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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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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作为司寝她也曾随侍沐浴……。
鼻尖似还留着那独属于他的幽幽疏朗淡香。
“公子!”香环的圆脸豁然放大,“你不是真看上了吧?”
瞧这一脸的春情。
宫卿瞬间收了神色,摆出素日那张木然脸。
“尚可。”香环兴奋地为主子打算,“奴婢瞧着那位长得很不错,公子可向他借个种,偷偷生个漂亮的娃娃继承这诺大的宫家,不算吃亏。”
闻言宫卿顿时黑了脸:“这是正经人干的事么!”
这丫头真是见识浅薄,还“偷偷”?他岂会做那无名无份之事!
若是先前,宫卿的确不在意永远扮个男人,但从酒肆那夜开始,不一样了。
楚禾下了澡桶,虽不如宫里也玉池,但水温适宜,倒也还算舒爽。
桶边挂了雪白的长巾,右侧高脚长凳放着一排花花绿绿的瓶罐,澡豆香精膏脂一应俱全,闻着淡香幽幽,与宫卿身上的味儿相似。
有一些竟已开了封。
楚禾心头一跳,明了,这儿原是宫卿住的。
这么一想,这温水即刻变成沸水荡漾。
卿卿这是变相地邀朕共浴啊,还让朕睡他的榻盖他的被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按套路今晚那相思成疾的宫将军定是会喝醉酒忘了已把屋子腾让出来,径自回这里过夜,然后……。
楚禾伸手往水里多放了几颗澡豆,决定洗得再干净彻底些。
仔细梳洗完,换上华服,戴上金冠,等着宫将军为他接风洗尘把酒言欢。
左等右等,却等来了个胖脸丑丫头,说宫将军有急事出门了,让他先自行用膳。
楚禾当即冷了脸。
丑丫头倒也知趣,向他一五一十地把因由倒了个干净。
宫卿正要来请楚禾时,府外来了一小子,送来一根旧簪子说是故人病危只求一见。
于是他便凉下楚禾走了。
“去哪儿了?”楚禾冷眉冷眼地问。
香环偷偷瞧了他一眼,真俊,忙实诚道:“往城北方向走了。”
二月节是东都的驱魔之节,需穿彩衣戴羽冠,吟诵驱魔之歌,跳驱魔之舞,祈求神灵庇佑不受妖魔之害。
戌城城中还在肃清中虽是载歌载舞的时日街上却冷冷清清。
若不是威远军在沿街屋舍瓦檐上挂上五色彩条,根本瞧不出今日是东都人最热闹的节日。
远方霞光绚烂,红日似血,天尽头的碧朗晴空由湛蓝渐渐过度成深遂的靛色。
在一色迎风招展斑斓的彩色中,楚禾一眼就看到了背墙而立的宫卿,素衣黑发,清濯得如水墨画。
宫卿并未瞧见他,站了片刻就转进一间破旧的屋舍中。
楚禾略略迟疑,便跟了进去。
哭声骤起,只见宫卿僵立在院中,直到楚禾走近才发觉,抬眼的刹那眸色纷繁复杂。
楚禾心下一惊,那眼神与前世东都大胜宫卿搬师回朝,骑在马上远眺他的那一眼及其相似。
疏离、猜忌,还夹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须臾宫卿别开眼问:“你怎么来了?”
未等楚禾回答,又道:“回吧。”
楚禾垂目瞧眼他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细长白暂纤巧,虎口处的茧比几年前厚了许多,心口蓦地一软,顺着他往外走。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忙从屋中跑出,一下跪在宫卿面前:“求……”
她抬眼看了楚禾一眼,衣着华丽气势矜贵,面容慵懒眼风却锐利似刀,顿了顿才低头对着宫卿道:“求公子收留。”
宫卿并不在意在杜若怎么称呼自己,只退后一步冷冷地道:“背主之人留你一命己是极限。”
若不是看在她照料月蓉姐数年的份上早就一剑了结。
说完直接绕过她,往外走去。
眼见人要离开,杜若慌忙扑上前,死死攥住宫卿袍角,如攥住一线生机,她己身无分文,这些年的苦难生活早已拖垮了她的身子,又病又穷,原以为离开宫家会有更好的生活,想不到没等她逃离城池就已落陷,她被困其中。她不要像月蓉那般年纪轻轻就死了:“大公子并未战死。”
听到这话便是楚禾也是止了步。
“说。”宫卿道。
杜若犹豫地瞧了楚禾一眼,见宫卿并未有让人回避的打算才道:“大公子当日奉命领着三千精锐兵从主城来戌城侧线支援,可后来便失了消息。”
这一点在宫卿见到月蓉时她便已告诉自己了,这几年来月蓉一直不信宫参已死,四处寻找。
宫卿面容冷肃,并不动容。
杜若不敢藏私:“当年替戌城城门并未攻破,而是由内向外而开。”
东都之战,邺国突袭,开始时威远军确实措手不及,可之后大家反应过来调兵遣将完全有能力抵御。没人会想到会一败涂地,威远军几近覆灭。
威远军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兵强马壮的东都眨眼间沦陷在敌军铁骑下。
城破家亡。
宫老侯爷因此而一病不起,他一手创立的威远军败得不明不白,怎么甘心,怎么不痛心,那是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宫卿自然也不甘心,除了夺回城池,他也想问个为何?无论个中内情如何,他都想有一天能将此剖白于朗朗乾坤之下,死的人总归要死的明白,不然便是冤魂不得超生。
戌城位于东都西南角直接与邺相邻,这个城池虽不大城防却做得比其他的更好。
城破后情形杜若至今还忍不住心中发寒,与先前的哭求不同,此刻她身躯颤抖,手背青经夯起,几乎将手中的袍角攥碎,虽无哭音却泪如滂沱。
“夺城之后,邺军便屠城将相关的人杀了个干净所以此事并没有传入楚地。奴婢和月小姐藏身在密室中逃过一劫,后来邺军又掳掠了不少楚人充作奴隶,我们便乘机混入了其中。十六城沦陷没有一个俘虏,有的只是成千上万的死人。”
宫卿眼前闪过当年他出城在荒漠中看到的尸山血海,胃中如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身形颤了颤,被楚禾扶住。
宫家三子,长子宫参和三子宫岑与老侯爷长年在东都驻守,二公子宫轩留在家中处理庶务时常在东都与楚都之间奔波。杜若是二公子身边的大丫鬟随侍左右照料起居。
杜若为人机警又小有身手,宫轩出门访客常带着她,见识不浅。可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看中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游商不惜与其私奔。
要知道杜若为奴籍,这么一来与逃奴无异。
宫卿以为她早就隐居,想不到一直留在戌城。
“谁开的门?”宫卿问。
杜若犹疑地看楚禾一眼。
楚禾轻嗤了一声,不待宫卿反应过来,甩袖而去。
不就是想给朕上眼药么。
宫卿在小院里并未停留许久,待他出门时暮色四合,巷子口零星点着几点彩灯,空无一人。
果然是生气走了。
也好。
宫卿心事重重,此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杜若说开城门的是楚都来的禁卫军。
当年东都之败本就是里应外合之祸且这奸细来自楚都,这一点宫卿早有所觉。
只是没想到会是禁卫军。禁卫军向来由皇帝亲掌,除了皇命不听从任何指令。
宫卿半信半疑。
可杜若又说,诱她私奔的游商便是潜伏在东都的禁卫军之一。她亲眼见到那人与他的同伙乘乱打开了城门。
杜若算不上忠义之人,但她从小跟随主子出入各种场合与各色人打交道,已然到了当下宫卿不认为她还会弄错。
珉楚的皇帝在东都埋下钉子防着宫家这他会信,但想要国破城失?宫卿觉得可笑,但杜若似乎给了他一个理由。
阵风吹过,宫卿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穿过巷子,意外见瞧见他立在巷口中间。
一身玄色交领长袍,外罩同色纱衣,纱衣上金暗纹在夜色下若隐若现如金龙飞旋。
身形修长挺拔,站在一丈远的地方,容色昳丽冷冷地瞧着自己,薄唇微启道:“朕不远千里而来,宫将军便是这般薄待朕的。”
楚禾真是觉得自己该一走了之,更应该即刻出城回楚都。
他堂堂一个千好万好的好儿郎千里迢迢地赶来,却被他一而再的冷落不算还被猜忌。
这一次他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都还没做,便被他如此冷待,真是心肝脾胃都窝了一团火。
语气冰冷便是音色中也参了刺人的冰渣子,不知为何宫卿听出了一丝委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心想:不会的。
他快步上前,在楚禾面前站定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只这一句便让楚禾肚里翻了柠檬汁,可不是等得久远了。他点了点头:“确实很久。”
转身走了几步,见宫卿亦步亦趋地跟着,又道:“下不为例。”
楚禾走得极快,宫卿快步上前轻轻扯住他的袖口:“知道了。”
楚禾脚步一顿,侧脸瞧他,见他脸上虽无笑意,却没了之前的冷色,一脸认真的抬头看着自己,夜色下原本微褐的瞳仁变得漆黑晶亮,里面印着自己的俊脸,乌发金冠端得是俊美无俦世上独一无二。
楚禾满意地扯了个微笑。
“楚禾”宫卿道,“刚才杜若说,乘乱开城门的是禁卫军。”
楚禾倏地收了笑,唇线绷直。
宫卿接着道:“她还听见那些人说灭了宫家,太子才能掌兵权上位。”
闻言楚禾默了片刻忽道:“你信我?”不然不会开这口。
历经多年楚禾深知宫卿的个性,他虽算得上是个行事坦荡的人,但同样也是一惯行事谨慎之人,待成了大将军王更是城府颇深。若有半点疑心,今日决不会表露丝毫。
确定了这一点楚禾心里有些高兴,见宫卿点头,压住心中雀跃,板着脸又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