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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一章 泼浓墨做山河 ...

  •   如果非要用三个字形容白水这座“边界重城”,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脏,乱,差,即使是长期居住在白水的居民也无意否认这点。白水城位于卡塔帝国和中原皇都的交界处,卡塔少水,白水是卡塔不多的几条大河之一,发源于阿拉萨斯山,养育了七个城镇,末端汇入中原皇都的“大番泽”,流经白水城时被“流霞三山”所阻,形成一片江水飞瑞,浪花撞壁的奇景,其间九曲回肠,乱石林立,暗礁处处,更兼水流湍急,就算是胆色过人,技艺高超,经验丰富的渔夫轻易也不敢走那里,而那偏偏是由卡塔进入皇都的捷径——可以绕过边界的重税,士兵的敲诈欺压,省去不少银子和麻烦,不少江湖人士喜欢冒险从那里偷渡,而有命没钱的穷人不得已也会在那里拼掉自己的一条命,因此那里还有一个名字——“归魂处”。

      白水城的名字当然是由白水而来,白水也给白水城带来了不少福利,光是流霞三山的奇景每年就有不少达官贵人慕名前来参观,在白水城中,唯一且最大也最干净的一所酒楼就建在奇景之旁,坐在三楼的观沧阁里,远远似乎都能感受到水花扑面的凉意,江水怒吼的声音虽然隔远小了些,却也听的一清二楚。

      酒楼大约就建立在城中心,除了酒楼门口伙计们每天打扫出的一片干净地方,周围简直就是污水横流,风尘嚣张,日光下白水城的大街上,奢华的房屋旁可能就是一座三根茅草搭成的房屋或者破烂的四合院,根本就没有中原本该有的贵贱之分。更有趣的是这里的人,有衣衫精致神情紧张的商人,有光着膀子朝勾栏上吹口哨的汉子,有白衣翩翩的风雅公子,也有轻浮浪荡的寡妇卖俏,集市里甚至有女人一边坐着看摊子一边豪不知羞地露出胸脯喂孩子——那当然是卡塔的女人,卡塔民风豪放悍勇,从不在意这个,而街上甚至也有在皇都才能看的见的大家闺秀,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奇怪。

      当然也不会有人觉得诧异——在白水城出现这些各种不同的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白水城是与锦城齐名的“销金窟”,如果说锦城是达官贵人一掷千金的豪华赌场,白水城无疑就是中下等人的鱼龙混杂的逍遥之地,来白水的人身上总会背负着奇怪的背景,奇怪的仇恨,奇怪的思想,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惜命。不惜命意味着这里的人更不讲道理,更讲究实力;更有胆气,做事更狠,更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来这里拼命,赚钱,白水城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个把命案都不会有人觉得稀奇恐怖,就连居住在当地的居民也早已习惯,白水城是一座人口流动的城市——有谁敢在白水长期居住下去呢?除了那些世代居住的顽固分子。

      说来奇怪,白水城地势险绝,易守难攻,本是兵家力争之地,会得到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可惜官兵拼不过难民啊,来这里的官兵没过多久就会被这里同化,被锻炼的格外无赖。虽然说皇帝早就下令禁止和卡塔进行贸易,白水城却从不买这套帐,明面里等调查的官一来就把卡塔的商人一股脑乱哄哄的赶走,等官一走,城门大开,想干啥就干啥,毕竟士兵也会从商人那里得到不菲的好处,这可比上面发的军饷多的多了。所以在白水城虽然危险点,干的也算是个美差,只要你脸皮够厚,心思够无赖,胆气够壮。

      因为处在军事紧张期,白水城以往的夜市不得已全部停掉,二更一到,官兵就会张着破锣一样的大嗓子敲锣打鼓的巡街,不过他们常常会在青楼门口停下,和那里的姑娘们调笑几句,不正经时更可能会被迎入楼中一个晚上都不出来,所以白水城的夜禁时间公文上报的是二更,往往等到三更全城才陷入一片黑暗,不是这里的人驯服于上级,而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好办事呐。

      下雨了。

      白水城的雨水落到地上也就跟污泥“同流合污”了,不过黄昏,整个城陷入一片昏暗之中,青衣的家仆打着灯笼匆匆向一所外表看起来没啥特色但是感觉上讲究的宅邸跑去,很庆幸,那座宅邸独立于一块空地上,周围没有任何破屋,不会给人造成视觉上太大的偏差。这里临近于白水城的郊区,一般是品味挑剔的有钱人在这里买房子,这里空气比市区清新些,乱七八糟的人也少些,数钱也放心些。

      一进入朱门,就会立刻发现自己视觉上错误,感觉上正确——雕栏玉砌,亭台楼舍,极尽研态,不进入这院子,实在想不到这里的布局比得上皇都宁平大商人的排场。这座宅邸并不很大,却精巧到了极致,一叶一木,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家仆直直跑进内院,来到最精致的一所房间前,他小心翼翼地揽着衣襟——上面湿了一大片,然后他敲敲门。

      “进来。”

      家仆并不敢进去,只是隔着屋门说话:“主人交代小人的事都办好了。”

      “稳妥么。”屋里人的语气平板,毫无起伏。

      “小人敢用命担保,绝对稳妥。”

      “你的命在这里值几多钱。”屋里的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家仆不敢说话,门声一响,他立刻被屋里的金光灿灿耀花了眼,微微发福五官平常的中年男人皱眉看了看他衣服上的湿迹,很不情愿地说:“你把外袍和鞋子脱了,切记不要带水进来。”

      屋子里铺着一整块名贵的地毯,正中的桌子上点着一盏水晶灯,在水晶梦幻般的光泽下,男人抓起一大把一大把的金珠随意地从指缝里漏下,眼中现出飘飘欲仙心满意足的神色。

      家仆颤颤痉痉地站在他身旁,很注意地不去踩到地上不断滑动的金子,男人是宁平有名的皇商周冰,是个狠角色,别人不敢去做的事情他就敢去赌,俗话说人年纪大了脾气也会平和些,而周冰是个异数,年纪越大,他越爱赌,赌的不是钱,还是命。

      周冰明面里做的是丝绸生意,他是靠这个发家的,他用极其低廉的价格雇佣敢拼命的穷人漏掉一大笔税把一部分生丝源源不断地由发源地刘家村运到白水城,就地在白水城加工成丝绸卖给卡塔的商人谋取暴利。刘家村离白水城不远,蚕在这种没有春天的边界没法活,卡塔人自然不会制作丝绸,所以丝绸在边界区可以谋取比内地多几十几百倍的利润,但是运输困难,税又重,很少有正经的商人会干这种事,周冰动了动脑子克服了以上两种缺陷,坐地生财,晚上数钱,觉得在这里的日子简直比宁平还快活,干脆就买了房子长年累月地住在白水城。

      无疑,他喜欢这里的味道。

      除了丝绸的正经生意,在乱世里,他还干一种事——□□。

      □□就算是一点不懂法律的人都知道是诛灭九族的罪,周冰在宁平给众人以及宫廷造成了深居简出的印象,所以长期外出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何况他心思谨慎,还弄了个如假包换的替身在家里,连女儿妻子都瞒的过。他的妻子也是有名商人的女儿,这当然是一嘲政治联姻”,所以他不爱妻子,也不爱女儿,妻儿算什么?他每每想到这里就会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比得过钱么?!说到底,钱才是他的命根子。

      周冰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老早就嗅到了乱世的味道,他不怕乱世,乱世对他这种人来说才更好赚钱,他早早地审时度势,认为卡塔必定会和中原交战,那到时候哪方会赢呢?周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兵强马壮凶狠残忍的卡塔,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瞄上了卡塔的名将巴哈达,从今天算来,周冰倒卖给巴哈达军火已经两年了,周冰的妻子同临海富庶的北周国的王室有一点关系,如今人人都在押宝,他搞到那批军火并不困难,唯一令他痛苦的就是:同他合作的那人太小心了,军火的数量越来越少,而巴哈达的胃口越来越大,他各种办法用尽都没法得到制作军火的技术。

      就在一个月前,他终于搞到了其中的关键技术,然后那封记载着重要信息的信被一个陌生来历的人给截走,半个月前,这个人自动送上门,在白水城和他抢起了丝绸生意,害他的收入少了一半,开始他还不知道这就是那个截走密函的人,等他知道的时候,对方在白水城的丝绸生意上几乎可以同他平起平坐了。

      可是对方是个游商,还仅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周冰在这里的势力少说也有十年,算得上老字辈了,他今年四十五岁,论资历论辈分论面子论命根子,他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他要杀掉那个年轻人,但是在杀他之前,他还要让他栽一个大跟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年轻人,别总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让他长长记性!

      他的家仆知道:这个长长记性的意思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游商是个来历不明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历在白水城是个次之又次的东西,这并不重要,周冰不怕惹他。听说年轻人干完了这一票丝绸生意就要回家了,也就是近几天的事,周冰怎么可能让他走,他暗地里让“游龙帮”的那群痞子大白天里搅和了他最后一笔生意——周冰冷笑:那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吧。接着他又贿赂边界的兵官,让那年轻人陆路上回不去,又雇佣了白水上所有的船只渔夫,让他水路上也走不成。

      他本来想看看对方狗急跳墙的样子,是的,他见过那年轻人一面,虽然没太看清楚,却深深记住了对方的眼睛: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很讨人嫌,纯黑的眼眸,年轻人眼睛里是不笑的,周冰知道,这是难对付的人。

      年轻人没有狗急跳墙,据无赖们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本来还有点奇怪,心想被吓傻了?若是那样,这个对手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事情不对,那个年轻人居然找到了巴哈达,说可以给他更多的军火!这哪里得了,简直是要了周冰的命!周冰经过多方调查终于知道了年轻人就是拿走密函的人,于是,年轻人在他心里的定位从“杀杀玩玩”变成了“非杀不可”。

      但是杀之前得把密函拿回来,还得先稳住巴哈达。周冰知道巴哈达的性子,肯定当场就答应了,他不能错失这个合作伙伴。即使在卡塔,巴哈达这种敢于做军火倒卖的名将也不多,更难搭上关系。

      他们约在明天,他和年轻人约在明天——壹决胜负,定结局的人是巴哈达,他们赌,谁会最后得到巴哈达的支持和合作。

      地点定在酒楼的观沧阁。

      “你是差谁办的?”

      “是差水上的老大哥。”家仆回答:“他最重信义,不会收了钱不干事,而且我回来的路上,他就拆了人回复我事情已经办好了,他们已把那游商的藏着军火的船全沉了,明天那游商断交不出货物。而且回程的时候顺便把那游商的屋子也给烧了,钱也全部拿走了,那游商没钱,也断然不敢回家给父母交代。”

      周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种绝后路的法子很合他心意,如果不是想狠狠折对方的面子,他今晚就要杀了他!不过让他见识见识巴哈达凶狠的样子也不错,到时候巴哈达一怒之下,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吧。

      金珠在他手上滑来滑去,流光映照,如梦似幻,他很得意的笑了。

      观沧阁。

      一张信笺纸被押在中间的圆桌上,边缘纹着淡淡的青色,是不多见的做工精致的“青松纸”,上面写着:诚得君相邀,流霞美景,必不负盛意。落款:齐。

      观沧阁就是白水楼最贵的雅间了,入门便是几座屏风,上面画着冬天的雪景,此时盛夏,最是消暑。卡塔的名将巴哈达坐在圆桌的上座,周冰坐在左手边,右手边空着,这番景象无疑表明那位齐公子还没到场。

      两人已经来了多时,巴哈达早已验证过周冰带来的军火,这下就等着这位齐公子了。周冰一杯茶一杯茶接着喝,似乎很渴,巴哈达只是悠哉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褐色卷发,眼睛大而圆——壹瞪起来肯定更可怕,皮肤粗糙,身材魁梧,典型的虎背熊腰的卡塔大汉,换句话来说,他一看起来就不像是有名将风度的人。

      周冰心里无来由地很紧张,他和巴哈达交往将近三年,从来不知道巴哈达有这么好的耐心。据他所知,这位齐公子和巴哈达也就见过一面,虽然周冰从来不信什么“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鬼话,这个时候他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乱糟糟。

      天气变得很快,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清晨却是一个大晴天,而现在又下起了雨。

      北方的雨没有南方那么湿湿绵绵的,大雨就是大雨,刮起来漂泊无忌,你盖个铁锅在头上都感觉要被雨给砸死,小雨就是小雨,小的像粗壮的卡塔人无意中挥下的汗粒,眼前这场雨就是那种小雨,而周冰却大松了一口气:军火即使蒙了油布在白水城的雨天里运送也颇为不易,□□毕竟是一项大罪,他还顶着皇商的名头,可不想断了自己另一条财路,是以趁着夜里没雨时请巴哈达去了仓库验货,巴哈达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这个人迟到不说,一旦来了还要劳烦巴哈达再走一趟,估计当场就会惹得巴哈达拔刀了。

      巴哈达果然有些不耐烦了,下雨总是比晴天更让人心烦,他一拍桌子:“人呢?”

      周冰尽管胆色过人,军人身上却总有一股煞气让普通人不寒而栗,他当下打了个哆嗦,陪着笑道:“估摸着不敢来了吧。”周冰就差说一句:估摸着他输定了吧!

      巴哈达不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没什么信义可言,胆子小的像老鼠……”他话还没说完,被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截断了。将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就准备对着窗下一通乱骂,但是当他走到窗前时,张着的嘴半天没合上,直愣愣地看着下方。

      周冰观他神色,心内一紧,三步作两步赶到了窗前,他探头一看,也大吃一惊——两个青衣童子拉着足有一人长的宣纸立在酒楼下方,年轻的公子悠然自得的捧着砚台接着天上的雨水,不紧不慢地磨着墨。白水城素来吵闹,连围观也不肯让人安静,不知什么人大叫一句:“他那是前朝的木鱼砚!价值连城!”

      周冰听了这句话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虽然不爱好书法,却也知道木鱼砚,委实这方砚台名头太响。木鱼砚本不是砚台,而是一位得道高僧天天敲着的一台木鱼,高僧死后,木鱼也被恭敬的摆放了起来被人供奉,天长日久,突然有一个顽童发现木鱼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方砚台的形状,他酷爱书法,便偷了回去,稍加修整,就真的变成了一方砚台。这砚台奇之处便在于不管清水浊水,入之即净,抚之如肌,储墨不耗,积墨不腐。纹理天然,绕有奇趣,细细观之,恍觉叙述犹如至深佛理,更令人惊奇的是,用这木鱼砚抄写药方,患再重病的人都可药到病除。

      这木鱼砚颇具传奇色彩,真假周冰是不知道了,他判断事物的好坏全在于它值多少钱。木鱼砚是前朝珍品,早已失传,真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哪里弄来,若真是他凭本事拿来,岂不有通天手段,自己又何苦与他斗气!

      他这样一想,冷汗涔涔,眼花之下,那齐公子的笑意虽然温和疏雅,俊逸绝尘,他也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腿脚发软:若是如此,那么这人当真可以拿出更多的军火,他敢这么晚来,能让巴哈达这么有耐心……

      他越想越怕,赶紧胡乱安慰自己一番:谁知那鬼砚台是真是假,自己历经风雨,还怕一个毛头小子么。

      那厢齐公子承雨露已完毕,朗声道:“承蒙两位长辈抬爱,邀晚辈来赏这流霞奇景,晚辈不才,无礼以致敬,唯粗通书画,致礼于二位。”

      他吐字清晰,声音并不十分大,却清清楚楚压过满场喧闹传进每个人的耳里。他这般风仪,若放在宁平,定打马穿于花间,倾倒众生。然而巴哈达一介粗人,不懂中原语言精妙,听了个半懂不懂,没什么好声气道:“你要送礼,快快献上。”

      齐公子微微一笑:“将军又何必太心急,我之所送,必是将军所梦寐以求的。”

      巴哈达哪里会梦寐以求什么书画,围观的人看巴哈达那个样子,心里都不免嘀咕这年轻公子发什么疯,甚至有好心人道:“我说,你赶快回内地吧,骗骗女人,十个里有九个投怀送抱的,还是不要在这里说大话把命给丢了。”

      “多谢这位客人提醒。”年轻公子语气不愠不火,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众人还未看清他动作,他一转身,捧着砚台往宣纸上一泼,不知他手起手落间轻重缓急泼了几下,一个呼吸间,他随手将砚台交于小童,自己执于一端,手臂如波浪起伏,抖了几抖,众人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动作并不快,然后有功夫底子的人却觉得看的一阵眼花,另一端小童早已松了手,他一人抖着那卷宣纸,宣纸却轻飘飘地宛若有风承拂,飘扬的煞是好看。年轻公子仍是微微笑着,酒楼上一个白衣女子见他风姿,禁不住叹道:“君子如玉,如啄如磨。斯人风采,当世有几人及得!”

      她这番话说的虽不轻,街上众人却全被那公子吸引,没人注目她,反倒是齐公子还有余暇看了她一眼,微笑致意,白衣女子脸上一红,避了开去,只是这一瞬,众人没一个看清他动作的,只觉他手倏然一收,那宣纸已卷的好好的。

      他捧着宣纸向巴哈达微微致礼道:“请将军鉴赏。”

      众人虽全都看到他画画的过程,却无一人看清他画了些什么,巴哈达心内也好奇,示意酒楼伙计,伙计立刻一溜烟地跑了下去。齐公子将宣纸交与小童,小童又交与伙计,两个伙计经过齐公子的示意,两双手小心翼翼地拉开画卷。

      随着画卷的徐徐展开,众人才看清那是中原的地图,然而落笔飘渺,原本呆板的军事地形图却被他画的一派写意,没有丝毫兵戈之气,反倒犹如名士闲挥风雅,坐赏美景,随心画下。众人心神为之摄,全场静的呼吸不闻,雨丝淡淡落于画上,非但不污,反而更显空灵之气。巴哈达眼神俱亮,猛的大笑:“好!”

      那画上唯一一处浓墨点缀的城镇便是京都宁平。

      周冰一头雾水,却直觉自己已经输了,巴哈达大声道:“把那画抬上来,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他声音一愕,众人才忙忙转移视线——周围哪还有那公子和小童的影子。全场正错愕,眼尖的人却大呼惊愕道:“你们看!”

      远处烟波浩渺之上,一叶扁舟,童子捧砚,垂首立于公子身后,公子负手而立,神情淡然,无撸无桨,直直地行进那享有盛名九曲回肠的“流霞三山”中。

      这等危险之事,本来见了无非惊讶,然而众人遥看此景,却觉那人恍若谪仙,均一片肃穆,眼见那一叶扁舟没入浩荡奔腾的江水之中,再也没影了,才齐齐回过神来。

      周冰心神同样被摄,待回神时,只觉心下一片懊恼自惭,不敢再和巴哈达谈,就要退下。巴哈达拿了画,展开看了却对他说:“我们还合作。”

      周冰知道自己输了,却不知道自己怎么输了,这时却哪敢再说一个字,瞥了一眼巴哈达,只见他双眼眸光凌厉,显出他从未见过的狂热。

      他出了酒楼,一派失魂落魄,一个白衣女子却在门口等着他,看他样子,微微一笑道:“先生想知道自己怎么输了么?”

      先不说她怎么知道赌约之事,周冰现在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急问道:“我怎么输的?”

      “输了风度和心态。”那女子蒙着面纱,悠然一笑:“但是这些巴哈达都不重视,你知道那幅画什么意思么?”

      周冰茫然的摇摇头。

      女子笑道:“巴哈达戎马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夺取中原的京都宁平,然而他的宏愿,当世又有几人知道,既得知音,以天下江山相赠,区区军火,不过夺取目标的利器,有何稀罕!”

      周冰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半天没回过神,待他能想些事情的时候,女子早已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发现,这章很长,原来我写作文的能力已经越来越长了嘛!
    依然随时处于弃文状态,I'm so sorry, 我太娇气了,不愿意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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