      花无缺忙道:“不必多礼!那你们今后可有何打算?”
      桃妍道:“今后,养父那里是不能再回去了,我们实不知该去何处……唉,如果能找到我们的亲生父母就好了。”
      “你们亲生父母叫什么名字?”
      桃妍与梅菁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
      “他们做什么营生?”
      两姐妹又是对望一眼,摇摇头。桃妍道:“我只记得母亲女红针黹十分了得,远近闻名。父亲……好像不记得他做过什么营生……或许是我们年幼不懂吧。”
      花无缺心中暗想:“乡籍既不可考,名字又记不得,营生复不知道。天下茫茫,这可如何找人?……无论如何,救人就到底,不能抛下她们不管……想那钱小姐十分大度,明日求告她,反正船上空房甚多,就先带此两女上京,再做论处,应该没有问题吧?”

      花无缺带二女回客栈后,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们,他却到楼下大堂静坐了大半夜,直到天亮。
      众人起身后,他把此事告诉照水,照水果然一口答应。桃妍、梅菁二人与众姐妹一见如故,立时就打成一片。尤其是那两个双胞胎,拉着她们好奇地问长问短。等照水招呼大家启程时,她们犹自喋喋不休。
      码头外,已有早行人准备出发。有人要出发,就会有人要送行。
      沈少彦就是送行人之一。被送的人道:“沈兄,你怎的突然变卦又不与我一起赴考了?你不是说积攒了五年,总算积够了川资?”
      沈少彦耸耸肩,淡淡笑道:“人有诸急,碰见急事,自然就用掉了。”
      “这我就不懂了,沈兄你上无父母、下无妻小,孤身一人,看你气色也不像生病,什么急事会一下用掉这么多钱?”
      沈少彦只是淡淡笑着不答……如果他此时回头,他会看见那名诗文锦绣的少女正和姐妹们一起走来……可惜他没有回头。
      见他不答,被送的人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多半是你又充好人,拿钱去救谁家的急了,害得自己赶考路费都没有。沈兄,你也该为自己前途考虑考虑!”
      听了此话,正从他们身后经过的烟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是沈少彦,目光一闪,附耳在照水身边说了几句话。
      照水立时看向沈少彦,又回头看看烟雨,也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些什么。烟雨顿时绯红上脸,做恼色顿了顿脚,一转身就走。照水连忙笑着两步追上去,拉着她的手臂,做赔笑状……
      可惜这一切都发生在沈少彦身后,他什么也没看见。送完了人,挥挥衣袖,准备回去。却听“嗒、嗒、嗒”几声脚步声,一位福态的胖乎乎管家模样的人追上来对他道:“公子慢走!”
      沈少彦抬头看看前后左右,街上好像没有他人,奇道:“大伯可是在叫我吗?”
      “正是、正是!”钱大福笑眯眯道:“看公子可是个读书人?”
      “寒窗十二年!”沈少彦也不故作谦虚。
      “好极、好极!”钱大福道:“公子可愿随我等上京?”
      “上京?”沈少彦惊道。
      “正是!”钱大福满脸堆笑道:“是这样的,说来话长,我们是临江总兵钱府,送二小姐及几位表小姐上京。路上救了一位花公子,因故也需带他上京。但一船的姑娘们只有他一位男子,怕他无聊气闷,因此二小姐着意寻一位读书君子陪他说说话、吟吟诗,——也就是相当于清客啦。等到了京中,使命就算完成了,此后愿做什么都自由,就算要应今年科举也可以……”
      “此话当真?”沈少彦惊喜道。
      “自然当真。不知公子可愿意?”
      “愿意之至!”
      “那好,公子可回去收拾一下。码头那艘巨大的木船就是我们的。”

      沈少彦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上了船马上就想:既然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是陪那位“花公子”清谈,那么自然应去熟悉一下这只“临时饭碗”。没想到一见之下大吃一惊——
      长成这样,太过分了吧?还让不让其他男人活啊??
      交谈几句后,更是惊讶:那种从容高贵的气度、那种温和宽广的胸怀,沈少彦别说没碰见过这样的人,就连想都没想过世间还会有这样的人。他甚至自惭形秽起来,想自己要不要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但这只是一闪念。随即想:“干嘛要撞死?孔老夫子也只说‘见贤思齐’,没说‘见贤思死’啊!如今先天所限,容貌这辈子是来不及‘齐’了,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计较容貌?涵养气度上,大可‘齐’一‘齐’。”想毕又喜笑颜开。
      他早就认出这艘大船正是烟雨所乘,可是烟雨深居简出,他一天都没有碰见。好不容易傍晚时分,烟雨上甲板来透透气,他一见之下大喜,连忙上前施礼,道:“姑娘,那日一见之下,芳影萦绕我心。今日得以重见,真是三生有幸!”
      烟雨刹那间脸就红了,轻轻一跺脚道:“我不和你说这些。”言毕转身就走,却听背后沈少彦叫道:“姑娘稍候!此物璧还!”
      “璧还?”烟雨心头诧异,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他那里了吗?回头一看,见他双手捧着一张纸,却是那天那飞入江中的半阕《西江月》。她伸出纤纤素手,拈了过来,小心翼翼没有碰到他的手。却见《西江月》下半阕已经补全了:

      “朝奉船歌出谷,暮聆涛响成眠。
      何方桂棹送婵娟,倩问雨丝风线。”
      一读之下,便解其意,她顿时脸上更红,一拂袖,轻嗔道:“梨花有梦托明月,何劳风雨递消息?!”
      “呃?”沈少彦一怔,心念一转已了然:“明月无缺花为姓?”
      这下轮到烟雨一怔,没想到他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呆得片刻,低下头,绞着手指,黯然地叹了口气。
      沈少彦听她叹气声中不知包含了多少幽思婉转,不觉心下怜惜,顿时忘了自己被拒,安慰她道:“姑娘不要难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花公子他日必能体会姑娘的一片深情。”
      烟雨垂首摇了摇头,眼中不觉泛起一阵水雾:“没用的……他……他早就有了刻骨铭心的所爱,何况……何况他是三百年前的人,根本就不属于这里……”说完自己也有些奇怪:平常连对姐姐都不轻易吐露的心事,怎的今天在一个还算陌生的人面前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沈少彦听得莫名其妙:“三百年前?……我看花公子好像没那么老吧?……哎,等等!三百年!花……无缺……难不成他就是那《无缺公子传》里的花无缺?!”
      “啊?”烟雨惊讶地抬起头。她已经用手帕悄悄地拭干了泪痕,听沈少彦此话,顿时忘记了愁思,惊道:“你也知道《无缺公子传》?”
      “是啊!”沈少彦认真的点点头:“我是在市集书店里看见的,一翻之下爱不释手,就买了回来。可惜只有上、中二册,到花公子身陷白虎居就再没下文了。我寻遍了所有书店,也找不到下册,据店主道,下册尚未刊行,也不知何时可出。”
      “哦……”烟雨失望地叹了口气。
      “花公子怎么会来到此船上的?”沈少彦兴致勃勃地问道。
      烟雨嫣然一笑,给他简略讲了当日情形,以及照水苦寻“水火相交”之地,还有来佳宜镇温泉运功拔针,等等。沈少彦击髀大叫:“好!好!好!穿越得好!这下他就不用受那些宵小凌辱!”烟雨见他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想不到这书呆子还有这样清狂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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