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77、逆水

　　高琪一边把程芹颈窝里的头发撩起来编进辫子里，一边道：“所以我刚说的你听明白没？”
　　程芹闹着脾气，倔强道：“听不明白，我也不要听，她就是个虚伪的骗子，我不要跟她住一起！”
　　高琪在她头顶拍了一巴掌：“我刚怎么说的？你大奇姐那时候和郭工也没啥联系，犯得着连过去那点事儿都跟你说个清楚明白吗？你跟人熟到人家要跟你倾诉心扉的地步了吗？那后来情况一有了变化，人家就跟你开诚布公地谈了，你还想怎样？”
　　程芹要别过头去和高琪争论，但头发编成了几个辫子，都在高琪手里捏着，她一偏头，扯得半边头皮疼，只能又转回去，气急败坏地：“那她在台市的时候呢，她就要扒上郭云裳了，她还那样看我笑话，利用我！这些你都知道你还向着那个人，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也看上她那茶里茶气的样子，被她拿下了？！”
　　高琪脸色沉下来，辫子也不帮她辫了，正色道：“第一，你说话别那么难听，第二，你不想和她一起住，好，你搬出去。”
　　程芹的头发得了自由，闻言蹭地站起来：“凭什么？！”
　　高琪倒一直很冷静：“凭你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我们最近忙得很，没空陪你玩过家家，你要搬就自己搬！”
　　程芹没被高琪正儿八经地凶过，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怔的当口，宋奇开门进来了，高琪便转身打招呼：“姐，回来了！”
　　宋奇应了一声，感受到屋里剑拔弩张的形势，何况程芹看她的神色并不善，她在门口顿了顿，还是迎着程芹犹如实质的憎恶目光道：“郭云裳的事……”
　　程芹几乎是尖叫着打断：“谁要和你这个心口不一的人说话！”她大概后面还有几句更过分的话，但被高琪瞪了一眼，她硬是忍住了，憋着嘴委屈地道：“我要睡觉了！”
　　她挤开宋奇，钻到卫生间去洗漱，牙杯梳子被她磕得稀拉哗啦地响。
　　高琪瞥了一眼卫生间的门，安慰宋奇：“你别管她，气过这两天就好了。”
　　宋奇尴尬地看了看脚尖，笑了笑：“对不起啊，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高琪摆摆手：“我要在宿舍门上贴大字报，禁止随意说‘对不起’。”顿了顿又喊：“还要贴‘禁止程芹娇蛮任性，乱发脾气’！”
　　程芹含着一嘴牙膏沫子开门出来，对高琪怒目而视，高琪觉着她气鼓鼓地还挺可爱，便看着她笑了笑，她瞪了程芹一眼，又气哼哼跑去刷牙了。
　　但她自始至终也没理宋奇。
　　周五的早上，宋奇干了一阵活儿，在掐着时间叫郭云裳起床的时候，发现郭云裳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过微信了。
　　她那个随机的睡意昨晚怕是没怎么光顾她。
　　宋奇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郭云裳发微信：“等你的消息。”
　　怕光是这样不够，又发：“人多吗，排队吗？”
　　当然这些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宋奇一早上看手机看了能有二十几三十回，高琪忍不住问：“姐，你是不是有啥事儿？你实在有事儿你就走呗，我今天多加会儿班就行了。”
　　宋奇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机：“没……我，我等郭云裳消息。”
　　“啊？”高琪疑惑了下，直言直语地道：“那你……打电话啊！”
　　宋奇：“还是算了，要沉住气，干活儿吧。”
　　这个消息终于在下午三点过后来了，是郭云裳的电话，宋奇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边往车间外面走边接：“怎么样啊？”
　　郭云裳不知道在哪儿，说话时听起来慢条斯理的，宋奇不禁反问：“轻度？你确定是轻度？”
　　郭云裳反而笑了：“怎么听起来我不得个重度的，你都不甘心？我也不太确定，大夫是这么诊断的。”
　　宋奇：“你有没有隐瞒病史，比如失眠啊，还有你那个，就胳膊上的那个……”
　　“说了啊。”郭云裳拖着长长的调子：“我脖子上不还带着伤呢！不过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我虽然……但是我也有很积极地自助行为，郁闷的时候走两圈啊，埋头打工啊什么的……所以我没什么事，你不用那么的，小心翼翼。”
　　宋奇蹲在车间门口，脑袋埋在膝盖上笑：“我也没你想得那么要死要活地担心，就有时候有点着急吧……”比如她一个人跑去医院，又不让人陪同，又不找人唠嗑，等待的过程太焦心了。
　　郭云裳心领神会地道：“今天情况特殊啊，我的那个……什么来着，回避型应对机制触发了。”她好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吃什么？我去买菜吧。”
　　“啊……”宋奇有点猝不及防地胡乱应答：“土豆炖排骨，香辣鸡翅膀……”
　　“这么硬的菜？吃撑了晚上不好睡觉的。”
　　“也是。你是不是得吃药，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做个绿菜吧，你挑你想吃的买。”
　　郭云裳似乎在走路了，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宋奇松了口气，站在厂房外面打开浏览器，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搜索什么，什么症状？好像每个人都不一样，郭云裳不细看的话，别人都觉着她还挺正常的。怎么治？好像该听大夫的。哦，那还有怎么和抑郁症患者相处！
　　她边搜边记，几乎给自己列了个行为纲要，回头又觉着不合适，她怕她太紧绷着了，郭云裳也难受，但这一刻记忆力又瞎给力地，让她把看过一眼的注意事项想忘掉都不行。
　　但其实，除了知道她的症状不算太严重之外，也没更多能做的事情了——或者出去散心，像高琪要带程芹出去散心一样！
　　回去工作时高琪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啊？有吗？”宋奇摸自己的脸，似乎并没有笑。
　　高琪：“有，浑身透着高兴的劲儿！”
　　宋奇笑了下说：“郭云裳今天去医院，她确实生病，但不算很严重。”
　　高琪：“……我，我好像没找到应该高兴的点。”
　　宋奇笑了一下：“可能是我预期太坏了吧，我当时觉着光说服她去看病就得费好大的劲儿，因为她一直说自己没事，不要人担心不要人管，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她自己不太对劲一样，可是现在她不光去看了，而且症状还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就……”她看高琪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透着说不清的意味，便自嘲道：“我是不是把这事儿描述得有点奇怪？”
　　“那倒没有，就是觉着……”高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虽然郭工生病了，但如果你觉着这是个不错的局面的话，那我也替你高兴。”
　　“谢谢你啊，真的，非常感谢。”
　　高琪摸了摸自己胳膊：“姐，工作时间工作地点，肉麻太严重我也算工伤的，我干不动活了。”
　　宋奇笑：“还有换宿舍的事，尉科中午给我发微信了。”
　　程芹找尉科，要给宋奇换宿舍，她还不至于把事情全盘托出，谎称和宋奇有严重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点事儿时间太短还未有什么风言风语，但尉科个人情感上确实对宋奇有偏帮的嫌疑，于是先探问高琪的口风，高琪直接说，要换宿舍可以，让程芹搬走。
　　程芹都同意了，只是她黏人惯了，搬宿舍要拉上高琪，高琪丑拒三联，让她要折腾就自己玩，她没空陪，直接给程芹晾在了一边儿。
　　程芹在拿下高琪之前，不得不偃旗息鼓。
　　高琪道：“那没什么，我是真觉着不必要闹得这么难看，也给大家一点时间，算了，是给程芹一点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理一理这中间的关系，要是到时候还没法好好相处，那……”
　　宋奇：“那我搬。”
　　高琪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郭云裳生病的事，当然不宜宣扬，但是程芹，她或许应该知道一点吧，郭云裳有严重的失眠现象，和轻度抑郁症，也有焦虑的倾向。”
　　高琪：“……”
　　宋奇在高琪讶异的目光下自嘲地笑了笑。
　　这个在宋奇心里还算不错的局面让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好半天高琪才道：“姐，假如要探病的话……”
　　宋奇手上的活儿没停，也没抬头：“可以啊，郭云裳同意的话。”她知道高琪是替程芹问，高琪自己和郭云裳算不上熟稔，不到探病的地步。
　　高琪也道：“谢谢啊！”
　　宋奇学着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咦，干嘛啊！”
　　高琪笑：“我们这样不行吧，都把程芹惯成什么样了！应该捶她一顿，让她好好认识一下现实的残酷艰难，别一天到晚光知道娇滴滴，哭唧唧，撒娇耍无赖！”
　　宋奇叹道：“那这事儿是天将降大任与你，你加油吧，我现在得低调做人。”
　　有郭云裳买菜，宋奇四点过半了才走。
　　高琪则一直加班，直到整个车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放个工具，都在偌大的空间里惊起一声巨响，还带着回音，但竟然还干得挺爽快，她准备配完调速器就下班，蹲那儿看端子标识的时候，侧门口有人喊：“小琪姐，小琪姐！”
　　脚步声随着一股烧烤味儿一起飘了进来，她站起来应了一声，活动蹲麻了的腿，看见程芹拎着两个打包袋蹦了过来：“你干嘛啊，加班就加班，还不接电话！”
　　“我没听到。”她看见程芹拎着吃的，调速器放在一边，准备去洗手下班，程芹就跟在她后面。
　　高琪铁面无私地道：“我不会跟着你搬宿舍的，吃的也贿赂不了我！”
　　车间的洗手池简陋，不锈钢的水槽上面只有一块长方形的玻璃当镜子供大家整理仪容，总是早上清理干净，白天就被肥皂水溅得肮脏斑驳，在这方斑驳的镜子里，她看到程芹愣了一下，是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的那种受伤。
　　高琪转过身来，掏出纸巾擦手，问她：“你有没有想去玩儿的地方啊，周末挑一天出去玩儿怎么样？”
　　程芹晃着两个打包袋，反问她：“那你算不算拿出去玩儿贿赂我，让我和那个谁和好？我也不会被收买的！”
　　高琪顿了一下：“那算扯平。”
　　又道：“有个关于郭云裳的消息，你还想知道吗？”
　　听到郭云裳，程芹的眼神一亮，随即又黯然起来，别过了头不说话。
　　高琪：“她……生病了。”
　　“啊？”程芹立刻忧虑起来：“她怎么了？什么病，严重吗？”
　　高琪摇了摇头，简略地说：“不算严重吧，是轻度抑郁。”
　　高琪：“你要是担心，可以问问。”
　　“哦。”
　　程芹拿出手机来，尽管自从宋奇坦白了和郭云裳的关系，高琪就勒令她不能再发微信撩拨郭云裳，而且就算以前没有这个“禁令”的时候，她发给郭云裳的消息都有去无回，但在所有的联系方式里，她还是下意识地选了微信。
　　她手指飞快地键盘上敲着，很快就敲了四行半的消息，怔了怔，删除了，又重新措辞。
　　两个打包袋在她手腕上挎着，高琪看她在眼前踱来踱去，一会儿抠脑门一会儿摸鼻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息，最后手机塞到兜里，站她跟前，不说话了。
　　高琪：“问好了？”
　　“没……”程芹垂头丧气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间觉着，好像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只会让人家烦。”
　　她低着头道：“我好笨啊！”
　　高琪食指怼在她额头上把她的脑袋抬起来：“不笨，挺伶牙俐齿的，可能是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你还需要消化一下吧！那明天再说，今儿先回宿舍吧，我饿死了。”
　　程芹忙把打包袋从自己手腕上脱下来递给她：“这些都是买给你的。”
　　高琪：“拿回宿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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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2年5月29日11:04.
抑郁症的部分，来自于百度搜索，多年前有远方的朋友得过，只零星地知道她会不可自控地忽然陷入低落和沮丧，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后来她规律运动，跑马拉松，做健身教练，至少展示出来的已经是个良好愉快的状态了。
这部分或许可以以因人而异解释，但毕竟不太科学，我们都知道，百度不能看病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