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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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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程安宁刚睁开眼就听到一声喝骂,同时有什么东西正对着她的脸冲了过来。
她反射性地闪身一躲,那东西堪堪擦着脸飞出去掉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那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杯子,这会儿已经摔了个稀碎,溅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
刚才但凡她反应慢上那么一秒钟,整张脸不被茶盏撞平也得被热水烫毁容。
多大仇啊?
程安宁皱眉抬头,打量眼前的环境。
面前坐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长相倒是不赖,有点儒雅美男子那味儿,只可惜此时他瞪着一双暴怒的眼睛,胸口上下起伏个不停,显然是被气到了,把该有的气质损了个精光。
中年男人肩膀上搭了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正轻抚着他帮他顺气。
“老爷莫要动怒,安宁才刚从那种地方回来,许多道理都不懂,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幸好这回被污蔑的是锦瑟,只要咱们的人口风紧,不会叫外人知道的。安宁毕竟心中有怨,锦瑟受点委屈,就当是让她出气了。”
女人相貌柔美,语气温柔大方。
只是她这话茶味儿有点浓,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程安宁身边还站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少女,少女紧咬下唇,眼里的泪珠儿要掉不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模样,真叫一个我见犹怜。
要不是刚看过剧本,程安宁都要以为自己对她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是的,程安宁想起来了,眼前这一幕,是她昨天刚看完的剧本里的剧情。
程安宁是个演员,长得漂亮演技好,情商高会说话,深得各位导演和编剧的喜爱。
《福运皇后》这本子是前几天递到她眼前来的,看完之后程安宁觉得无法和女主共情,于是并不准备接,让经纪人给回绝了。
哪成想她睡了一觉,一睁眼就成了书里的人物?
而且看眼前这架势,她的身份还不是女主,而是女主那个从小养在外面,接回来后没几年就死了的姐姐。
说来也奇怪,这女主姐姐竟然和她现实中同名同姓,不知道编剧是怎么想的。
程安宁脑海里渐渐有些回忆片段涌上来,梳理一番后,颇有些无言以对。
纵观原身程安宁的一生,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是大启朝永安侯府的嫡长女,本应该一生平安顺遂,可惜母亲刚生下她没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又过了几个月,这孩子还没学会爬,父亲永安侯程彻娶了续弦林氏,把她连人带襁褓打包送到了江南的外祖家。
好不容易在江南安身过了几年好日子,外祖父母双双离世,留下了年仅十三岁的程安宁。
以及大笔遗产。
原身的曾外祖父曾是皇商,积攒下不菲的财产,后来她的外祖父陈靖康利用这笔资产大肆发展,几乎垄断了整个江南的水上生意。
而陈靖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原身的母亲陈氏。陈氏早早故去,原身就是这笔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托这笔遗产的福,原身被接回了京城永安侯府。
原身的悲剧就从这里开始。
继母林氏面慈心狠,将前任的女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私下处处磋磨,偏她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扯着为了原身好的大旗,使得原身苦不堪言。
府里的姐妹们只看得到林氏对原身的各项“优待”,对其嫉恨不已,屡次出手陷害。
祖母父亲更是虚伪,只盯着她手里的财产,巴不得她赶快被磋磨死,对她的处境完全视而不见。
原身本就心思敏感,吃了苦头却求救无门,只能小心收敛让步,对继母尽心侍奉,对姐妹们处处忍让。
长久下来,吃亏忍让已经变成了习惯,原身整个人也变得自卑懦弱。
有意思的是,程安宁看到的书中对她着墨并不多,只描述她过于敏感,自卑阴暗,对于这背后的原因却是只字不提。
原身唯一一次的爆发,就是当下这个节点。
永安侯夫人林氏前不久为程安宁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宜宁侯家的嫡次子楚云亭。
二人身份门当户对,更别说楚云亭长相俊美且素有才名,未来不可限量。表面上看,这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甚至连原身都觉得以往是自己误会了继母,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楚云亭和程锦瑟私底下来往已久,一颗心早就拴在程锦瑟身上,根本看不上程安宁。
林氏早看破了这一点却假装不知,执意为程安宁定下婚约,其恶毒心思可见一斑。
原身被蒙在鼓里,对备受家人推崇的未婚夫有着许多美好的憧憬,直到今日——
她亲眼见到楚云亭和程锦瑟纠缠在一起。
花朝节这天,永安侯府全府来白云寺烧香,原身路上看花迷了眼,与家里人走散了。有个小丫鬟自告奋勇要带她前往府里包下的厢房,却引着她在一座假山旁停了下来。
原身正疑惑,转头就看到程锦瑟正被一个男人从背后抱着。
程锦瑟满脸欲拒还迎,一边说“云亭哥哥不要这样”,一边却丝毫不见挣扎,属实有那味儿了。
原身性格懦弱却不是傻子,看到这场景如何不明白他们之间有猫腻?
偏这二人脸大如盆,见到她不但不惊慌还一脸坦然。
面对原身的质疑,程锦瑟一脸委屈,表示自己只是和楚云亭叙旧,哭哭啼啼地恳请原身不要污蔑她。楚云亭也在一旁帮腔,指责原身心思龌龊。
未婚夫和妹妹抱在一起,自己还被倒打一耙,原身心态终于崩了,拉着人闹到程彻面前。
可惜程彻屁股一直就是歪的,程锦瑟咬死不肯承认,而一开始那小丫鬟早已不知所踪,原身不但没有讨回公道,反而被指蓄意破坏继妹清白。
泥人都有三分性,原身再是怯懦胆小,这次也忍不住发了狠,与程彻大吵一架。加上林氏在一旁表面劝解实则拱火,程彻彻底爆发,就有了程安宁刚睁眼那一幕。
要是程安宁没来,原身将会先被押着给程锦瑟和楚云亭道歉,然后被关在佛堂“静心礼佛”三个月。事情被有心人散播出去后,还背上了婚前善妒的恶名。
三个月之后,原身才被放出来。然而此时陈家的遗产已经被程彻彻底做空,没有了任何依仗,她只能被迫与楚云亭成婚。
原身心如死灰,婚后郁郁寡欢。
楚云亭视她为和程锦瑟之间的最大阻碍,每日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甚至在程锦瑟出嫁后把原身当成出气筒,以虐打她为乐。
最终,成婚一年后,原身死在了楚云亭酒后的一次殴打中。
原身这一生,活着的时候要衬托女主的生活多么美好,死后要被男主当做彻查政敌、乃至将他们连根拔起的借口。
哦,原身继承的遗产也被亲爹献给了男主,成为男主发展事业的最大依仗之一。
就离谱。
程安宁觉得牙有点疼。
这得是有多背,从生到死全是为了给人做垫脚石,还是完全得不到人家一点感激的那种?
这就是传说中的炮灰工具人吗?
“叮咚~恭喜您答对啦!”一道脆生生的小奶音在脑海中响起。
程安宁:???
那奶音没再继续说,反倒是程彻看她愣神,冷喝道:“还不快给锦瑟道歉!”
想到程彻这小人的所作所为,程安宁嘴角轻轻往上一扯:“呵。”
程彻满脸怒容:“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程安宁轻笑一声,眼神透出几分嘲讽。
程彻本就在气头上,被她目光一刺,更是恼怒不已:“你这是什么眼神?凭空污蔑继妹清白,你还有理了不成?”
林氏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连忙开口道:“老爷莫要动怒,安宁只是年纪小,一时想不开做错事情,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程彻仍旧满脸气怒,“锦瑟比她还小,你什么时候见锦瑟做过这样不知廉耻之事?这种不孝不义之人,程家如何能容得下!”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林氏轻拍他后背,轻声细语道,“安宁毕竟自小没在咱们身边,品行上有些偏差也是难免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总是能掰过来的。”
程彻似乎被劝住了,别过脸去冷哼一声:“说的轻松。”
林氏抬起头来,冲程安宁柔柔一笑:“安宁,你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嘴硬,实际上心里比谁都在乎你。快,跟他服个软,这事儿咱们就当过去了。”
这种场景以前也不少见,二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唬得刚来侯府的原身一愣一愣的,有些事哪怕不是原身的错,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也只能顺着林氏的话低头道歉。
时间一长,原身只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对,浑身都是缺点,越来越胆小自卑。
这点儿手段用在程安宁身上根本没用,却成功让她感觉有被恶心到。
她当即转了语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我确实该道歉。”
程彻以为她终于知道怕了,冷哼一声,眼里带着点儿宽宏大量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摆足一家之主的姿态,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妹妹既然这么喜欢楚公子,做姐姐的就应该让出来才对,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闹将起来,险些毁掉妹妹名声呢?”
程安宁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走到程锦瑟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用手帕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妹妹,姐姐错了,只想着你与楚公子背叛了我,却没设身处地为你着想。”
“楚公子于姐姐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未婚夫,于妹妹你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啊!”
程安宁微蹙眉心与程锦瑟对视,表情充满怜悯,仿佛内心真有万般愧疚。
程锦瑟瞳孔猛缩,掩不住的诧异,险些让她委屈的表情维系不住。
她顾不上琢磨这个一向看不上的泥人儿继姐怎么学会了拐弯抹角地膈应人,只知道绝不能接下这话。
用力挣脱了下巴的桎梏,程锦瑟表情楚楚可怜,眼底透出几分屈辱:“我和楚公子之间是清白的,姐姐为什么执意不肯相信?”
程安宁一脸心疼:“到了这种时候,妹妹你还要委屈自己隐瞒下去吗?”
程锦瑟蹙了蹙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紧接着,眼泪哗啦一下流下来,冲程安宁哭诉道:“姐姐为何一定要误会我?是不是——”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能叫姐姐不再这样对我?”
说完,她转过身,猛地朝着林氏身后的柱子撞过去。
——当然,半途被林氏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冲击力并不小,母女二人互相团抱着齐齐摔倒在地。
林氏当场哭出来:“锦瑟……娘的锦瑟,你别吓唬娘,好端端地怎么可以寻死呢!”
程锦瑟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去死!姐姐不相信我,除了以死明志,我还有什么办法……”
“傻孩子,你是娘的命啊!你死了,要娘怎么活下去……”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程安宁在心里默默鼓起了掌。这演技放到现代,不拿几个奥斯卡是说不过去了。
场上的另一位观众显然被这一幕唬到了,当下暴跳如雷。
“反了!你这个畜生,一定要逼死你母亲和妹妹才肯罢休吗?”
程彻猛地冲过来,抬起手就要给程安宁一巴掌。
程安宁可不是会乖乖挨打的人,迅速闪身绕过他,用无辜又疑惑的表情看向程锦瑟:
“妹妹既对楚公子无意,怎会当着太子的面毫无收敛,与楚公子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