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沐浴在阳光中》一一下

57、谈判1

　　谈判之日。

　　在山崖顶，聚集着各地赶来、参与过当年大战的守山人，以及没有参与过的年轻稚嫩的新面孔。这是一个历史的时刻，事关清风观一支的兴衰成败，也将会影响其他派别的守护者。所以，他们都选择义无反顾。

　　“秋哥。”

　　守山人林毅远远看着秋连，便挥着手，笑着跑来打招呼。

　　“秋哥？”许熹夕盯着向他们奔来的白白净净的小年轻人，表情怪异地挤了挤眼，询问秋连。

　　“前同事。夜半的兼职，是他推荐我的。”秋连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和林毅寒暄过了。

　　“这是林云阳安排的？”许熹夕问道。

　　秋连还没开口，走到他们眼前的林毅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腼腆地抢答道。

　　“我是松柏林的人，夜半纯属是意外。我就想找一个兼职，没想到误打误撞跑进猎人窝。”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秋连有些好奇。

　　“我是看到的。”看着秋连和许熹夕若有所思的表情，林毅偷笑道，“你在椅子上坐了好久啊，快睡着的时候，蝶翼闪了一下，我就知道了。”

　　秋连沉默了。原本他还在猜测守山人林毅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连百幻蝶的伪装都能看破。

　　许熹夕轻轻拍打着秋连，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难得碰到这么有勇气的神兽，我就顺手帮了一下你。唉，没想到会遇上乔馨。”林毅提起这一茬儿，面露惋惜地叹着气。

　　秋连沉默着。委屈在心，不能说。

　　“秋哥，你最近在哪里高就呀？”林毅情绪很高昂，就闲聊了起来。

　　“待业在家……”秋连说。

　　“嫂子呢？”林毅又问。

　　“下岗工人。”许熹夕夫唱妇随。

　　“……啊，秋哥养家的压力很大吧。”林毅学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叹息道。

　　秋连偏头看着许熹夕，认真地说道：“有些压力。”

　　“我和嫂子互留一个联系方式吧。我一个朋友人脉挺广的，经常会有高薪的兼职资源，合适的话我就推给你。”林毅看着秋连说道。

　　许熹夕乖乖站在秋连身边，笑着没有说话。

　　“你联系我就行。”秋连在一众守山人的诧异目光下，掏出了手机。

　　林毅意外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对于他马上要拥有第一位神兽好友，感到异常兴奋。

　　“没有信号。”秋连把屏幕给林毅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

　　“秋哥，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就行。”林毅眼巴巴地觑着秋连。

　　“不知道。”

　　“嫂子。”林毅委屈地看向许熹夕。

　　许熹夕笑着把一串号码背了出来，惹得秋连连连侧目，有些诧异。

　　“不要太崇拜我，几个常用电话要记住很简单啦。”许熹夕傲娇地摆了摆手。

　　“记这些做什么？”他没有背身份证号码、记电话的概念，没人告诉过他要做这些。

　　“这样就不会走丢了呀。”

　　“我不会让你不会走丢的。”可以不必记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了。

　　“好。”

　　许熹夕看着秋连神色里的庆幸，不免感到好笑，饱含溺爱地捏了捏他耳朵。

　　“夕夕。”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熹夕猛地回头，便看到林枫身边站着的鬓角发白的男人。她想也没想，就松开了秋连的手，跑到了许廷仕跟前。

　　“你又骗人。”许熹夕眼里含着泪，仰头望着许廷仕，不满地抱怨着。

　　“乖了乖了，不要难过了，是爸爸不好。”许廷仕慈爱地抚摸着许熹夕的头，心底发酸。

　　他自知亏欠了女儿很多，在信仰和家庭之间，牺牲的一直是家庭。原本，他还一直庆幸，至少可以让自己唯一的孩子摆脱他的命运，可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她拖入了这条道路。

　　许廷仕安慰了很久，许熹夕这才平复心情，她委委屈屈地揉了揉眼睛，四处张望着问道。

　　“我妈呢？”

　　“她在松柏林。”许廷仕轻声说。

　　许熹夕愣了愣，从许廷仕的眼中，看出了浓重的思念。她明白这里很危险，许廷仕更加明白。

　　“有件事情没有和你们商量过……”许熹夕低着头，艰难地开口。

　　许廷仕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了。”林家人再怎么低调处理，还是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妈妈那里……”许熹夕望向许廷仕，忐忑地动了动嘴唇。

　　许廷仕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他觉得很疲惫。看着周围的年轻人，他想，如果还有明天，他该考虑一下退休的事情了。

　　“作为家人，我们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是支持你的选择。”没有一个选择是绝对正确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剥夺你选择的机会。至少，不能再这么做一次了。

　　许熹夕再三通过眼神确认，直到心中有了确切的结论，不由喃喃说道：“谢谢……”

　　“傻闺女。”许廷仕摇头叹息了一声。

　　许熹夕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突然道谢确实是挺傻气的。她认同地看着许廷仕，父女俩人看着对方，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秋连吧。”

　　许廷仕看向女儿身后，面露和蔼。作为守山人，他一直是喜爱神兽族的每一位成员的，有天然的好感。作为父亲，在知道百幻蝶和女儿相爱以后，他多方探听过秋连的品性。

　　女儿为他卖掉了寿命，这是梗在许廷仕和林宓心中的一根刺，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是他们可以挑剔的。神兽族和人类的感情？许廷仕和林宓从没有把他们爱的神兽族当作异类，以至于这个不为世俗所容的顾虑，他们都没有特别纠结过。

　　原本反对陆昇，只是不愿意女儿跟着陆家，在仇恨的镣铐中，越陷越深。现在，没有了这些不可和解的隔阂，他们只在乎女儿是否得偿所愿，不再有遗憾。

　　被忽略了很久，秋连一扫落寞，似乎是练习过，态度恭敬地上前一步，和许熹夕并肩站着。

　　“爸。”

　　“……你叫什么？”许廷仕哑声问。

　　许廷仕和许熹夕均被秋连的称呼吓到了，父女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看着秋连。被十分相似的两双眼睛盯着，秋连却显得很从容。他眨了眨眼睛，复又说道。

　　“爸。”

　　一口气不上不下，许廷仕被呛得直咳嗽。他身边站着的近日都没露过笑意的林枫，一边忍着笑，一边拍了拍老朋友的背，调侃道。

　　“你这当岳父的，也太激动了。”

　　许廷仕挥了挥手，把林枫拨到一旁。他看了一眼面露关切、乖巧恭敬的秋连，和他打探的消息有很大的出入。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把目光投向了女儿。

　　“呃，这个……”许熹夕接到许廷仕的眼神，神情恍惚地起了一个头，停顿了一会儿，便说道，“秋连现在很喜欢看书……”

　　许廷仕顺着话茬说：“哦，喜欢学习呀，学得挺好的……”可以不用再学了。

　　“我会继续努力的。”秋连诚恳地望着许廷仕，和他保证道。

　　“好好。”

　　许廷仕看着林枫，眼里写满了疑问——这小傻子，真的是百幻蝶？

　　林枫点了点头，眼中盈满了笑意——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许熹夕总算是缓过神来了，她长长吁了一口气。仰头观察着秋连，还没找出他言行反常的原因，就注意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小委屈。

　　在长辈面前，她也不好问，便轻轻眨了眨眼睛询问。

　　秋连举起他空落落的手，意图清晰。

　　这小蝴蝶，真是黏人。许熹夕暗笑了一声，面上如常地偷看了一眼长辈们，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住了秋连地手，掩耳盗铃地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秋连也笑了笑，受到了鼓励的他，又有了动力。在许廷仕和林枫左顾右盼，故作耳聋眼瞎时，秋连再次凑近了他的岳父。

　　“我想在长辈们都方便的日子，正式上门拜访。”

　　“你们的事情，我和夕夕妈妈都同意了。你们过得好就行，不必把时间花在我们身上。”许廷仕想起没有多少日子的女儿，眼睛有些湿润。

　　“这些流程是不能免的。我和小太阳近期都没有什么安排，时间和地点全看长辈们的。”秋连温声说道。

　　“什么流程？”许廷仕没有头绪，以至于他都没有心思去计较秋连这声‘小太阳’。

　　许熹夕心中隐隐有些预感，不由紧张得口干舌燥，但也没有出声制止秋连。

　　“结婚的流程。”

　　秋连说完，低头屏息看着许熹夕，等着她。

　　“夕夕？”许廷仕夫妇都没考虑过，还有这么一茬，更没有心理准备。许廷仕盯着女儿的眼睛，迫切地需要弄明白她的想法。

　　“啊……”

　　许熹夕的眼波微转，飘忽不定地四处游走，却依然无法忽略那一双透着孩子气的执着的眼睛。她的指尖报复性地抠了抠秋连的手背，发泄过后，便长长吐了一口气，凝视着许廷仕。

　　“嗯，我们就挺想结婚的。”

　　秋连心头一松，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许廷仕沉默了片刻，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结婚的事情很繁琐的，你们的时间……”

　　“既然要结婚，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许熹夕打断了许廷仕的声音，随后悄悄看了一眼秋连，唯恐提及这些，会让小蝴蝶难过。

　　秋连抿了抿嘴，郑重地开口道：“爸，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小太阳的，我和她还有很长时间。”

　　女儿和‘女婿’都这么说了，许廷仕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他的眼睛在许熹夕和秋连身上流转了一会儿，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具体的时间，我回去商量好，再告诉你们。”

　　“谢谢爸。”许熹夕甜甜喊了一句，便骄傲地仰着头，等着秋连的表扬。

　　“谢谢爸。”秋连从善如流地笑道。

　　“不客气的。”许熹夕摆了摆手，装模作样地说道。

　　“他们来了。”林枫低声开口，温情的氛围一扫而空。