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45、废

　　一行六人，阵势大地都不像去租房子，像一股为非作歹的黑恶势力，房东的目光在六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到底几个人租房？我这最多两个人合租，人多了就算了！”
　　袁昕把宋奇拉到前面来：“她一个人租，我们就是……”袁昕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白鑫，正凑一起嘀嘀咕咕的陈澄和黄翡，电话多的像是要日理万机的郭云裳：“都是朋友，过来帮忙看看。”
　　房东将信将疑地又扫了他们好几眼才放他们进去。
　　袁昕：“……”她也没有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这房东还是她帮忙联系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重点是，因为今天和陈靖聊天说起宋奇要租房搬出来住的事，陈靖听了一万个反对，说宋奇这个时候不和余明霞联手追回财产损失，反而赌气搬出来住的行为简直是幼稚。
　　陈靖现在也知道自己的话宋奇听不进去，还指望着袁昕能劝解宋奇一二，结果就宋奇这庞大的看房队伍，袁昕根本就找不到个开口的机会。
　　几个人浩浩荡荡的看了三套房子，宋奇对报价便宜的一个两居室挺有兴趣，问了几句价格的事，终于打完了电话的郭云裳拍了下宋奇肩头，宋奇就没再多问了。
　　辛苦了一场，宋奇要请大家吃饭。
　　袁昕不瞎不傻，看出这是郭云裳的主意。
　　她知道宋奇现在没钱，也知道这是郭云裳在给宋奇搭台子，但不知为什么，袁昕对郭云裳这一举动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算不上愉快，甚而有点被冒犯到，仿佛郭云裳越俎代庖。
　　好在黄翡立刻举手反对请客，说要AA，袁昕因为那点不愉快感，也赞成AA，男生们自然没意见。
　　去吃炒菜，饭桌上黄翡跟喝多了似的，看着郭云裳和宋奇的眼神闪着光，她嘴角的笑是极力忍耐后的残留，那残留也十分耀眼，一个劲地要拿果汁跟郭云裳和宋奇碰杯，陈澄拦都拦不住，十分后悔自己多嘴跟黄翡说郭云裳和宋奇的事。
　　黄翡本来就是个热情大方的人，今天的热情跟往常比更上了个指数级别，宋奇都有点惶恐了，倒是郭云裳特别处变不惊地照常和黄翡说笑，宋奇从黄翡诡异而绵密的眼神与微笑织成的网里透出一口气，和袁昕凑在一堆说话。
　　虽说之前她，袁昕，陈靖和还有另一个姑娘关系好，那姑娘结婚以前，他们三个还时常出来玩，但从和陈靖的事出来，她们这个四人团体先在她这里断了。
　　她们已经有很久没聊过天，中间还隔着这样那样的事，宋奇觉着一上来就道谢，更显得彼此都生疏了。
　　袁昕没那么多心思，她逮着空，尽职尽责地替陈靖劝了宋奇一句，说的委婉，没反对宋奇搬出来住，就说时机选的不好。
　　宋奇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一阵道：“我现在不租房子，郭云裳一走，天天住酒店我可住不起……那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袁昕理所当然地道：“你回家啊，阿姨因为叔叔的事，迁怒到你那也是一时的，母女之间那还有隔夜的仇。反倒你现在还和郭云裳住在一起，更惹阿姨生气！”
　　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黄翡亲耳听到郭云裳和宋奇住在一起，激动地要嗷一嗓子，被眼疾手快的陈澄捂住了嘴，但她还是坚强地从鼻腔里把这一声哼出来了。
　　一桌子人都转头看黄翡，她把陈澄的手扒拉开了，尽量不张扬地摆了摆手，眉开眼笑地说：“没事没事，我就磕个糖，你们继续，继续！”
　　黄翡这行为就差在额头上刻上“腐女”二字，陈澄和白鑫在看房之前就已经被她荼毒过一遍，袁昕就算之前不涉猎其中，在她的小伙伴有二分之一沦陷了之后还是做了一番了解，秒懂了黄翡的磕糖行为。
　　黄翡这个明火执仗磕糖的行为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一下子摊到了桌面上，有一瞬间大家诡异的沉默。
　　黄翡在这短暂的沉默里忽然意识到，就算刷抖音的时候磕CP的短视频下面有五六万个赞，那和她随便凑个局一桌子人都腐的这个概率，还是有个数量级上的区别的。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补救忽然冷下去的场子的时候，郭云裳笑了笑说：“不是都磕男男么？”
　　黄翡见当事人不介意似的，立刻说：“我喜好广泛，都磕。”
　　白鑫在旁边笑着叹了声哎呀，想了想黄翡拉着陈澄一起磕男男的景象，拍了拍陈澄的肩膀：“兄弟啊，你难啊！”算是间接的报复了一下每天都吃这两人撒的狗粮的仇恨。
　　陈澄莫名其妙，扒拉开了白鑫的爪子，不过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捏着黄翡的手纠正黄翡：“你理智一点，过分好奇和无脑支持都不是好事。”
　　黄翡激动的瞪圆了眼睛反驳：“支持怎么会是无脑的，我倒觉着反对的那些，很多都是不过脑子拍脑门反对的，我还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反对的呢，你反对吗？”
　　她有点激动的抽出手，就奔着陈澄去责问了。
　　陈澄：“……”他老实惯了，尽管这就是个女朋友闹别扭的责问，还是想了想认真地回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不过人活一辈子，知识和眼界都有限，不理解的东西多的很，总不能都反对吧，所以我保留意见！”
　　黄翡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不理解？你喜欢我，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生？我是个剃板寸长胡子的男生你就不喜欢了吗？”
　　陈澄：“……”
　　他在黄翡的责问和描述中，在脑海里给黄翡剃了个板寸安了两撇胡子，配上黄翡现在这个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实在是没有办法脱口说喜欢。
　　白鑫觉得往日吃狗粮的仇今天一朝得报，笑得牙不见眼，哪知道黄翡并不是光盯着陈澄一个攻克，她转眼就凶巴巴地瞪过来：“有什么好笑，难道你反对？”
　　白鑫有种课堂上捣蛋的时候被代课老师的粉笔头砸中提问的错觉，愕然了一下道：“我……我觉着这个问题你问的不好，比如说，比如你家娃将来喜欢了个同性，你还这么支持吗？”
　　“当然啊！”黄翡理直气壮：“我家娃能带对象回家，那都得快二十年之后了，那时候说不定已经没有这种性别上的偏见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陈澄疑惑：“性别上的偏见……是这么用的？”
　　白鑫笑着给黄翡竖了个拇指：“行，黄大姐你牛叉！反正我的观点就是，你现在问我反对不反对，我肯定不反对啊，我不支持我也不反对，随便人家，又不关我事，但要是这事以后落在我家娃身上，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至少不能空口白牙，这么轻松的说我支持吧。”
　　郭云裳笑：“行啊白工，分情况讨论了！”
　　白鑫摊手：“没办反，逻辑就是这么严谨。”
　　黄翡和袁昕头一回见，不熟的人她也不敢怼到脸上去问这种问题，她跟大家提了一杯，并扬言她一万个支持郭云裳和宋奇，这话题就笑着闹着被揭过去了，后半段都围绕着黄翡堪称先进的婚恋观和对陈澄的同情与起哄中度过了。
　　说的是AA，郭云裳提前把账结了，其余几个人都有郭云裳微信，袁昕只有宋奇的，因此说：“钱我转给宋奇吧。”
　　郭云裳倒也没谦让，她看得出这位圆圆今天对她抱着一些敌意，散席后便识相的和白鑫这帮人混一起去了，留宋奇和袁昕单独说话。
　　但还留着神，见宋奇说着说着，往她这边瞥了一眼，郭云裳就笑了笑，尽管夜色迷离的，还隔着一段距离，宋奇根本看不见她的笑。
　　袁昕远没有那么乐观，饭桌上黄翡问大家的问题，她重新做了一番可谓深思熟虑的考虑，她不反对宋奇喜欢女生，要是这个女生是陈靖，现在回想起来，她还觉着那时候陈靖和宋奇确实不错，她都愿意支持。
　　可这个人是郭云裳，袁昕不得不问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天南海北的，就这么耗着？而且你父母也不可能同意啊！”
　　微凉的夜风吹过来，摇着头顶的树叶窸窣作响，在这样的光影斑驳和树叶沙沙中，宋奇低了下头又抬起来，笑得温婉贞静：“圆圆，我没有以后的，就算不是郭云裳，我在厂里，和任何人，都很难有以后。”
　　袁昕：“……”譬如是陈靖的话，她愿意支持，可是她们分开了。
　　她还记得风声鹤唳的那段时间，她听见的来自长辈的，甚至平辈的，熟悉的，甚至陌生的人对陈靖和宋奇一事的各种评论，大多数言辞之严苛，超出了她的想象。
　　别人是如此，双方的父母更不用说。
　　陈靖父母不像宋奇他们家那么折腾，但她也听陈靖提过一两句，那事是个因缘，被有心的人抓着将了陈战力一军，陈战力一点都没申辩，而是借力打力，拿这事来压陈靖，那效果比打陈靖一巴掌来的要好的多。
　　陈靖不是那种把父母的牺牲都当成理所当然的孩子。
　　这一次是这样，下一次换个别人，宋奇的处境就能好吗？袁昕自己是在其中看不到一点希望的。
　　宋奇看着袁昕有些凝重的脸色，反倒笑了：“我觉着，恋爱也不必一定拘泥与长远和结果，婚姻总是奔着长久的结果去的吧，但圆圆，你看我爸我妈，咱们厂里这点人，也不止我爸我妈这一对是这情况，还不如……”她想了想：“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那种，有一段恋爱，就好好的谈，活在当下。”
　　袁昕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被那个姑娘，就那个黄……黄翡给传染了？”什么恋爱的最终导向不是婚姻之类的，袁昕今晚听的一脑门的官司，她就奇怪了，谈恋爱不结婚干啥，谈着好玩儿吗？好玩儿一辈子吗？
　　宋奇笑：“反正我挺赞同的。总之我会……尽量好好儿过。倒是你，咱以前一起玩儿的许淼，娃都三岁了！陈靖……陈靖也谈得差不多了，你还是没有情况吗？”
　　说到自己身上，袁昕免不了长叹一声，嗔怪地：“你还操心别人结婚的问题呢！”
　　宋奇特传统的说：“你要是真准备结婚的话，当然最好有个计划，也不要太晚，尤其咱们这儿，环境局限，年龄大了不好找，而且吧，怀孕生娃带娃啥的，年轻总是精力旺盛，也能少受点苦。”
　　袁昕：“你可真分裂！不是不赞成婚姻吗？”
　　宋奇笑：“我不是不赞成，是赞成也没用！”
　　袁昕叹了口气：“反正你想好，你已经够难了，跟这个郭云裳在一起，就是……新手玩游戏的时候，手动选择特困难模式的那种。”
　　宋奇心想，和这个郭云裳在一起可不是难上加难，而是在原本的难上抹了点糖，是新手结伴玩游戏了！
　　但这话她可说不出口，只笑了笑当是把袁昕的话听了进去，两人各怀己见，求同存异后道了再见。
　　郭云裳不打听她和袁昕聊了些什么，也没有被黄翡磕糖的热情冲昏头脑，回到房间的时候，她人跟死狗似的哐嗤一下倒在了床上，脑子还很清醒的跟宋奇说今天看的三套房子的优劣，尤其最后一套，房租虽然是最便宜的，但那房子采光不好，窗子密封性不好，床边的墙都有点霉了，加上下水也不好，因此综合考虑，还是第二套最好。
　　宋奇：“第二套当然好，价格也不差。”面积差不了多少，都是水电物业暖气自己缴费，另外两家是六百和七百五，第二家张嘴要九百，这再加个几百，她都能在稍微好点的地段租一个房子了。
　　宋奇也平躺在床上，无比切实的感到了贫穷对自己的恶意。
　　郭云裳的爪子伸过来在她下巴上挠来挠去地：“那再看看吧，不急在一时。哎，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没事吧……”
　　黄翡愣头愣脑说出磕糖的话的时候，宋奇确实跟惊弓之鸟似的，背都绷直了。
　　但和之前比起来，今天这一桌人的态度简直是非常友好了。
　　而且在大家沉默的那个间隙里，在袁昕的注视下，郭云裳捏住了她下意识攥紧了的拳头，她也就慢慢的放松了。
　　宋奇很清楚她和郭云裳都没法说出对未来的承诺，尤其郭云裳，这位选手压根认为恋爱里对未来的那些许诺是所谓的鬼话！
　　但她很喜欢郭云裳当下的那种态度：在发生关系后自觉收起了那些刻意的疏离和自持；在不经意的时候也坦诚的表达她对自己的喜欢；在别人态度未知的时候，和她一起承受别人的误会，或者接受别人的支持！
　　这就很够了！
　　宋奇在这里感慨万千，理工女青年郭云裳冷不丁道：“要不我们保持适当的低调吧。”
　　宋奇呵了一声，她道：“我看，我们只要不过分高调就成了。”
　　她翻起身来，撑着两肘趴在郭云裳上侧：“郭工，我有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啊？”
　　郭云裳：“啊？……你，你是我的优乐美？”
　　宋奇：“……”有些人看起来也挺聪明伶俐的，但谈起恋爱来却让人挠头。
　　宋奇控诉：“就你每次这个手法，你不觉得跟撸猫特别相似么？捏后脖颈，挠下巴，撸背……我不配拥有摸人的那种手法吗？还是你太废了根本不会？”
　　郭云裳很有理有据：“那我撸猫也辛苦这大半天了，你也没喵喵叫啊，你更废！”
　　宋奇：“……”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做个废物，还是给她喵两声看看。

　　坐车坐的屁股疼。
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