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47、疯魔

　　宋奇接到过一个电话。
　　一开始她见是陌生号码就挂断了，可是对方锲而不舍，打了三四次，又是本地号码，她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很客气的问候：“喂，您好。”
　　那边被这通客气噎了一下似的，然后怼了回来：“好个屁，是我。”
　　宋奇听得愣了一下。
　　她没说话，但并不妨碍那边毫无障碍的吐槽，宋奇拿开手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号码，又重新去听，能毫无障碍地略过错过的这几句而续上后面的内容，仿佛对面的唾沫星子都能透过手机屏幕喷在他脸上似的。
　　那边说的是：“你管管你妈，她不上班别人不上班吗？天天闹天天闹谁受得了！她是不是有病，你不行你带她看看精神科，想钱想疯了吧天天问我要二十万，你看我长得像二十万？！”
　　宋奇反应过来，一时间想说你长得没那么贵，可碍于辈分忍住了口吐芬芳，只迟缓地哦了一声。
　　宋金州：“哦什么，你是个死人吗？你别以为这事和你没关系，就你妈那德行，找你闹是迟早的事，你别不信！我给你把话撩在这儿，不信咱们走着瞧！我是名声已经臭了，我也不在乎了，我现在就要和她离婚，她不离也得离，你可不一样，你们还是一家人，你别以为三不管你就没事了，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词儿拽的还挺花的！
　　宋奇在他喘气的空挡李抓住个时机问：“二十来万不少，你把钱花哪里去了？”
　　宋金州一听钱，也炸了：“哦哦，你现在和你妈串起来诈供了？是不是还录着音？我跟你明确说，那钱我没花，你妈是个神经病你也是吗，你家有没有那钱我都不知道，呵，想钱想疯了吧，二十万？你俩把骨头攥起来卖了看有没有二十万！”
　　那边一发挥完就掐断了电话。
　　宋奇好一阵她才后知后觉的生起气来，觉得自己蠢笨，嘴长在脸上纯粹是个摆设，她要问宋金州，她已经被他们两个合伙赶出门了，哪还有资格管余明霞？她不当个针戳不响的死人，又有谁在意过她的感受询问过她的意见？他们还没离婚，怎么就只她和余明霞是一家人了，他怎么把自己摘出去的？
　　但最后只落在这一串陌生的号码上，这么些年她连宋金州最新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一个，这事儿足够嘲讽的缝上她的嘴了。
　　宋奇没和郭云裳提起这回事，因为郭工业已疯魔变态，她大概以为恋爱期除了吃吃喝喝卿卿我我，最浪漫的事情还有拆解电气图纸和看房子，并终于把这带入了业余生活，且搞得如火如荼。
　　宋奇最初还委屈心塞，但学习真的是件神奇的事，到后来她就只剩下被学习磋磨的苦不堪言了。
　　白鑫曾说要是郭云裳这么对他，他能给郭云裳跪下，这对宋奇都是奢侈，除了某些个不便言明的场合之外，她连跪给郭云裳的机会都没有。
　　鉴于上次话说急了把宋奇惹哭之后，郭云裳的耐心与温柔翻倍增长，这事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因为宋奇发现，郭云裳在被她气得在崩溃边缘蹦跶的时候，那个深呼吸几次又平复下来更加耐心的过程，和她对现场操作工时一模一样。
　　但宋奇听到过郭云裳被烦到某种程度时，咬着后槽牙趁人不注意骂过“我他妈”三个字。
　　郭云裳当然不会对着宋奇这么骂，而是闭着眼睛坐禅似的，要一个冷静的过程。
　　因为这种恒久的耐心并不会带来课业上的宽松，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耐心简直没卵用，除了宋奇想作怪的时候。
　　宋奇有时候是故意的，气得郭云裳自闭了，要静修以平复心情的时候，她看着郭云裳那张冷冽的，精致的，清丽的脸，会忍不住去亲一下。
　　这时候郭云裳就能从崩溃的边缘一下子滑入崩溃的深渊，推搡着她倒在床上，狠狠的揉搓她一番，其中不乏真正的疼痛，但宋奇很喜欢。
　　她的喜欢，包括那些疼痛，在离别将近的氛围里，昭示着一种真切的存在感。
　　闹得累了，郭云裳仰面倒在床上，胳膊挡在眼睛上遮住光线，宋奇侧躺在她旁边，能看见这人胳膊下眼睛眨啊眨，长睫毛扫到手腕上。
　　宋奇跟嫉妒似的，把郭云裳的手拉下来，换自己的手盖在她的眼睛上，郭云裳一眨眼，睫毛就会拂过她的手心，那动作太轻太软要细心体会才能察觉，宋奇特别喜欢，但也有点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毫无理由的需求。
　　郭云裳捏着她手指的关节，偶尔用一下力，会疼，宋奇呲着呀吸口冷气，但并不挣开，她说：“我师傅……我以前生产上的师傅，已经退了，我是不跟你说过？”
　　郭云裳：“嗯。”
　　宋奇：“她说她这儿有个不错的房子，明晚带我看看，我想看完房子，请她吃个便饭，带你一起那种，你……方便去么？”
　　租房的事因为郭云裳的怂恿，她不光问了袁昕，甚至跟朱孟君提过，当然也问过她从前的师傅。
　　她师傅说帮她打听看看，然后就没了音讯，宋奇还想着，这是不想继续往来的一个委婉托词，她就识趣的没再问了。
　　没想到她师傅竟还真的去打听了。
　　她们这两天看的房子除了袁昕的推荐，就是老区墙上的广告，看来看去的，郭云裳最满意的还是头一回大家一起去看的那个九百块一个月的，宋奇觉着贵。
　　郭云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续上了：“我当然方便，不过……”
　　宋奇开心了，往郭云裳跟前一凑，手挣开了，十分大胆的往不该放的地方放，心满意足的耍流氓：“那现在……”现在这个情景，可以不学习了吧！
　　但那为非作歹的手被郭云裳给按住了，柳下惠郭云裳挺严肃的问：“宋奇，你觉得，在工作上，我的水平怎么样？”
　　这个问题扫兴程度之高，超出宋奇的语言形容范围，但因其正经程度也高，一时把宋奇给唬住了，她没顾上生气，而是支起半边身子顶认真的问：“怎么了？”
　　因为热试的时候提出了些五花八门的要求，有些郭云裳找资料找客服找外援还能半到，但也有办不到的，难免会被说两句，不是生产班长就是李泽为首的工艺组，不是工艺组，也还有梅剑山。
　　别人就是说，因为是外行，带着点调侃的感慨，就梅剑山，他自觉材料和设备夹杂着各懂一点，且最近他要当炉长的传闻有点甚嚣尘上的味道。
　　传闻真伪暂时无法证实，但他已有了主人翁意识，经常理直气壮提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郭云裳办到那是应该，若是办不到，他要还顺带要嘲讽一番郭云裳的技术。
　　一直被质疑被否定工作水平是件特糟糕的事，宋奇以为郭云裳是被梅剑山刺激大发了，有点担心。
　　郭云裳笑了一下：“没怎么。”她干脆坐了起来，盘着腿：“就随便聊聊，你客观公正的平价。”
　　“客观公正……”宋奇挑着眉笑：“让我对你客观公正，你不觉着对我要求太高了么？”
　　她跟郭云裳一样盘腿坐起来，捋了一下头发，倒也认真起来：“客观公正的讲，你是我见过的，这一行里最厉害的人了……真不是闭眼吹，我毕竟才入这行，见过的这行的人，除了我们厂里电检修的同事，就只剩下你们刘工，白鑫，还有你了，眼界有限，那显然你最厉害。”
　　郭云裳原本被夸得一阵恶寒，后来发现对于宋奇来说，这确实算是客观而公正了。
　　郭云裳：“但其实，我这水平要是放在这一行业里评价，大概也是金字塔底层徘徊的大多数！只是因为放在了特定的环境里，才显得‘勉强堪用’。”
　　这是郭云裳谦虚了，VAR是非标设备，国内做这个的统共那么多家，众源算是其中翘楚，郭云裳在众源绝不是差的那一个，又怎么能是勉强堪用。
　　郭云裳：“宋奇，你呢，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吧，都已经干上了这一行，我卡着你学，不是因为我多厉害，而是，就算我倾囊相授，而且你都学会了，咱俩也不过是个及格线徘徊的水平……”
　　何况宋奇和她比，中间还差着十几二十个白鑫。
　　郭云裳：“工作这个事，要说难肯定很难，因为要和人相处，各种各样的，我们都闹不清他们意图的人。但要说简单，也能很简单很单纯，归根结底还是要手上有活儿，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做不到，至少也要在这行的特定范围里，勉强堪用，对不对？”
　　她这么苦口婆心的，宋奇哪还有玩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
　　郭云裳又跟捏猫似的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子：“你别总气我，我会闹不清你是真不会还是装的，咱们要学的，还多的很。”
　　宋奇苦着脸：“换个人肯这么教我，我就不会这么……”她想了个词，自己先笑了一下：“不会这么顽劣了，我肯定比上学的时候还用功三倍，可是郭云裳，教我的人是你啊，我跟你待一起还想什么学习！我想的都是些……”她挑拣了半天的词语，使自己的话说出来不至于太难为情：“是些……没用处没营养的事。”
　　郭云裳捂着脸哐嗤一下又倒在了床上，她几乎是哀求的：“姐姐，正是夜半好读书的时候，你别诱哄我干坏事！”
　　宋奇被她逗笑了，躺到她跟前去，就听郭云裳还絮叨：“而且要和现在比努力程度，和上学的时候比有什么用，我们这种单身狗上学都不学，你们这种沉迷恋爱的更不用说了。”
　　宋奇偏了下重点，难以置信地：“你……”怎么会上学的时候单身，就这脸这身材这性格，简直于情于理都不合，她惊诧的问：“怎么会？”
　　郭云裳仰着头笑，她的颈线，她的锁骨，她蹭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下那一小段尚未起伏的皮肤都在自发的引诱着宋奇去亲一下。
　　郭云裳却说：“怎么不会，丑是原罪！”
　　那就难怪宋奇眼里都是不相信了：“你是不给别人活路吗？我倒要看看能有多丑！”
　　郭云裳想了下：“那，给你看一眼丑照，明儿一天把这章的内容搞定，烂熟于心那种。”对于宋奇这种毫无基础的人来说，最常用的电路图就算死记硬背，也得铭刻在心上。
　　宋奇扑到床边拿手指丈量了下这一章内容的薄厚，这是她看这书的第二遍，应该不成问题，遂点头同意。
　　郭云裳捣鼓了半天，大概是在筛选，宋奇估量不出她这是在“丑照”里选最丑的还是最好的。
　　郭云裳最后选定一张，亮出来之前说：“看完照片就看书。”
　　宋奇小鸡啄食似的点头。
　　郭云裳举着手机在她眼前维持了大概两秒半，就想收回手机，宋奇看出她那意图，早把手机夺过来了：“这还限时长？”
　　郭云裳笑得不行，说：“别拖延时间啊，一会儿至少看40分钟的书。”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宋奇。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丑照，只是审美变迁，她那时候穿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土，而且看样子郭云裳那会儿是正在留头发，还剪了个刘海，虽不至于杀马特，但也有点乱！
　　她旁边是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她则一条腿规矩站着，另一条往后翘起来，两只手张开着，像是要飞似的，笑得牙不见眼的开心。
　　宋奇趁人不注意，把这照片转发到自己微信，并且选择性枉顾社交中看照片不乱翻这条礼貌线，手忙脚乱地又找了好几张郭云裳过去的照片，一一转发，还要删除微信的聊天记录，做贼做的太投入，郭云裳什么时候站她背后的都没发现。
　　直到郭云裳清了清嗓子说：“你这是准备以后拿丑照来威胁我么，攒这么多？”宋奇才反应过来，被吓好大一跳，手机都抛了出去。
　　幸而郭云裳也没说别的，光催促她：“下来看书。”
　　宋奇哦了一声：“给我一分钟。”又在郭云裳颇有威慑力的眼神下改口：“半分钟。”也顾不上挑了，按了多选，每次九张，至少也转发了三四次，唯一的失误是接下来的时间自己的手机叮叮咣咣震动个不停，明目张胆揭露她偷鸡摸狗的罪行，弄得她看书看得脸红耳赤。
　　她转头看郭云裳，郭云裳刚放下手机开画面，那一长串的照片发送她肯定看见了，但也没说什么。
　　宋奇凑过去，看她蹙着眉头在看画面软件的帮助：“还改啊，你今天不是说不改了吗？”
　　“我又想了下，梅工这提议也不是没道理，试试看嘛，虽说咱们国产的和人进口的有差距，但也不是借口，能弄出来也不错，就当改进了……”她捏着眉心有点无助：“想念我师傅……她肯定有办法。”
　　宋奇幸灾乐祸的笑出来：“不会是吧，哼哼，体会到我这等学渣的困难了吧。”
　　郭云裳拿胳膊肘推宋奇：“看你的书去，不懂了再吱声。”
　　第二天上班没一阵，郭云裳被拘在操作台跟前陪产，宋奇秉承承诺，在操作间看书，今儿除了李泽，梅剑山都没来，操作间里较以往安静。
　　倒是朱孟君不知怎么的溜达过来了，围观了一阵生产后就站在了她旁边，跟着看了两页书，啧啧有声地，又说“好好看！”
　　然后就转身走了，叫人闹不清楚他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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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还有下次开文，我一定要全部完稿后再上传。
周一快乐！下次更新是周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